温北川留了些人手在渔樵馆保护温阮, 自己带着司思赶去将军府找纪知遥。

他是知道阴九的武功的,能伤阴九的箭手, 世间不多。

温阮在平日里殷九野常用的房间里, 独自静坐,坐得笔直,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每一根神经都在绷紧,紧到她骨中发酸。

后来她实在坐不住了,来到贵妃榻边,看到软枕下面的那把小檀扇。

檀扇扇柄已有了漂亮的光泽,一看就是常常被人摩挲在掌间。

温阮捏着扇子,靠坐在榻上, 微微低着头,等着消息。

“阮阮,九阴真经不在辞花那儿!”二狗子跳进来冲温阮喊道。

温阮用力地闭了下眼睛, 发干的喉咙说话时透着嘶哑:“知道了。”

“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你别急啊。”二狗子摸了摸温阮的脸, 又从窗子里跳出去。

它跳下窗子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尼玛我不是来监督宿主攻略任务目标纪知遥的吗?

我咋帮她找上别的男人了?

算了,先找人再说。

二狗子只怪自己心志不坚,先被温阮攻略了。

后半夜, 温北川和纪知遥过来了。

“我长话短说。”纪知遥抬手止住温阮唤他“安陵君”,抢先开口:“我沿着角楼到温府,检查了那些箭头和痕迹,可以断定, 世上有如此箭术者,不超过三个。”

“哪三个?”温阮问。

“郑羽,任一贯。”纪知遥又指了指他自己:“还有我。”

温阮抬头看他。

“我拳脚功夫虽不如阴九,但论箭术,我敢说他不如我。”纪知遥连忙说道,“我不可能冲你们放箭,那么还有郑羽和任一贯。”

“他们是谁?”温阮问道。

“郑羽在军中,不在京城,任一贯已经死了,死了有快七八年了。”

“这便奇怪了。”

纪知遥轻叹声气,“我会去查郑羽是否有私自离京,然后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说那箭手后来跟阴九近身了?”

“对。”

“那他必败无疑。”

“谁必败无疑?”

“箭手。”

温阮点点头,明白过来,射手打远程,不能被贴身近战,近战就是个小脆皮,一刀秒。

实在是怪自己太紧张了,不然不应该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透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心态不太对,缓了口气,让自己平静缓和下来。

“但是……”纪知遥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他……先中了一箭了,是吧?”

“对。”

“假如是我,他吃我一箭,不死也要重伤。我们这种箭手,一箭即出,万钧之力,不是皮肉之伤那么简单。”

“……”

纪知遥看着温阮微微发白的脸色,暗自叹气,“我去打听打听,看郑羽有没有回京。”

“多谢。”温阮点头。

纪知遥看了看她,笑说道:“谢就算了,你以后别老是揶揄我就成,你是不知道,你一张嘴我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生怕你又笑话我。”

温阮客气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温府找人的动作很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执笔绘丹青,勾线描色,问道:“死了吗?”

“不知,此刻下落不明。”太霄子回道。

“帮着找找吧,若能赶在温家之前找到他就更好了。”三皇子说着抬头看了太霄子一眼,“再遇上他,你有几成把握。”

“这般情况下,十成。”太霄子点头道。

“嗯,找去吧,有胆子觊觎温阮,死也不无辜。”三皇子放下笔,看着画中的女子,勾唇轻笑。

画中女子抱着一只猫儿,立在朱色的宫墙下,墙角处肆意生长着紫色的藤花,女子眉目宁和。

正是……温阮。

太霄子起身时看见了画,抬头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负手低身,近看着画中人,扭曲得有些诡异的声音说:“她可真好看。”

太霄子没说什么,只是执着拂尘离开了。

走出三皇子府后,太霄子抬头看了看浓黑如墨的夜色,在他清俊出尘的如玉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沉重疲累和厌倦。

就连向来挺阔的双肩都微微耷拉下来。

天边泛起鱼肚白,京中守备的出现让温北川的心往上提了提。

京中守备王成说,昨日夜间百姓报官,于人群中无故放箭,险伤人命,他们奉命搜索这放箭之人。

温北川知道,他们要搜索的人是阴九。

他开始怀疑,昨夜那箭手的目的不是温阮,而是阴九。

温阮也得知了京中守备出动的消息,是二狗子带来的。

二狗子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这是京中守备军第三次搞事了吧?”

温阮一根一根地收起扇骨,合拢檀扇:“他们要杀的人是阿九,不是我。”

“为什么?九阴真经不就是一个门客吗?”

“不知道。”温阮轻握了一下檀扇,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现在就看,谁先找到阿九了。”

“你哥应该能找到他吧,你哥不是挺多人脉的吗?”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阿九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躲起来,连我都不来见。”

“有没有可能他……那个……就是……”

“不可能!”

“你怎么断定,他要没事儿,他干嘛不回来?昨天又不是他先动的手,他是个受害方,这事儿闹到金殿上,他也是占理的,顶破天就是防卫过当,你哥保得住他,更别提你爹也回来了。”

“是啊,为什么呢?”

温阮想不明白,不止阿九不见了,就连昨天那个箭手,也不见了,更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是生是死。

太多疑团萦绕在温阮心头,她第一次整夜睡不着。

天大亮,靖远侯府。

靖远侯吃着小粥,听着温北川讲起昨日之事。

父子两个对了下眼神,都有些阴沉之色。

“爹你放心,就算我找不到,我也不会让京中守备的人找到。”温北川说。

“昨儿个晚上太霄子去哪儿了?”

“三皇子那儿。”

“狗道士。”

靖远侯撂下筷子,又搓搓手:“我今天得去一趟晋王府,顺便会会这狗道士,你把你小妹叫过来。”

“是。”

“她昨天一晚上都等在渔樵馆?”

“对,一夜没睡。”

“唉。”靖远侯捂着额头叹气,“那阴什么玩意儿,有那么好吗?”

“小妹看人眼光不错的,爹你可以放心。”

靖远侯横了温北川一眼,越想越气。

靖远侯带着温阮,迈着八字步,威风凛凛地走在街上,当面堵住了太霄子。

太霄子拱手:“靖远侯。”

靖远侯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太霄子不明所以,抬步上前。

“站好,不要动。”靖远侯挠了挠下巴,对太霄子说道。

太霄子疑惑地看着靖远侯。

靖远侯淬了口唾沫在手心,又搓搓手,“啪”地一耳光,抽在太霄子脸上!

温阮:“……”

太霄子惊愕抬头,看着靖远侯。

“看什么看?”靖远侯揉揉掌心,漫不经心地说道:“本侯不在京中这段时间,听说你没少给我闺女添堵啊?”

太霄子强忍着满腔怒意,寒声问道:“靖远侯如此不明就理,便不怕贫道去陛下面前奏你一本?”

“吓唬谁呢?”靖远侯负手笑道,“太霄子,这天下谁都怕你,老子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侯爷一身好胆气。”

“放你娘的臭狗屁!”靖远侯呸了一声,“因为金刀不斩蟒袍!”

太霄子目若寒星,冷冷地逼视着靖远侯,握着拂尘的手指指骨屈出青白的颜色。

靖远侯撇着步子,眯着眼睛看着太霄子,“臭道士,你给我听好了啊,阴九没死便罢,死了,本侯就把这锅扣你身上,所以你最好去求求上天,保佑那小子没事儿。”

太霄子反问:“一个门客而已,值得侯爷如此大动干戈?”

“我温家一条狗都比你的命值钱,更别提他还是我闺女的,意中人。”

靖远侯往前走了一步,他个头较矮,但气势不输太霄子半分,甚至威严迫人,“听清楚了吗?意中人。”

太霄子握着拂尘,久未说话,只是直视着靖远侯的眼睛。

“何事这般热闹?”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三皇子自轿中下来,手中摇着一把折扇,面带笑意地走过来。

“三皇子殿下。”靖远侯只是稍微点了下头,便当是行礼。

三皇子也不怪罪,走上前来笑着拱手:“侯爷。”

他又拱手,对着温阮:“温姑娘。”

温阮屈了下膝福礼:“殿下。”

三皇子深看了温阮一会儿,才慢声道:“我也听闻了昨日温府之事,不知姑娘可有受惊?”

“不曾,多谢殿下。”温阮半低着头说话。

“未曾受惊就好,温姑娘乃是侯爷的掌上明珠,若是伤着了,侯爷必会心疼。”

温阮只点了下头,她此刻提不起精力来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客套周旋。

靖远侯转身拍了下温阮的手臂:“你先回去吧,有爹在呢。”

“好。”温阮冲靖远侯勉强地笑了笑,“爹爹放心,我有分寸。”

“嗯,我闺女当然有分寸。”

温阮走后,靖远侯对三皇子道:“老臣还有事,殿下若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就先走了。”

“靖远侯。”三皇子却叫住他,“我还未问,方才不知太霄真人何事触怒了您,让您不惜当街掌掴于他?”

靖远侯:“他脸上有只蚊子。”

三皇子:“……”

“还有事吗?”

“靖远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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