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温阮每天忙于嘴炮, 累于扯犊子,但仕院里的课她是能不落下就不落下的, 除非是万不得已, 比如前些日子进宫待了足足九天那种情况。

但如今去仕院听学,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有意思了。

吕泽瑾去世后,于悦不可避免地被人指指点点, 背地里说她克死吕泽瑾的有,说她为了毁掉婚约暗中咒死吕泽瑾的有,说她婚约未解就先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就是不守妇道的还是有。

于悦听着那些话,倒也没有吵没有闹,甚至没有哭,只是跟温阮道别后, 就被她父亲带回家中了。

之后于悦就很少出门,温阮偶尔想去右相府看望她,也被右相府的下人拒之门外。

因着这事儿, 温阮还问过二哥,二哥只说, 小妹你不用担心,二哥有二哥的法子。

温阮便也不再过问更多,只是觉得, 如今再来仕院听学,总少了点什么。

没了吕泽瑾天天讨骂,也没了于悦相伴左右。

温阮真的有点想退学了。

她撑着腮看着窗外的流云聚散发呆,忽然听到课堂上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殿下, 是殿下啊!”

“三皇子殿下!”

温阮撇了下唇角,伸手逗了下蹲在窗子上的二狗子。

“这货还真来找你了?”二狗子抬着下巴,一脸舒服享受的表情:“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阮阮,你努努力,咱争取收他七八个后宫,顺便把纪知遥收了。”

温阮轻轻地拽了一下二狗子的猫胡子,让它胡说八道不着调。

台上的三皇子一身深紫色的华衣,端得是贵气逼人,拱手问好时,也自带着天成的天家风韵,微微有些凌驾于众。

他环顾四望,找到正在逗猫儿的温阮。

“不知三皇子殿下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课堂里有人难掩兴奋地问道,毕竟这是皇子,而且是东宫之位最有力的大热人选,这关系搞好了,前途无量啊。

三皇子笑道:“听闻仕院今日有箭术课,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也好瞻仰一番诸位的英姿。”

温阮跟二狗子对了一眼,眼中有些微讽的笑意。

今日才没有箭术课,是你三皇子来了,没有也有。

箭术课很快就拉开了阵仗,温阮想躲也躲不过。

三皇子走到温阮身边,将一把弓递给温阮:“表妹。”

温阮:“……”

她行礼:“殿下唤我温姑娘便好。”

“表妹不必如此生疏,昨日回去后我左思右想,太霄真人试箭险伤了表妹,的确不对,由我处置于他,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这受惊之人毕竟是表妹,所以我想着……”

三皇子说着,看了温阮一眼,眼色有些奇怪。

他接着说:“所以我想着,不如我将太霄真人绑起来,让表妹你射上几箭,好好解气,如何?”

温阮晃了晃手里的长弓:“有负殿下厚爱,可臣女不会射箭。”

“无妨,我教你。”三皇子抽了支箭平托在掌中,笑道:“表妹聪敏无双,想来会学得很快。”

三皇子上前一步,靠近温阮,低声笑说:“听说温阮你有气必出,绝不肯受半分委屈,我猜你也一定很想亲自报仇吧?就像亲手毁了盛月姬的嗓子那样,也亲手在太霄真人身上射几个窟窿眼。”

温阮缓缓抬眸,看着三皇子。

她诡异地发现,三皇子并不是来找自己的茬的,他甚至是来向自己示好的。

只是他这个示好的方式,很特别,很离谱,很让人匪夷所思。

三皇子他是在向阿九学习吗?

助纣……不是,助人为乐的那种示好?

可这是为什么?

温阮跟这位三皇子的关系,怎么样也不算和谐融洽吧?难道他是为了得到温家的扶持?

可但凡三皇子长了一点点脑袋,都不会来找温家扶持他,谁不知道陛下视温家如洪水猛兽,而温家又对那位倒霉的太子老哥颇是忠心?

温阮想不透这些,她只感觉三皇子眼中带着很深的笑意,那笑意中藏了太多种含义和情绪。

温阮屈膝福礼,恭敬万分,说道:“殿下抬爱,可陛下已将太霄真人交由殿下处置,臣女若再过问插手,便是僭越圣意,有负皇恩。”

三皇子闻言笑了下,“他们都说如今的温府小妹伶牙俐齿,能言善辩,我本还有疑,后来昨日在御书房一见,果然如此,不禁心喜。今日特来找你,也是想与表妹多多相处,教你射箭更是我这个表哥的一番好意,莫非,表妹不愿?”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

温阮刚要开口再说什么,三皇子又往一步,离得温阮非常近,近得只有两拳之隔。

她往后退了一步,想与三皇子拉开些距离,刚抬步,三皇子的手伸了过来。

温阮的眼色冷下去。

然后她的肩头就被人揽住,赶在三皇子的手要落在温阮肩上之前。

温阮后背撞进了一个可靠厚实的怀中,听到熟悉的声音,“会用长弓吗?”

温阮无由来地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她为何总能从阿九身上找到安全感,但总觉得心安了不少。

她摇摇头,抬首笑看着殷九野:“不会,你教我。”

殷九野笑道:“好啊,不过这个弓太大了,你拉不开,走,我带你找个小点的去。”

两人正要错步走开,三皇子微冷的声音传来:“我与温阮说话,你是何人?”

殷九野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吗?”

“啊,原是阴夫子,失敬失敬。”三皇子故作恍然,拱手道:“听闻阴夫子教授棋数二道,今日怎会越俎代庖地教起了箭术,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殷九野微微一笑,勾着温阮的肩头搂进怀中,“身份啊?我是靖远侯府未来女婿,你有意见吗?”

温阮悄眯眯地掐了他的腰一把,你要不要脸,这种话也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一脸浩然正气的!

三皇子被殷九野的话堵了一下,停顿了一下才说:“靖远侯府的公子也好,小姐也罢,婚事都需我父皇下旨赐婚,阴夫子非我皇族中人,不知此间礼数,倒也是常事。”

温阮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了,侮辱谁呢?她刚要说话,殷九野轻轻地握了她的小手一下,让她不要出声。

这种小场面,看为夫的。

“照殿下所言,我若要与阮阮修成正果,还得求一道圣旨,是吗?”殷九野笑问。

“这是当然,难道靖远侯未与你说过此事吗?”

“容易,赶明儿我就请我的老岳父进宫向陛下求旨便是。”殷九野笑看着三皇子,“只是殿下这话说得,险些让我误以为,我若要与阮阮成婚,还得三皇子点头才是。我想着,这当朝陛下,也不是您啊。”

三皇子微微变了脸色,沉声道:“阴夫子说话可要仔细着些,这等大逆不道之语,易起是非。”

“多谢三皇子殿下教导,总之这事儿就跟您没关系,是吧?”殷九野笑道。

“我乃温阮表哥,她的终身大事我过问一番,也并无不妥吧?”三皇子负手而立,颇为傲然。

殷九野奇怪地笑了下,表哥了不起哦,谁还不是她表哥了?我还是她大表哥呢,你算老几?

“并无不妥,到时候来喝喜酒啊,三表哥。”殷九野乐道。

温阮忍着笑别过头去。

“走。”殷九野揽着温阮走开,挑了把精致小巧的短弓,搭上了箭,从后环着温阮的身子,教她拉弓放箭。

“他什么意思呀?”温阮小声地问。

“他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殷九野闷声来了一句。

“我不知道啊。”

“别的不好说,但有一点我算是看出来了。”殷九野又搭了根箭在弓弦上,眯着眼睛瞄着远处的靶心,松手放箭:“他不想你嫁给我。”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温阮故意问。

“那你还能嫁给谁,抱也抱了,亲也……算了这个以后补上,我面具你也摘了,姑娘,你若是突然不要我了,那可就是始乱终弃,咱肯定不能做这种小人,是吧?”

“……”

温阮踩了他一脚。

殷九野闷声笑。

但温阮还是不明白三皇子到底是有何用意。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招惹到过三皇子,就算是以前跟盛月姬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位三皇子。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三皇子他的大名叫什么。

他怎么就突然跳出来,对自己这么有兴趣了?

对温家的女儿表示出这样大的兴趣,他不怕被皇帝一巴掌拍死吗?还想不想当太子了?

后宫中那位淑贵嫔娘娘能由着他这么胡闹?

与温家不睦的朝臣能答应他与温家走得这么近?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所以温阮在无数个不确定里,唯一确定的事情是,三皇子他绝非是出于爱慕之情跟自己突然相近,哪怕他表现出来的是一副示好亲热的样子。

但温阮到底是小瞧了天家这一脉的神经病程度。

在三皇子来找温阮射贱后没几天,温阮又得到一个消息。

三皇子有意向陛下求旨,求娶右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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