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不借皇后(4)

不过现在也只剩一口气而已,在寻常人眼底,那就是死人一个,脸色煞白牙关紧咬,一缕气息飘飘渺渺,不仔细探根本探不出呼吸。

孟扶摇却已经觉得欢欣鼓舞滔天之幸,赶紧命姚迅把自己那堆零碎全部拿来,蛟王内丹,宗越的药,诸般在各国当首脑所收到的奇珍药物,孟扶摇出海别的没带什么,药物备了一大堆,最后连九尾都抓了来,逼它吐出四分之一内丹——上次雷动就逼过一次,那四分之一给孟扶摇吃了,所以罗刹月夜里,孟扶摇最后才不怕非烟的蛇蛊。

所有东西被孟扶摇仔细研究过,确定互相不冲突,才抱着殷切的希望给云痕灌下去,云痕牙关死咬,颊上青筋绽起,可以想见最后一刻决心之坚,孟扶摇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下巴,看着他张开的口,短促的“啊”了一声,眼眶又红了。

他口中满是鲜血,舌尖有一大块已经咬破,为了抵挡那一刻痛苦剧烈侵袭,云痕险些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

孟扶摇自己在那七彩妖光之中穿过,清楚那东西着身的巨大痛苦,以她混元真气般的防护,那东西每一掠过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深切的伤痕,何况当胸扑上妖光本源的云痕?

她想着自己离开前的一霎,他脸色煞白却口齿清楚,逼她离开的动作流畅坚决,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差点咬烂舌头的疼痛表示,更没有显出重伤的衰弱,他要付出多少毅力,才能对她稳住那一刻的神情,好让她下决心离开?

孟扶摇仰首望天,抿着唇,抽抽鼻子,半晌才将药硬灌下去,然而刚下咽喉,立即被血水翻卷着再吐出来,重伤将死的身体,已经直觉的抗拒任何东西。

孟扶摇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甲板上纷纷如雨,她凝视云痕半晌,突然俯下身,凑上了自己的唇。

她决然的,不管不顾的,将那些云痕不断顶上来的药,用牙齿和自己的舌尖再送回去。

唇齿相接,却绝无浪漫与旖旎,唯有泛出的血的微甜气息和眼泪纷落的微咸无声交织,她的唇在他唇上,一般的冰冷,被缓缓滑落唇间的泪水浸泡,苦涩酸凉。

她不住哽咽低喃:“求你……求你吃下去……吃下去……”

似乎感觉到她的眼泪,似乎听见了她的低唤和哀求,又似乎为唇上那一生里梦寐以求却又从无奢望的女子柔软所震动,云痕突然微微一震,有了自主吞咽反应。

随即,那些顶入他口中的药物,顺利的咽了下去。

孟扶摇紧张的盯着他,生怕再次被吐出来,云痕却安安静静的,和以往一样,听从了她的所有要求。

她要他活,他便努力挣扎的活。

孟扶摇两手一合,长长的吐口气,瘫软在甲板的泥水中,突然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倒在云痕身边,拒绝来拉她的铁成姚迅,一边乱七八糟的吃药,一边转头看着云痕笑。

长空下,灿烂阳光里,满是泥水的甲板上,躺着遍体鳞伤的男女,男子苍白如死,女子静静仰首,浑身青青紫紫衣服都成了碎片,明明看起来连一条将死的癞皮狗都不如,却在那般明亮、满足、快乐的笑。

而此刻,风浪乍平,岁月静好。

很快孟扶摇又笑不出来了。

原因一:帝非天大爷实在太折磨人了,这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考验别人的忍耐力和抗虐度,其性格非常的**,十分的挑战人类的想象力,比起孟扶摇前世看过的那些极具个人风采的傲娇受和忠犬攻,女王攻和腹黑受,鬼畜攻和年下受等等更具多重性和挑战性,他可以上一刻钟风度翩翩的和你谈论巫术的哪一种杀人最优雅,并优雅的给你做个示范,下一刻钟因为示范物(比如九尾)之类的不合作而勃然,用不含脏字的攻击性言语不间断持续性全面覆盖的问候九尾全家,直到九尾落荒而逃,并深恨它娘为什么要生下它这个“身为异兽却鼻歪嘴斜爹娘一定近亲结婚”(巫神语)的龌龊货……

比如他每天必定要早睡,吃完晚饭就睡,他睡觉不许任何人发出声音,并表示谁发出声音他就用从非烟那里收回的七魂照顾谁,于是众人只好默不作声坐在黑暗里等待自己瞌睡的那一刻到来,是个人都知道,越想睡越睡不着,等到好容易睡着,大爷醒了——半夜一点左右,他睡完了,起床,要喝水要洗脸要健身要迎风一嘘三千里,还要练他的姹女修阳**,于是,所有人也不用睡了。

比如他吃饭不许任何人发出声音,谁发出声音他也不揍人,就把那团七彩妖光放出来遛遛,任谁听着那仿佛地狱里传来的尖嚎都忍不住肌肤起栗毫无食欲,但是吃面条时候又必须发出声音——帝非天大爷说了,面条就是应该吸溜吸溜的,应该痛快的酣畅淋漓的吃,没有声响,不叫吃面条!声音不够响,还是不叫吃面条!吃面条时,十个人吸溜出的声音应该等同于一声大喝所具有的响亮度!于是每次吃面条,孟扶摇都耳朵嗡嗡响,偏偏厨娘的面条又很得帝非天大爷欢心,经常点,没两天,姚迅的嘴就肿了……吸肿的。

硬汉子铁成不甘受辱,几次掼饭碗拒绝吃面,帝非天大爷心情好不计较,没说的,您就别吃吧,等到饿到风吹过来也会不由自主的吸的时候,面条自然而然就会吸溜了。

孟扶摇不介意受辱——她要吃饭,吃饱了伤好得快,全船的性命需要她保护呢,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孟扶摇吸溜面条算个屁啊。

他大爷折腾人,就折腾去吧,好女不跟男斗,何况元宝还在他手中,他一个不高兴捏死之,她到哪里去再赔一只给长孙无极?

她现在的心思全在云痕身上,这也是她真正笑不出来的原因二——云痕一直没醒,她用尽手中灵丹妙药,除了能维持住他胸口那缕气息外,对他的伤好像没有任何起色,孟扶摇不惜耗损自身功力试图为他疗伤,然而巫术的伤就是和平常内外伤不同,对人的戕害似乎深及灵魂,她手中纵有天下第一等的药物,也无法令云痕睁开眼睛。

眼见他虽然未死,却一天天衰弱下去,孟扶摇心急如焚,她自己深知巫术之伤的厉害,她的眼睛到现在还没能清晰视物呢!再这样拖下去,好容易留下的这口气,也便散了。

她有心想返航,去找宗越,然而帝非天大爷要去穹苍,说当初龟息之前就是打算宰了大鲧王就去穹苍挑战长青神殿的,什么玩意,敢称神?他巫神才是神,一山不容二虎,五洲不能有俩神!

这日孟扶摇又在长吁短叹,试图为云痕输入真气疗伤,窗外突然飘过一条影子,帝非天大爷的声音凉凉传过来:“没用的。”

孟扶摇收回手,转头看他。

这不老不死的家伙,应该有办法解决,然而相处几日此人表现出的凉薄品质,让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果然帝非天道:“你看着我干嘛?爷很忙,没空理会这些。”

孟扶摇默然,心想你是很忙,整日忙着练你的姹女修阳功,上次说宝贝上栓个元宝就可以放到海里钓鲨鱼……

“爷心情不好。”帝非天忧郁的道,“英雄无用武之地,爷好久没有女人用了。”

孟扶摇抽嘴角——好像你说你上船前,也就是几天前,刚刚日御十女过……

“找个美人给我,合我心意,我就给你治他。”帝非天瞄她一眼,指指云痕,“不然,你就等着他慢慢的,在你面前一点点失去呼吸……爷可以保证,那很残忍,比他唰一下死在你面前,更残忍。”

孟扶摇垂下眼……不用你说,我懂得那种残忍。

帝非天大袖飘飘出去了,孟扶摇怔怔坐在云痕身前,海浪平静,天色森凉,船身在海上微微摇晃,抖碎了小小舱房里苍白的月光,月光里更苍白的云痕,气息幽幽的浮动,若有若无。

孟扶摇注视着他,半晌慢慢的将手指放在他鼻下,感觉那点细微的呼吸,游丝般被慢慢拉长,拉长……也许某一日,便这么拉至极限,无声无息断了,碎在天地间。

月色冰凉,如此,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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