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大半个月,思宸都在做绣活,晨昏定醒是必须的,不管是陈太君还是三太太面前,思宸一直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陈太君几次私下里问她,思宸仍然是一派镇定淡然:“一切都是命,怨不得谁。”

不淡定又能怎么样,陈太君和三太太待她那是没得说了,这门亲事韩家上下也都高兴能促成。问题是现在公主横插了这么一下,谁也没办法。

现实点说,这门亲事真退了,她的亲事马上又成难题,现在又哭又闹的,只会让陈太君和三太太觉得,这姑娘真是不识大体,这是韩家无能为力的事,在家里再折腾也没用。她又不是思芸,有亲娘有奶奶,有人怜悯疼爱。

再者思芸是那个年龄被退的亲,比自己更是不如。有理由可以忧郁一把,生生闷气,姐妹姑嫂都去劝解一番。到思宸的时候,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发脾气。霍家亲事真退了,那就只能指望着陈太君和三太太念她懂事听话,再给她寻门靠谱的亲事。

思宸现在对于绣活也有些上心了,弄不好以后真是连针线的人都用不起,家里衣服穿戴真得要娘们自己动手。再者绣的是嫁妆,不管嫁谁给,这些东西都得绣。要说心情一点不受影响那肯定不行,做做绣活分分心也是好的,外人看着也只能说她安静懂事。

刚进二月,霍家的聘礼抬来了,除了媒人之外,湖阳郡主也来了,一直以来忙活亲事的都是霍三太太,到送聘礼的时候,却湖阳郡主亲自来了。聘礼礼单是年前两家就说好的,本来只是一个手序问题,只是先是前头一串流言,现在又是郡主亲自过来,韩家上下惶恐之余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湖阳郡主笑着道:“本来说是下了十五的,只是家里老太太突然犯了旧疾,家中乱成一团,晚了些时日,还望老太太莫要见怪。”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借口,但有借口总比没借口强,而且是湖阳郡主亲自送聘礼过来,那就表示皇家对这门亲事也是认同的,并不是霍家抗命。陈太君和三太太一直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也跟着湖阳郡主客套了几句。

二太太见此心里却是焦急,自己的女儿跟公主抢丈夫没抢赢,难道三房的丫头能抢赢了?脱口而出道:“外人都说霍家二老爷要尚林安公主……”

二太太的话未完,湖阳郡主脸色阴了下来,转头看向二太太,怒斥道:“好大的胆子,林安驸马五七才过,竟然有人敢造谣诬蔑林安公主名节,你们都是死人吗,这种妇人,还不掌嘴以示惩戒。”

湖阳郡主话音才落,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婆子立即上前,一个抓住二太太,另一个巴掌就己经招呼过来。二太太也是吓傻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式,就是一句话不对,训斥几句就算了,哪里会这样的动手。

“啪啪”几个耳光甩到二太太脸上,陈太君当即跪了下来,韩家众人虽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跟着陈太君跪下来了。呼啦啦跪了一片,二太太也连挨了几个耳光,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

湖阳郡主也没去扶陈太君,陈太君自然不敢起来,湖阳郡主仍然沉着脸,冷声道:“我也知道前些日京中有些流言绯语,只是没想到竟然真有如上大胆,林安驸马尸骨未寒就有人敢说林安公主婚事,诬蔑林安公主名节。外人说就算了,国公府上下该是知道的,二老爷早跟贵府五姑娘有婚约,怎么会跟林安公主有瓜葛,国公府里还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陈太君低头颤声道:“都是我教导无方,以致于儿媳听信别人诬蔑之言,还望郡主海涵。”

湖阳郡主冷哼一声,她都亲自过来送聘礼了,韩家二太太都能说出这种话了,这是压根本就没长脑子的吧。像这种脑子没长好,嘴巴又管不住的,就给她狠狠长点记性,在自己跟前的时候都敢这么说话,在外人面前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其实流言刚传出来的时候,湖阳郡主心里也有点嘀咕,因为林安公主以前不止一次对霍景之表示出欣赏之意。暗里勾搭那是肯定没有的,霍景之一看就不是能给公主当小白脸的人,虽然林安公主才死了丈夫,但等孝期过去这门亲事也可以的。

但就在前几天,太后前几天才把陆太妃和林安公主叫过去骂了一顿,连带着林安公主身边的嬷嬷们都是一顿责打,又把自己叫进宫里如此一通吩咐。想想也是,林安公主实在太心急了点,公主再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热孝还在身上就开始说下任驸马人选,这就有点离谱了。

也因为太后都把公主骂了,湖阳郡主己经明确知道太后心意。虽然大珠的公主行事比较彪悍,外面流言传成这样,要是林安公主最后真嫁了霍景之还好,现在是明摆着嫁不了,那这个话就更不能乱说了,不然林安公主以后用什么脸出门。

“老太太一向治家严明,这也是京城众所周知,只是现下年龄大了,怕也是管不了。”湖阳郡主看威也使得差不多了,顺手把陈太君抬起来,又看向被打的脸通红,一直跪在旁边的二太太,冷笑道:“现在我打你几个耳光,总好过以后太后赏你几十板子,那时候你怕是更受不起了。”

“谢郡主赏。”二太太惊恐的说着。

聘礼送到了,湖阳郡主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至于具体细节自有媒人和霍家管家去料理,反正她的露面只是向所有的人表示,皇家无意霍景之娶林安公主。最初有那样的话放出来,应该是林安公主的意思,估计是担心她这边孝过去了,霍景之己经娶了亲了。大珠公主再彪悍也不能像前朝那样,让驸马休妻然后自己公然嫁进去。

湖阳郡主一点都不怀疑,林安驸马这边才咽气,林安公主就找人私下跟霍景之说过,霍景之应该是直接拒绝了。只是就是放出话来,说不娶还是不娶,霍景之那样美好的前程,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而放弃。

湖阳郡主这边潇洒的走了,韩家众人这才算从地上起来,二太太抽咽的哭着,连头都不敢抬。虽然是郡主下令打的,但是那么多人都在看着,痛疼就算了,面子上如何能过的去。

陈太君也是冰着一张脸,她开始想她真的对二太太太松了,老是想着她为韩家生儿育女,打理房家琐事,儿媳妇也娶进门,也是辛苦大半辈子了。所以有时候说话行事出格了,陈太君也不会很给她难看,没想到二太太能在湖阳郡主面前说出那种话来,这幸好只是郡主而己,要是在太后跟前,或者太太们聚会时……

陈太君不敢再想下去,也许她真的错了,太过于纵容,至使二太太连基本上的分寸都没有了,也许哪一天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害了韩家害了二房。想到这里,陈太君道:“大太太料理这边,二太太跟我到屋里来。”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陈太君语气严厉起来,大太太低头不吭声,心里也是气闷,让她说,二太太也是该被教训教训了,什么话都敢说,自己倒霉就算了,弄不好还要连累别人。

二太太一直抽咽的哭着,本想着回房先上点药,没想到陈太君又突然叫住她。湖阳郡主那一顿耳光真把她打懵了,真的完全想不出来陈太君叫她有什么事。贴身丫头扶着她,跟陈太君回了正房,陈太君也没让丫头退下去,直接对二太太道:“你跪下。”

二太太怔了怔,虽然还有点不太能明白,但婆婆让跪她是不能不跪,委委屈屈的跪下来。陈太君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闯下大祸。”

“媳妇……”二太太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呜咽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陈太君厉声道:“湖阳郡主素得皇上太后喜欢,时常出入宫中,说是郡主,各种待遇比之公主却是丝毫不差。她亲自过来送了聘礼,宫里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竟然还能愚笨的说出那种话来,而且霍二老爷是与我们家姑娘订的亲,要是我们家的人都对外如此说,这不是打林安公主的脸吗?”

“儿媳知错了。”二太太呜咽着说着。

“知错?这几个耳光挨到脸上我想你也是知错了。”陈太君冷哼着,又道:“看来我待你真的太宽了,只是想着关上门都是一家人,错了也没什么。没想到却把你惯成这样,什么话都敢乱说,湖阳郡主罚你是因为你说错了话,我罚你,是因为你的一句话也许会害了韩家。”

二太太一直抽涕哭着,听陈太君如此说,又是一愣,难道挨了湖阳郡主这顿之后,陈太君还要罚她?

只听陈太君厉声道:“到祠堂里去跪着,明天早上以前不准出来。”

二太太泪都不自觉得吓回去了,她都这个年龄了,没想到老太太还会罚她跪祠堂。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只是低头应了一声。陈太君向丫头挥挥手,两个丫头过去扶着二太太起来,随即掺着二太太出去了。

陈太君不由的叹口气,只希望此事之后,二太太能够明些事理,就是还不明白,那也得知道谨言慎行,有些场合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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