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头儿从隔壁屋跑过来的时候,胡海的手背已经全红了,项西抓着他的手也不敢碰,回头冲老头儿喊了一声:“有没有药啊?”

“没事儿,”胡海说,“凉水冲冲就行了,水温也不算高。”

项西赶紧撒了手,跟着胡海走到了旁边的水池边:“疼不疼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拿他手泡茶了?”陆老头儿凑了过来。

“那个壶,”项西到现在也没想通那壶是怎么回事儿,“壶把……滑的。”

“滑的?”陆老头儿愣了愣,“哦是我……”

“你又没洗手就摸壶了吧?”胡海转过头看着陆老头儿,“做酥饼摸一手油就拿壶了吧?”

“我忘了说,”陆老头儿走回茶桌边摸了摸被项西扔在桌上的壶,“还真是挺滑的……”

项西有点儿无语,胡海冲完手坐回茶桌边,他拿了抹布把桌上洒出来的水擦了,又仔细地把壶擦了一遍,还拿去用洗手液洗了。

老头儿也太不靠谱了!

项西坐回桌子旁边的时候一肚子郁闷,又不好说什么,在心里念念叨叨地把陆老头数落了能有八十回。

倒是胡海,大概跟陆老头儿熟,毕竟是师徒,还一起表演了那么久,他皱着眉看着陆老头:“你以后做了饼好歹洗洗手吧?”

“我忘了,跟你聊着就没洗,”陆老头儿笑笑,“烫得厉害吗?”

“我弹琴呢也没跟你聊,”胡海看了看手,“不知道你跟谁聊呢……手没事儿,就让你注意点儿,要这不是项西拿的,你自己拿了浇身上了怎么办,很舒服啊?”

“我跟项西聊呢。”陆老头儿指了指项西。

“我刚进门儿!”项西忍不住喊了一声。

胡海在一边儿乐了:“这人就这样,没多大岁数就老小了。”

虽说这事儿不全怪他,但水还是他亲自浇到胡海手上的,现在看着胡海手背上一片红,人还是个弹琴的,他怎么都有点儿过意不去。

“我怎么看着越来越红了?”项西凑过去盯着他手看了看,“不行,我得问问怎么办。”

“问谁?”胡海笑了笑。

“问大夫,”项西拿出手机拨了程博衍的电话,“虽然是个骨科大夫……”

电视只响了一声,那边程博衍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你到家了啊?”项西站起来走到一边,程博衍那边听着很安静,估计是在家里了。

“嗯,你吃了没?”程博衍问。

“吃了,我就是吧,想问问你啊,”项西说,“被热水烫伤该怎么处理啊?没有药。”

“你烫伤了?”程博衍本来有些懒的声音瞬间绷了起来,“烫哪儿了?”

“不不,不是我,是我倒水的时候……”项西赶紧解释。

“你把你师父烫了?”程博衍紧张了。

“没,是我倒水的时候一滑就烫到我师兄了,”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手背红了一片,应该怎……”

“师兄?”程博衍愣了愣,“你怎么还冒出来个师兄了?”

项西小声说:“我师父的另一个徒弟啊,他手背都烫……”

“师兄多大年纪啊?”程博衍问。

“二十多三十吧,不是,这跟烫伤有关系么?”项西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问你他烫伤了怎么处理?你怎么找不着重点啊?”

“哦,”程博衍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着急和紧张,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去医院看看呗。”

“程博衍!”项西趴到窗口,把脑袋探出去,压着声音喊,“你是个大夫啊,怎么这么没有救死扶伤的一精一神?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人是我烫伤的啊!”

程博衍啧了一声,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让你师兄,找点儿白糖,蘸点儿水撒手上就行了,没起泡没烫破皮的话,明天就看不出什么了。”

“真的?这不会是什么骗人的小土方吧?”项西有些怀疑,程博衍懒洋洋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应付他。

“我没试过,不过别人用了是管用的,试试呗,”程博衍说,“要不就去医院。”

“那试试吧,”项西点点头,“你接着看书吧。”

“我还看什么书……”程博衍想了想,“一会儿我在路口等你。”

挂了电话之后,项西按程博衍说的,弄了点儿白糖给胡海敷在了手背上。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项西说。

“谢谢,”胡海看了看手背,“应该没什么问题,别紧张了。”

“我去把饼拿过来,”陆老头儿站了起来,拍拍项西的肩,“接着泡茶。”

“哦。”项西把洗过的壶放到壶座上烧水。

“洗手。”胡海对着陆老头儿的背影补了一句。

项西笑了笑,这句话不知怎么让他想到了程博衍,突然就觉得胡海像个熟人,水烧好了开始泡茶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

“就像在家给自己泡茶那样就行,”陆老头儿把酥饼端了出来放到桌上,“随意一些,不用刻意去想该干什么了。”

“嗯,”项西正在洗茶,“那也得等我把这套步骤弄熟了才行,现在我要是不刻意去想,我下步就该直接拿起来就喝了。”

“那就喝,”陆老头儿笑着说,“泡出花儿来也就是为了喝。”

项西笑笑,继续着泡茶的程序,陆老头儿在一边跟胡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的,聊的都是茶,他认真听着。

这些知识,如果让他正经跟上课似的去学,他估计学不了多少就会烦了,但这么聊着天儿,却意外地觉得很有意思。

“水温高了,”陆老头儿拿过他泡好的茶喝了一口,“不过也还不错。”

“下回我注意。”项西也喝了一口,说实话他对水温并不敏一感,高低之间茶汤的变化他感觉不出来。

“茶这东西,就是多喝就明白了,”陆老头儿说,“咱们喝个茶做这么多准备,是为了品到最合适的那个味儿,就跟你听音乐要有个好耳机才听得出效果一样,但戴耳的目的也不都一样,也有人戴个耳机是为了时尚,区别还是有的,我们还是要记得喝茶最原本的原因,是因为想喝。”

项西点点头,第一泡茶喝完之后,他继续开始第二泡。

胡海吃了几口饼,就站了起来,边跟老头儿聊着,边在屋里慢慢地转悠,最后坐在了琴凳上。

琴弦在他看上去很随意的动作之下发出了一串声响,那天在云水凡心因为人多,注意力也没在琴上,并没听出有多好来。

这会儿在安静的茶室里,这琴声在茶香和窗外的月光里才显出了本来面貌,把茶倒进茶杯里时,隐约的水声和琴声配合着,听起来让人很舒缓。

陆老头儿今天给他讲的是各种茶的历史,边喝茶边聊着,项西倒是一点儿也没觉得脑子累,虽然最后他似乎也没记下什么内容来……

快十点的时候,陆老头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到这儿吧,公车到十点半,你这会儿出去正好还有车。”

“嗯,”项西站起来弯了弯腰,“师父辛苦了。”

“不辛苦,说的东西听的人能听懂,就不会辛苦,”陆老头儿笑笑,“回去吧。”

“我先上个厕所,”项西转身往屋外跑,“茶喝多了。”

上完厕所他觉得全身舒畅,回到屋里拿包时,胡海还在拨一弄着琴弦。

“你走吗?”陆老头儿问,又拿了一小罐茶叶递给项西,“带回去喝吧。”

“我今儿不回。”胡海说,低头继续弹着琴。

“那你待着吧,走的时候帮我锁门,”陆老头儿站了起来,“我去山上转转。”

大半夜地还往茶山上跑,陆老头儿说是吃多了散散步,项西还挺羡慕的,他吃多了只能跟程博衍绕着小区来回转圈儿,三步一个孩子,五步一个大一妈一……

出了门,陆老头儿直接从屋后往山上去了,项西顺着小路往外走,远远地就看到了三个人影,还挺敬业的。

路上离挺远才有一盏灯,树影投在两盏灯之间的路上,点缀着斑斑点点的月光,项西拿出相机,边走边停地拍了几张照片。

一拐出路口,他就看到了程博衍停在路边的车,顿时来了一精一神,连跑带蹦地窜了过去。

“来多久了?也没发个短信告诉我。”项西拉开车门跳上车。

“怕吵着你们讲茶,”程博衍笑笑,扯了张纸巾擦了擦他鼻尖上的汗,“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聊了特别多内容,”项西拍拍肚子,“还吃了不少东西,喝了一肚子水……”

“你师父没一块儿出来?”程博衍往小路那边看了看。

“没,上山散步去了,”项西拍拍车窗,“走吧。”

“你……师兄呢?”程博衍发动车子,又问了一句。

“他啊,还在茶室弹琴呢,说是今儿不走了,”项西一揉一揉一鼻子,“哎手烫了还……”

“弹琴?”程博衍看了看他。

“我没跟你说吧,”项西坐直了,“他弹琴,古琴还是古筝的我也分不清,反正就上回咱们去云水凡心的时候老头儿边儿上不还一个弹琴的么,就是他。”

“哦,那是古琴,不是筝。”程博衍说。

“你还能分清这个呢?”项西有些意外,“我本来想问问的,太外行了没好意思问。”

“你就看手就行,古琴手指上不用戴东西,”程博衍笑笑,“你师兄还挺……风雅啊。”

“嗯,挺有范儿的,”项西应了一声,又想起来之前的事,“哎我还把他手给烫了。”

“我刚还没细问,怎么烫的?”程博衍问。

“陆老头儿呗,做了酥饼没洗手,摸得壶把上全是油,我一拿起来就滑了,浇了胡海一手!”项西一说起来就挺郁闷,“老头儿怎么不洗手呢!”

“叫胡海啊。”程博衍说。

项西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你今儿晚上说话重点老跑偏啊。”

“是么,”程博衍想了想,“是啊,老头儿怎么不洗手呢。”

回到家,项西把茶叶放到柜子里:“师父又给了点儿茶叶,上回给的还没喝完呢。”

“买套茶具去吧,”程博衍说,“在家泡茶喝。”

“不用,拿个杯子泡了喝就行,”项西说,“买茶具太一浪一费了,随便一套都得几百了。”

“我想看看,”程博衍靠在柜子边,“看你泡茶。”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项西比划了两下,“我还怕你笑呢。”

“别人都看过了,我还没看呢,”程博衍手指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进卧室拿了衣服出来,“我要看。”

“你……”项西看着他叹了口气,“那要不下回我去的时候问问师父吧,没准儿他那有多的,我跟买一套估计便宜些,说不定直接送我呢?”

“抠门儿技能点满了你。”程博衍笑着进了浴一室。

项西觉得程博衍有时候真挺幼稚的,而且冷不丁就幼稚上了,也没个规律,学个茶他还非得要看。

本来项西想着去跟陆老头儿说说,但没等到再去茶室,就过了两天,程博衍下班的时候就把一套茶具给拎了回来。

“这套应该合要求了,”他把盒子打开,“来,项大师你过过目。”

“项大师觉得你不光有洁癖,还有神经病。”项西窝在沙发里,这套玩意儿光看盒子就知道便宜不了,他很心疼。

“过来看看神经病给你弄来的茶具怎么样。”程博衍把壶啊杯子什么的一样样慢慢拿了出来。

“过不去了,”项西倒在沙发上,一脸心疼,“这得花多少钱啊,项大师光想想这钱就疼得走不了路了。”

程博衍笑了,过去搂着他的腰把他沙发上拽了起来,半抱半拖地拉到桌子旁边:“这不是买的。”

“捡的啊?”项西马上扭头看着他。

“你行不行啊,不是买的就只能是捡的?”程博衍让他问得都无奈了,“这是我问老大要的,他家多,今天他专门给我拿过来的。”

“没花钱?”项西眼睛亮了亮。

“嗯,听说我想要,他跟找着知音了一样哭着喊着就给我送上门了。”程博衍说。

“那我看看。”项西推开他,低头弯腰地开始研究上了。

“晚上泡茶吧?”程博衍贴在他背后搂着他的腰,“配土豆泥。”

项西一听就乐了,笑了半天才回过头:“你是不是这辈子就打算用土豆泥打天下了啊?”

“不配土豆泥就只能配杂豆粥了。”程博衍笑笑。

“什么都不用配,就喝茶不就行了,”项西说,“不过这壶什么的得先处理一下,去去土味儿。”

今天的晚餐程博衍就打算做点儿排骨粥,再炒点儿青菜,他弄排骨的时候,项西用厨房里最大号的锅装了锅水,把茶叶和茶具一块儿放了进去,开了小火煮着。

“排骨粥行吗?”他问了一名。

“嗯行,”项西看了看案台,“菜呢?”

“没菜,就排骨粥加个炒青菜。”程博衍说。

“……能炒个肉吗?”项西问,“天儿都快开始凉了,吃这么素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不能。”程博衍看着他。

“那排骨能多放几块儿吗?”项西看了看排骨,“我有点儿馋肉。”

“行,”程博衍点点头,又拿了些砍好的排骨放进了锅里,“感觉像喂猪呢。”

“你是不是近视啊?”项西把脸凑到他眼前,“谁家的猪能长我这么好看啊?还这么听话?”

“我家的啊,”程博衍亲一亲他鼻尖,“我家的猪还会泡茶呢,腿还很长,又长又直。”

“没错!”项西一听就乐了,退了两步,把腿一抬,踩到了案台边上:“看这又长又直的腿!”

“拿下去!”程博衍一巴掌甩在他腿上,“你干脆搁锅里去我一锅炖了得了!”

项西赶紧把腿收回来,往墙边躲了躲:“腿刚长好,又让你一抽一断了。”

“不行,”程博衍洗了洗手转身就往客厅走,“我得把约法一百章写出来,不能再拖了。”

“哎!哎哎……怎么成一百章了啊?”项西扑过去抱住了他,“我错了,我不抬腿了,你先做饭冷静一下,一百章你得写到明天了……”

“早晚收拾你一顿好的。”程博衍瞪着他。

“收拾!必须收拾!”项西用力点点头,又挂程博衍身上往厨房里推,“怎么收拾啊?”

“睡了你。”程博衍很严肃地说。

“你……”项西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现在脑子里是不是就这一件事儿啊?”

“也不是,想的挺多的,”程博衍转过身继续弄排骨粥,“上班吃饭啊好累这个病人真啰嗦还多久能回家不要堵车这书上回看到哪儿了睡你。”

项西听乐了,靠着墙笑了半天才一揉一揉一脸:“哎,我其实特别喜欢你这样。”

“耍流一氓么?”程博衍把焯好水的排骨放进锅里。

“……算是吧,就是你说这种话的时候,”项西嘿嘿笑了两声,“很可一爱一。”

“马屁拍得有点儿明显,”程博衍回头瞅了他一眼,“不过我一爱一听,晚上锅里排骨都归你了。”

程博衍的排骨粥做得也不怎么地,也就是因为排骨这玩意儿本来就好吃,才让这锅粥没显得太没味儿。

不过青菜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项西啃了块排骨之后夹了一筷子青菜,咽下去就叹了口气:“好歹放点儿油吧,这青菜吃着跟野菜一样,还不如生吃呢。”

“那你生吃吧,厨房里还有,洗好的。”程博衍说。

“我意思就是搁点儿油!”项西说。

“你以为拿水能炒出来么,”程博衍拿起青菜的盘子举到灯下面,“看到油了没,不是没油,是搁得不多,每天……”

“啊啊,我知道了,”项西赶紧说,“每天不超过30克,两勺。”

“要不我给你倒点儿橄榄油,你蘸着吃吧。”程博衍看他那样子又有点儿不忍心,自己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饮食,项西估计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主要是菜太难吃,没油就更难吃。

“你见过谁蘸油吃菜的啊,”项西笑了起来,“要不给我来点儿老干一妈一吧。”

“没有老干一妈一,”程博衍指了指自己,“只有亲爹。”

“爸爸给我点儿酱油吧。”项西叹了口气。

“好。”程博衍进厨房给他倒了大概半勺酱油。

吃完饭,用茶叶煮着的茶具也煮好了,程博衍急着要喝茶,项西把锅里的茶具都拿了出来,在茶几上摆好。

“等等,”程博衍坐到沙发正中间,“把相机给我,我拍几张照片。”

“哦,”项西过去把相机拿给了他,“你还真……”

程博衍拿着相机调了调,然后一挥手:“开始吧。”

“我能坐沙发上吗?”项西站在茶几对面看着他,“我蹲着泡茶啊?”

“书房不有个小皮墩子么,你坐那个,我要坐沙发上慢慢欣赏的。”程博衍举着相机对着他。

项西只得进书房拿了小墩子出来坐在了他对面,低头开始慢慢泡茶。

按说程博衍拿个相机坐对面对着他这架式,他应该会很紧张才对,但却没有,取茶,温杯烫壶到洗茶泡茶,他都很放松。

就像很平常的事,对着一个让自己安心的人,做一件很平常的事,就是两个人喝喝茶,所做的一切,都是享受,闻着一点点弥漫在四周的淡淡茶香,享受着安静相处的时间。

当然,也许不全是这样,他不紧张的另一个原因也许还因为程博衍是个外行,平时只喝点薄荷叶子的家伙也就看个热闹。

一开始程博衍是从相机的屏幕上看项西,拍了几张之后,他把相机拿到眼前,从取景框里看着他。

取景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就像能把所有的干扰都隔绝掉,眼前只剩下了正低着头专注于水和茶叶的项西。

项西的手很漂亮,手指瘦长有力,茶具在他手里来来去去,透着一股闲散劲儿,程博衍眯缝了一下眼睛。

平时见得多的都是漂亮小姑一娘一如同舞蹈的泡茶过程,想像中项西也该是优雅的,或者像程老头儿那样仙风道骨,但项西都不是。

同样的顺序,同样的专注,项西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多了几分潇洒和随意,很帅气。

茶泡好之后,项西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喝吧。”

这句大大咧咧的“喝吧”,程博衍一听,放下相机就笑了起来,这场面跟以前他想像的项西泡茶图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意外地还挺有诱一惑力。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茶。”

“这道浓,你不常喝可能不喜欢,”项西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口,“一会儿你再尝尝淡些的。”

程博衍没说话,靠在沙发上看着他。

“怎么了?”项西放下杯子问。

程博衍笑了笑:“真想收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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