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周五办完值机手续,难得打过来越洋电话知会远在彼岸即将会面的妹妹。

时差八个小时,国内的天蒙蒙亮,姜稚月裹着毛毯轻手轻脚下床,跑到宿舍外接通。

姜别的语气中听不出将要告别资本主义国家回归故土的喜悦,一如既往的低沉,“周六十点落地,T3航站楼出口。”

姜稚月强撑住上下打架的眼皮,翁里翁气应声,“知道了。”

“贺随也去,到时候我让他联系你。”

这句话令她瞬间清醒,姜稚月猛地一激灵,穿堂而过的凉风又冻得她打了个冷颤。她咬了咬嘴唇,“哥哥,家里的司机叔叔最近好像不是很忙。”

姜别的声音沉下几分:“刘叔上周请假了。”

姜稚月沉默,十月一结束她就没再回家,刘叔到底请没请假她也无从而知。

至于曾经被她误认为是Bking林的贺随学长,难道要骑机车载她去机场,然后一路拉着行李箱回宿舍?

那姜别该坐在哪里。

姜稚月回忆起贺随那辆酷炫无比的机车,似乎没有车筐,唯一能坐的地方只剩下驾驶位前面的空隙。所以,姜别需要坐在贺随的怀里。

画面感迎面而至,她不敢再往下细想,匆匆告别后挂断收线。

周六一大早,陆皎皎和其他室友早起去参加部门例会,姜稚月睁开眼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习惯性翻开手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蹦出来。

【早上九点,我在楼下等你。】

姜稚月视线上移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她匆忙坐起来就往卫生间冲,洗漱化妆收拾好自己,离九点还剩五分钟。

电话不差一秒,九点钟刚好打来。

姜稚月握着手机,小步移到阳台,小心翼翼拉开窗帘的一个小缝探头望下去,Bking贺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屁股靠着的那辆四轮车显然比机车彰显身份,最起码不懂车的人也能看懂前面的车标。

姜稚月心中略微有些小遗憾。

她下楼,站在宿舍大厅磨叽了两三分钟,调整好心态慢慢走出去。

白色轿车旁的男生没有半点不耐,静静靠在那玩手机,衣服一反常态换下随性的卫衣,衬衫黑裤长身玉立,格外引人注目。

侧面表现出他对这次接机,对今天要见的人的重视。

姜稚月走到他面前,小声说:“学长,早上好。”

小奶猫不扒拉他的时候过分温顺,贺随的目光离开手机屏幕,对面的小姑娘穿着奶黄色的低领毛衣,一节锁骨半隐半现,黑色小脚裤收拢住纤细的腿,露在外面的脚踝骨成了最白最扎眼的部位。

贺随盯着她发间的那抹不安通红的耳垂看了两秒。

没戳穿她故意装傻,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走了。”

姜稚月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今天穿的毛衣会不会像前几天的香蕉水的颜色。谁想刚坐进去,身旁的人缓缓开口:“你这毛衣的颜色,挺特别。”

姜稚月机械地转过头,真诚地进行商业互吹:“你这衬衫的颜色,也挺特别的。”

白色的袖口处那两颗高贵典雅的袖扣,竟然是基佬紫。

或许是因为她这句话,车厢内的气氛一直尴尬至到达机场。

还不到九点半,两人在车内等,各自玩手机互不打扰,这种状态姜稚月觉得非常可以。她的娱乐项目不多,刷完微博不知道该干什么。

过了会儿,贺随也放下手机,“有个事儿我得先问清楚。”

姜稚月点点头:“你问。”

贺随侧目,眼神稍沉:“你没和那个宋昀在一起吧?”

“……”

贺随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直接,下颌轻轻抬起,手背不太自然地蹭了蹭下巴颏:“小朋友成年之前不能恋爱,你哥让我看着点儿。”

姜稚月沉默,几秒后,她一本正经和他对视:“学长,你别听他的狗话。”

反正翻车次数太多,想瞒也瞒不住,不如趁最后一刻做回自己。

姜稚月大着胆子补充道:“是他一直没对象才不让我找男朋友,他那个臭脾气也只有你能受得了吧。”

这话表面听着很受用,但仔细一品好像不是他理解的意思?

贺随看了眼时间,“走吧,你哥快出来了。”

姜别是大二下学期出的国,中途没回来过,姜稚月算着时间,大概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

上午十点钟,正赶上机场人潮高峰期,行李箱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响动与脚步混在一起,地勤人员温馨提示航班到达信息。

姜稚月小步跟在贺随身后,视线却越过他颀长的身形投向出站口。

伦敦直飞申城的航班上座率不高,一小撮人落在最后面。混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里,姜别顶着那头乌黑的头发不紧不慢推着箱子出来。

姜别有张符合正常人审美的脸蛋,丹凤眼勾魂勾得不分国界。走在他身边的大C女人时不时暗送秋波,离开前揪出一张纸巾写上联系方式塞进他的衬衫口袋里。

但衬衫绷得太紧,她塞不进去。

姜稚月定睛一看,不太确定地问:“学长,你看我哥是胖了吗?”

金刚芭比男由远及近,贺随抬起眉稍:“你自己问他啊。”

姜别一只手推行李,另一只手提着正方形的盒子,到了跟前,上下打量对面的人。

在男人势均力敌的对视间,姜稚月慢吞吞移到她哥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

衬衫包裹住的不是肥肉,而是邦邦硬的胸肌。

姜稚月感觉大脑皮层缺氧,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偷偷练就一身肌肉,回来收拾臭妹妹。

姜别这个狗男人,半年过去竟然学会鬼鬼祟祟了。

贺随及时揽住她后仰的脊背,笑着问:“在那边天天健身?”

“闲着无聊,随便玩玩。”姜别递过去手里签名款头盔,随后拉过姜稚月,“谢了,兄弟。”

姜稚月垂眸盯着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试图悄悄挣脱,结果被发现。

姜别瞥她:“乱动什么?”

姜稚月眨眨眼,目光从眼前两个人身上兜转一圈,毅然决然道:“你放开我,别人会以为是绑架的。”

看看你自己的粗手,看看你遮都遮不住的胸肌。

没有点自知之明吗,知道自己不像好人吗。

姜别意味深长凝视她:“别想跑,有些账咱们慢慢算。”

姜稚月可怜兮兮看向贺随,爪子不停扒拉拽住她的那只手。

姜别拉着她往前走,边和好友说话:“穿这么好看,来迎接我?”

贺随接收到小姑娘求救的眼神,嘴角弯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弧度:“来接它。”

也就是他手里的头盔,姜别清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与堪比健身教练的身材极其地格格不入。

姜稚月还是不太能接受他的肌肉线条。

半年前姜别的身材清癯,在男生里骨架算小。

原本多么斯文的一个贵公子,去了趟西方世界,回来成了金刚芭比。

她语重心长叹了口气,决定回去给她哥哥买几件贺随同款的宽松衬衫。

**

贺随在八百关定了位置给姜别接风,他们到时包厢内坐着两个不算陌生的人,一个加菲猫,另一个是真正的林桤。

姜稚月的出现令两人不知所措。

贺随拉开椅子让小姑娘先坐下,“姜别妹妹。”

随后两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加菲猫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稚月回握住他的手,“学长以后多多关照我呀!”

姜别在外面给家里回了电话,进门就看见这副执手相看泪眼的名场面,“毛毛,松手。”

私房菜馆上菜快,等众人坐好,老板娘亲自带着服务员进来,客套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林桤好奇问:“你们两个的名字有啥寓意吗?”

一般兄妹取名父母会多思考,单说姜别这个名字,一个别离的别,仔细品品还挺有韵味。

姜别没听爸妈提过,一个“没有”刚到嘴边,就听到旁边的女孩脆生生说:“当然有呀。”

贺随捕捉到好友眼中的讶异,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姜稚月清了清嗓子:“知道《琵琶行》吗?”

林桤:“知道啊,高中还背过呢。”

姜稚月一本正经回复:“里面有句‘别时茫茫江稚月’还记得不?”

林桤一时回想不起来,毛杰当即赞叹道:“妙啊。”

姜别:“……”

贺随支着下巴很轻的笑了声,往右倾了下身子,“白居易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他用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话时声线压得很低,就像在耳畔呢喃,姜稚月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瞳,十足的底气泄了九成。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了。

那双眼睛直勾勾看你的时候,专注又认真,连她都差点陷进去。

姜别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些古怪,“你们聊什么呢?”

姜稚月讷讷撇开眼。

“贺随学长说——”

说什么,说她前不久对他告白了,他的妹妹和他的兄弟差一点就搞在一起了。

不对,刚刚他没说这些。

姜稚月思绪混沌,一向聪明的脑袋竟然宕机了。

贺随坐直身,半是不经意开口,“我问你妹,我和她谁比较想你。”

算是给小姑娘一个台阶下,他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她。

姜稚月福至心灵,嘴角陷下去两个漩儿,看起来又甜又乖巧。

姜别扬眉,也笑了:“结果呢?”

姜稚月毫不犹豫说:“当然是他比较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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