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之人闻言,脸上温厚的笑淡了去。随着他的表情变换,他周身的空气一点点凛冽起来。整个人便似换了个人般。

声音不再温和柔缓,用极低极沉的嗓音道:“难为你这样的性子,还能坐下来听本侯慢慢说。听说嫂夫人如今有孕了?可有诊治过?胎儿还好么?锦南你小心些倒也是对的,毕竟你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人了……”

安锦南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他缓缓抬起头,目视对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所以呢?安某众叛亲离,亲眷全失,于你孟玄容何干?”

孟玄荣微微一笑:“怎会没干系?”他眸光晶亮如反衬着星辉,一身素服亦有出尘之态,将酒盏放在掌心把玩,漫不经心地道:“你需得体会我的痛楚,千倍百倍地体会才好。因为,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安锦南无声低笑,半眯凤眸淡淡瞭他一眼:“打通盛城各家内宅,用些妇人们的阴私手段,只为让安某绝后?你自己听来不觉可笑么?”

孟玄荣面色一沉,手中紧紧捏住杯盏,额上青筋隐隐爆起,怒道:“我自想过一剑杀了你,可这样太便宜你了!安锦南,你加之在我身上的痛楚,你永远不会明白!家族、前程、情|爱、子嗣,都因为你,通通毁了!安锦南,你以为你退到这遥远的盛城,就可以平安快乐的活下去?娶妻生子,过你的太平日子?你凭什么得到幸福?你既注定是天煞孤星,我便来助你!命格如此,你就当认命!”

说完,他长长的喘着粗气,安锦南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孟玄荣顿了一息,声音放得平缓。他重新理了下衣袖,叹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如今你和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你既然已经查到王翀,想来过去我所做的事,你都清楚了。如果你想报复,请你掂量掂量,自己如今是否有实力与我硬碰硬,毕竟我如今……”

“如今怎么?”安锦南嗤笑一声,轻蔑地道:“认了那无根的宦人做父,很威风么?”

安锦南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做的这些事让我觉得好笑。玄容,这几年,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你恨我什么?你有今天,难道是我安锦南推你入那深渊的么?你爹贪墨啊,玄容!难道是我安锦南叫他贪了那笔赈灾银子的么?你的子嗣,与我有干系?我害你不能人道了么?你简直不可理喻啊玄容!”

孟玄容脸色涨得通红,安锦南的笑容让他觉得刺眼极了。他握紧拳头,垂下头去。胸腔鼓噪着,只觉得该将面前人亲手撕了方能解恨。他陡然踢开面前的桌子,一把攥住了安锦南的衣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冷淡的安锦南,痛声道:“你最可恶就是……最可恶就是你总是这样装无辜!”

“你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好,我就让你知道!”

“你在宫中出事后,我一得到消息,就在外四处联络,希望能寻人替你求情救你出来,虞长庆说,肯替你出面打点打点,可他要两万两酬劳,我去哪儿寻?我倒是也想寻旁人相助,可一提起你的事,人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你在宫内三天,我就在宫外急乱了三天。我不得已,才和少阳商量,和她一起替你筹足了银钱,打点了那虞长庆。后来你果然出了来,初时我还替你高兴。可你做的是什么事啊安锦南?你他娘的在宫里淫辱女眷?你他娘的把少阳当成了什么啊?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样回报她?你就这样回报我?”

“你明知她等了你多年,你怎能这样辜负她?你摆着一张臭脸,出了宫一脸的不情愿,好像是别人欠了你八万两银子不还一般,我上门找你质问你句,你他娘的还对我出手!安锦南,你就是个王八蛋!少阳的好你看不见,你非得一头栽到那姓冷的手里边。如何?如何?现世报啊安锦南,你心心念念的儿子归了天!冷家的药用的好啊,我寻了数年才找了张一模一样的方子,听说你成亲了,巴巴地就赶着给你送了来,你可还欢喜?我告诉你,这还不够!你今天要么弄死我,要么你就等着,我还会寻更多更好的东西送到你身边,我会叫你一辈子无子送终,就和我一般!”

安锦南面容越发冷:“你疯了么?玄容,你在说什么?”陡然忆及,这些年确实没得到过孟家有喜的消息,“难道你……”眼睛忍不住看向孟玄容腹下,目露同情。

孟玄容给他看得恼羞成怒,砰地一声一拳打在他身后的椅背上:“我没有不行!是少阳!安锦南,你害少阳孕中终日郁郁,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拜你所赐!”

孟玄容泪如雨下,垂下头去,声音越来越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事不堪回首,少年时光总在甜蜜中夹杂着苦痛。

当年安锦南迎娶冷氏,少年心灰意冷下嫁于他,他初时以为自己可给她无限的温暖宽容,甚至容许她心内一角永远埋藏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可他没想到,原来自己所给予的感情是那么不值一提。少阳此生再未笑过,安锦南成婚当日,少阳纵身跳入了结满冰碴的荷花池中。人虽救了回来,却因在冰寒刺骨伤损了身子,自此长咳不愈,更损及子宫,终身未能成孕。

孟玄容苦恋她多年,不愿凑合与旁人生子。孟氏一门,自他断绝血脉……

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他什么都看不清了。泪眼模糊地抬起脸,悲愤地道:“都是拜你所赐,都是拜你所赐!我爹为何贪墨?因为那笔银子……我我凑不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安锦南面上划过一抹了然,从前有段日子,玄容总是很沮丧,他曾试问过,却没得到回应。玄容那般好脸面,自是不好意思与他提及是为救他才欠下银子。如今一想,从前种种都有了答案。

安锦南沉痛地闭了闭眼,翻手一把推开孟玄容。

“你这蠢货!”

安锦南一掌将他掀翻在地,看着面前这痛哭流涕的伤心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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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着了旁人的道,你可知么!”

“你已经不是昔年那懵懂少年,近而立的年岁,你怎生还能如此幼稚?我心慕冷氏?孟玄容,你我相识一场,你都不如我后院养的熊懂我的心!怎会有你这等蠢笨之辈?拿钱给虞长庆?虞长庆是谁的人你可还记得?我被迫娶了冷氏,便是他背后之人的授意!你竟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

他亦痛心,原来孟家的没落,果然是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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