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宸妃

付恒书紧紧抱着姐姐给他那个锦盒, 跟着小黄门往宫外行去，在乾清宫西侧门口，却被一位穿着紫色朝服黄门拦下来。

他上前先打了个千, 然后才笑眯眯道：“状元爷先不急走, 陛下有请。”

付恒书以为刚才就算陛下见过他, 只没想到还要再单独见一回。

“诺, 烦请大伴带路。”付恒书客气还礼。

荣锦棠身边大伴, 就是尚书们见了也都客客气气, 轻易不会下面子。

不过这两位大伴听闻都很会做人，见人三分笑, 礼数一点都不少，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状元爷客气了，”那大伴笑容丝毫未减，“咱家姓张, 您叫我张伴伴便可。”

付恒书冲他拱手：“张伴伴安好。”

要不是今日宁城有事，张德宝才抢不到这么好活, 他脸上几乎要笑出花来, 对付恒书那态度好到他不习惯。

“状元爷以后若是有空可常递拜帖, 娘娘在宫里也腻歪，您来了她还能有人说说话。”

他这声娘娘叫得别提都亲切了，仿佛付巧言也是他主子一样。

付恒书当然不会不懂规矩, 听了只笑：“还是张伴伴仔细。”

张德宝带着荣锦棠任务来，就比以往啰嗦，他慢条斯理道：“咱们娘娘是有大前程, 宫里头论谁也越不过她去，状元爷自己心里头要有数，在外定不能给娘娘添麻烦。”

他顿了顿, 又道：“只麻烦找上来也不用怕事，谁还敢不给娘娘面子？”

付恒书心里一凛，手心都跟着凉了。

这话里头意思太深了，刚跟姐姐私下谈话她也没有过这意思，难道这都是陛下一人所想？

“这……张伴伴言重了，”付恒书垂下眼眸，“娘娘能服侍陛下，是我们付家尊荣，如今已经是天大前程了。”

付恒书别看只得十三四岁，说话滴水不漏，精怪得不似少年。

张德宝在心里叹气，这位难怪小小年纪能高中状元，瞧着实在也很不凡。

这姐弟两个一个比一个会说话，哪怕是陛下听了，也不会不耐烦。

张德宝带付恒书走路更偏，七拐八拐才来到乾元宫前，这边守门黄门低眉顺眼，只跟两人匆匆行了礼就开门离去，一句多余话都没有。

“状元爷，这边请。”张德宝做了一个请手势，把他带进乾元宫并不经常开一处偏殿。

付恒书见荣锦棠还未到，便笑着道：“张伴伴也别老叫我状元爷，学生年岁青少，伴伴就叫我恒书吧。”

张德宝笑笑，没真敢这般称呼他。

用不了多久，只怕还要换个称呼呢。

这间偏殿平日里是用来堆放纸帛笔墨，里面都是成排枣木夹子，窗下放了一组茶桌，方便平日黄门过来选纸。

张德宝刚把他迎进来，转身就不知从哪里取了茶来，当泉水煮沸，荣锦棠便恰到好处大步而入。

付恒书一直站在一边等，见他一来就又要跪下行大礼。

荣锦棠挥了挥手，指着茶桌另一边凳子道：“不用多礼，坐。”

也不过就是眨眼功夫，张德宝就煮好热茶，退了下去。

荣锦棠见付恒书也不扭捏推拒，便坐到他对面，把茶碗往前推了推。

付恒书一贯聪慧，立即取了茶壶给他满上茶水，这才略松了口气。

荣锦棠道：“招你前来也没别事，你姐姐之前就同朕说想叫你继续去读书，你若是定下心，下个月便去国子监挂籍。”

付恒书眼睛一亮。

他立即起身给荣锦棠行了大礼：“多谢陛下隆恩。”

荣锦棠摆了摆手，叫他起身坐回凳子上：“巧言在朕这里跟旁人是不同。”

“朕知道她好，十分信任她，你又是她唯一至亲，那……”

他把话留在这里，没完整讲下去。

付恒书却立即懂了。

“陛下只管吩咐，臣定当不负圣望。”

荣锦棠淡淡道：“你们付家人，真是聪明。”

“国子监毕竟是教书育人之地，很多人不太老实，教出来学生就容易生二心。”

“朕知道你好学，不若多学几门功课，也好见识见识国子监博士们。”

付恒书心中一凛，手心顿时凉了。

“诺，臣定当尽力。”

荣锦棠见他都听进去了，心里十分满意。

这小子跟巧言一样，根本不需要多废口舌，半句就能听懂。

荣锦棠见他恭恭敬敬在那端坐着，突然就笑了：“原来见朕之前，是不是心里把朕骂了无数遍？”

付恒书如玉脸顿时红了，他甚至结巴起来：“陛下何出此言，臣是万万不敢。”

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心里肯定骂过自己。

他们姐弟感情这般要好，在这小舅子心里他这么优雅端庄美丽温柔姐姐，怎么能给人做妾呢？哪怕这个人是皇帝，可在他心里肯定只有自己家人最重要。

身份地位都是次要。

荣锦棠指了指茶杯：“怕什么，朕又不会怪罪你。”

“若你没这么想过，朕才要怪罪。”荣锦棠垂下眼眸，身上气息一冷。

如果他心里一点都没有嫉恨过他，那才不是个人，枉费亲姐为了他卖身入宫，如果命途走错一步，就不是如今这般了。

付恒书见这位青年天子这般豁达，不由苦笑道：“陛下请息怒，臣也不敢蒙骗陛下，当时心里是十分愤怒。”

他顿了顿，又道：“可时至今日，臣最恨其实还是自己。”

“如果臣当年没有生病，姐姐就不用卖掉家宅，也不用为了那点药钱卖了自己。”

“说到底，都是臣错。”

他反复说着是他错，可当年他也不过才八九岁，实在也无力也无法改变未来。

荣锦棠端着茶杯手停在那，他颇为复杂地看了付恒书一样。

“或许你不爱听，但朕想说，朕很感谢你当年那场病。”

如果没有那个因由，他和巧言不会阴差阳错走到一起。

在这幽深长信宫中，能有这般幸运实属不易。

付恒书有一肚子话想说，最后都没讲出口。

无论幸与不幸，好与不好，时至今日一切都已成定局，再去议论当年便没了意义。

想一万次，后悔一生，也无法改变现实。

如今他能做，就是让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为阿姐靠山。

荣锦棠又简单安排了一下国子监事，便道时间太晚该离开了。

付恒书从善如流起身，跟在他身后出了偏殿，张德宝依旧等在那。

“多谢陛下指点，臣自当努力。”付恒书向荣锦棠行了礼，跟着张德宝就要往外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荣锦棠声音传来：“不用担心你姐姐，有朕看着她。”

付恒书回过头来，沉沉暮色里看不清他面容，却也能听出他好心情。

是啊，如今姐姐有了身孕，他就要做父亲了。

付恒书笑笑，跟着张德宝出了宫。

景玉宫，后殿花坛前。

付巧言站在那赏景，她背对着垂花门，只给荣锦棠留下一个俏丽背影。

荣锦棠走上前来，给她披上披肩：“看什么这么专注？”

“今夜星星不多，明日还是晴天。”

荣锦棠握住她手，轻声道：“以后他就在国子监读书，你若是想他就招他来，也不麻烦。”

付巧言摇了摇头，道：“等过几个月我这就该懒得出门啦。”

一讲起孩子，荣锦棠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小肚子，笑道：“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软软那么一小点。”

付巧言也跟着他笑，靠在他怀里不愿意起来。

“陛下，谢谢您。”

荣锦棠把手交叠在她小腹前，低声道：“见外了。”

付巧言就笑，声音清脆灵动：“见了他一面，我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操心了。”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肩头重担卸了下去，我所担忧他独自长大那些危险，他统统没有经历过。”

他好好地，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荣锦棠紧紧搂着她，道：“这个孩子长大了，你就得操心另一个了。”

付巧言紧紧握住他手：“也只希望他能健康长大。”

“朕这里有个小安排，”荣锦棠柔声道，“得麻烦宸娘娘。”

他登基两载，妃子才将有身孕，这事可大可小。

但看荣锦棠这般谨慎，付巧言也知道他现在压力很大。

“陛下说便是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荣锦棠在她耳边呢喃几句，换了付巧言连连点头：“这哪里是麻烦我，这是陛下给我尊荣呢。”

“你能这么想，朕就放心了。”荣锦棠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

五月初十，宫里出了件大事。

宸嫔娘娘在去给太后娘娘禀报宫事路上昏倒了，惊得宫人们忙成一团。

太医匆匆赶来，才诊出喜脉。

这简直是今年宫中最大喜事了，只太医道娘娘年节时十分辛劳，后来一直又忙碌宫事，这才导致她体虚晕倒。

皇上听了讲，连早朝都停了，马不停蹄赶来看望宸嫔娘娘。

登基两载有余太初帝，终于即将迎来第一个子嗣。

次日，宫中下了册封宸嫔娘娘为二品宸妃诏书。

那诏书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宸妃娘娘至诚至孝，劳苦功高。

“景玉宫付氏巧言，雍和粹纯，克赞恭勤，孝敬天成，风姿雅悦，着册封为二品宸妃，协上辅理六宫事，钦此！”

没有一个词，不透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升级打成~八点十五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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