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缓缓地将手中香脂揉开了,仔细地拍到了脸颊上,轻声说道:“弃车保帅是每个聪明人都懂的道理,你觉得经此一役,四阿哥还会跟她接触吗?”

金嬷嬷仍有些似懂非懂,僖嫔却是笑了,吩咐道:“去厨房拿几斤核桃给八阿哥送去,就说今晚上四阿哥叫皇上动了气,请八阿哥帮本宫磨些核桃,也好明早给皇上做碗核桃露过去。”

金嬷嬷明白这是叫自己给八阿哥送个消息过去,忙领命去了。

僖嫔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八阿哥啊八阿哥,你可别叫本宫失望可好。”

八阿哥那里其实也早已得到了消息,见金嬷嬷又来送信,却没多说别的,只是笑着说道:“还请嬷嬷回去转告僖嫔娘娘,就说老八一定亲手磨了送去。”说着又打赏了金嬷嬷,叫人送了她出去。

见金嬷嬷走了,十阿哥不由得笑道:“四哥那里一心想着往皇阿玛身边安插耳目,不曾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真是可笑!”

九阿哥嗤笑一声,说道:“今晚上僖嫔特意引了皇阿玛去和八哥一同喝酒烤肉,老四看着皇阿玛和八哥其乐融融的样子,自然会稳不住了,只是想不到四福晋竟然跟了来,还给咱们大伙上演了一出捉奸的好戏,妙得很啊!”

八阿哥含笑不语,听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又说笑了会,这才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也早点回去休息,四哥惹了皇阿玛发火,咱们可不要再把皇阿玛这火给招过来才好。”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十阿哥却又回过身来,凑到八阿哥身边嘿嘿笑道:“八哥,你和老十说句真话,是不是真看上那晴川了?如果是,我这就去把那个总往她身边凑的小子给除了去,省得他碍事!”

八阿哥微愣,随即便弹了十阿哥脑袋一个爆栗,笑道:“你少给我惹事,晴川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第二日一早,僖嫔便端了核桃露给康熙送去了,一边喂他喝着,一边说道:“这是现磨的核桃露,加了龙涎香,有安神补心的作用。”

康熙就着僖嫔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甘醇,入口清爽,不由得又喝了两口,这才问道:“爱妃倒是有心,怎么想起做这个来了?”

僖嫔俏皮地笑了笑,说道:“臣妾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受皇上这句夸赞,这是八阿哥磨的,刚臣妾过来的时候,恰巧碰到八阿哥正在外面交待奴才们呢,臣妾见了,就给顺手端进来了。皇上要是喜欢吃,回头叫八阿哥多磨些便是。”

康熙听了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昨晚上的事你觉得老四有嫌疑吗?”

僖嫔想了想,答道:“有没有嫌疑臣妾不敢说,不过皇上既然有怀疑了,跟他疏远些就好了,皇上的好儿子又不止他一个。”

康熙没说话,只缓缓地点了点头。

过了没两日,管理内务府的裕亲王告老,内务府总管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康熙已回到宫中,朝会上便有大臣提出这事来,因是之前一直是四阿哥胤禛帮着裕亲王管理内务府,所以隆科多便带头举荐了四阿哥胤禛,谁知却被康熙否定了,把内务府交给了八阿哥胤禩管理。

此事一出如水落油锅,顿时激得朝中一阵热闹,很多人见风使舵,立刻倒向了八阿哥一方。可不管众人如何对八阿哥拍马奉承,八阿哥都是面带微笑淡然处之,读书习武全不耽误,与平日里更无两样,只除了与储秀宫的来往稍稍多了一些。

很快,宫中便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八阿哥看上了储秀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隆科多听了冷笑不止,说道:“什么样的小宫女,能叫一向隐忍的八阿哥如此失了分寸?不过是故意放出来遮人耳目的,明显着是和储秀宫那位联合了!”

四阿哥沉默不语,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隆科多瞥了他一眼,便又劝道:“你别再怪四福晋了,她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也是怨我,在南苑的时候我是碰见了她的,只想着她是舍不下你才偷偷跟着的,谁知道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四阿哥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她都给我负荆请罪了,我如何还能怪她,再说了她本就是个内宅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争斗,我不怪她。也许真像额娘说的那样,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隆科多又安慰他道:“你放心,舅舅一定会竭尽全力,改变皇上的看法。”

四阿哥谢道:“那就有劳舅舅了。”他想了想,又说道,“老八和储秀宫的事情,我已叫了金枝进宫一趟,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她回来再说吧。”

隆科多便点了点头,“也好!”

四阿哥回到府中,金枝已是从宫里回来了,正在房中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边小心地伺候着,一边说道:“四爷,你猜我进宫看到谁了?”

四阿哥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金枝不敢卖关子,忙又接着说道:“就是那次我们在宫中遇到的,被人追打的那个宫女,叫做晴川的,四爷还记得她么?那次四爷还因为她和老八起了争执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

金枝神秘地一笑,说道:“原来啊,老八对付她是假的,老八喜欢她。我带着礼品去了储秀宫,想借着给僖嫔娘娘赔罪的机会打探一下她的反应。结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晴川在院子里和别的宫女踢毽子,僖嫔娘娘和老八都在一旁看着呢,看着很是融洽的样子。”

金枝瞥了四阿哥一眼,又继续说道:“四阿哥不知道,那个素言已经被放出来了,据说还是晴川向僖嫔娘娘求的情,听储秀宫里的人说,她们两个关系好得很,晴川很是护着素言呢!根据我看戏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僖嫔娘娘没儿子,所以就培养了几个宫女,晴川是一个,那个叫素言的也是一个,然后让她们去勾引各个不同的阿哥,素言勾引你失败了,晴川勾引八阿哥就成功了,所以她就开始全力地帮八阿哥。”

四阿哥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虽然你猜得未必都对,不过老八对晴川的确是与别人不同。”

金枝不由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四阿哥默默地站着,他与那个叫做晴川的宫女已是见过几面,之前虽然曾经救过她,可是却从未把这些事放在过心中,直到那天夜里,他等在永和宫外面,心中明明想去探望额娘,可却没有勇气迈进永和宫的宫门。后来,晴川提着灯笼从里面出来,她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和懦弱,竟然鼓励他进去。在她的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怜悯与同情。她说,他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在这个世上,唯有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是能够懂得他的人……

四阿哥缓缓地收回了心神,心也随着一寸寸变硬,淡淡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既然现在是这个叫晴川的宫女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只有她不在了,这联系借口便也就没了。”

储秀宫中,素言心中早已是乱成一团。

今天她在小厨房做点心的时候,有个宫女十分不小心地撞到了她的身上,混乱之中,她的手中已是被人塞了一张纸条和一个小小的纸包。纸条上只写着三个字“杀晴川”,简短明确,下面落着四阿哥与她接头的暗号。

这是四阿哥向她传递的消息,只是,四阿哥为什么要杀晴川?

素言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慌乱,心神不定地回了房间。她被僖嫔在小厨房里关了许多日子,因为是试图接近皇上而受了罚,落入众人眼中便成是要攀高枝的人,对她十分地瞧不起,也只有晴川待她和善,相信她的解释,还特意向僖嫔求了情,把她从小厨房里放了出来,还怕她被别的宫女欺负,特意把她的床铺调到了自己的房中。

可是,她现在却接到了命令要去杀了晴川。

素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为难过,理智告诉她要听从四阿哥的命令,用这包毒药杀了晴川,可是良心却叫她不能如此。一方是四阿哥,一方是晴川,理智与良心两下了撕扯,一时间,素言只觉得心中矛盾异常!

素言咬了咬牙,她入宫来不就是为了帮四阿哥么?她不能叫他失望的!她拿起桌上放着的水壶,打开盖子,将那包药粉小心地撒了进去,然后默默地坐在了凳子上,等着晴川回来。

外面天色渐黑,晴川才从储秀宫里当值回来。她见素言一直呆愣愣地坐着,奇道:“怎么了?素言,你发什么呆呢?”

素言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晴川想了一想,又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素言,你别怕,我去帮你!”

她这样一说,素言心中更觉愧疚起来,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晴川见状只当她又是被心莲、挽月等人欺负了,便安慰她道:“你别理会心莲她们,她们以前也没少欺负我过,只要不怕她们,她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再说还有僖嫔娘娘那里呢,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她那里告状去!”

晴川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坐下了,提了茶壶正要喝时,却被素言猛地一把夺了过去。晴川一惊,好奇地看向素言,问道:“素言,你怎么了?”

素言却是掩饰地说道:“茶凉了,我再给你沏一壶吧。”

说完也不理会晴川,拿了茶壶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待到了茶房无人处,素言却是忍不住哭了,自从她入宫以来,唯有晴川这样真心待她,可如今她却要杀晴川,这叫她如何下的去手!

素言独自在外面哭了片刻,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茶水,这才回了房间。晴川见她眼圈微红,知她是在外面哭过了,却不知她又是怎么了,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哭过了?”

素言忙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有,刚才在外面被风迷了眼,揉红了。”她不愿再提这些,便又岔开话题问道:“今天皇上可去了储秀宫?”

晴川摇了摇头,答道:“皇上没有来,不过那个八阿哥却是又来了,僖嫔娘娘偏生叫我伺候他。”她说着便忍不住用手捶了捶腰背,愤愤道:“那八阿哥也是使唤人不闲累,一会叫我端茶,一会叫我倒水的,要累死我了。”

素言被僖嫔一直拘在小厨房里,所以倒没听说过八阿哥喜欢上晴川的传言,闻言还当是八阿哥还因为之前的事情故意欺负晴川,心中颇觉得对不住晴川,劝道:“你忍一忍吧,他是个阿哥,只要别在顶撞他,过几日许就能不和你计较了。”

晴川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僖99lib•net嫔娘娘为何要把我往八阿哥身边推,一听说八阿哥过来找我,非但不生气,还要给我放假,说叫我好好地陪着八阿哥。”

素言虽然聪慧,可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心中却突然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如果八阿哥与僖嫔娘娘真的交好起来,倒是对四阿哥的大业极为不利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歇下了。晴川累了一天,倒下很快便睡着了,可素言却一夜无眠,睁眼着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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