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没在意,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待吃过了饭,德妃才又亲自将紫薯端了上来,服侍着康熙吃了些,笑道:“老四这孩子是有孝心,自己还专门种了这些东西,听四福晋说他还在园子里种了菜呢,说到时候摘了就送宫里来,给皇上尝鲜。”

康熙闻言笑了笑,正欲说话却忽地脸色大变,一阵急咳之后便吐了一口血出来,人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一下子往后倒了过去。众人一看大惊,德妃更是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叫太医!叫太医!”

小顺子忙火急火燎地往太医院跑了去,德妃顿了顿,又急忙对翡翠叫道:“快叫十四阿哥过来,叫他过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跪在床前给康熙诊脉。十四阿哥并着九阿哥、十阿哥几人也随后赶到了,不一刻,八阿哥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德妃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后面低声问翡翠道:“怎么老八他们也来了?”

翡翠压低声音答道:“奴婢去的时候,十四阿哥与九阿哥他们在一起说话,九阿哥他们就一起来了,不知道八阿哥怎么得到了消息。”

德妃闻言已是明白,定是老九他们给老八传了消息,所以老八才能这么快就来了。她见太医从床边起身,一时没有时间再理会这些,连忙走上前去,急声问那太医道:“皇上怎么了?”

太医也是惊得满头的汗,答道:“皇上是中了毒了,臣这就去配解药。”

德妃便忙说道:“快去,快去!”

那边九阿哥已是在询问李德全康熙为何好好地会中毒,李德全哪里敢说,只用眼瞄德妃,德妃见了,便淡淡说道:“皇上是吃了老四送来的紫薯才昏倒的,老四虽然是本宫生的,本宫却不能包庇他,已是叫宗人府去拿人了。”

九阿哥听了无话可说,只向着德妃鞠躬道:“娘娘大公无私,老九敬佩。”

正说着,太医端了两碗药进来,连头也不敢抬,只颤声说道:“臣刚刚配制了两碗解药,只是这解药非常凶猛,多用一点点就足以致命,在确定安全之前不敢给皇上服用。”

话音刚落,康熙一阵急咳,又吐了一口血。

德妃见状更是惊慌,急道:“哎呀,这……这可怎么办呢?再不用药,万一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这样吧,老十四,你过去替皇阿玛试一下药。”

十四阿哥一愣:“我?”

德妃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得大急,一个劲地给他使着眼色。十四阿哥却是愣在了当场,一动不动。立在康熙床头的李德全便偷偷地瞥了八阿哥一眼,暗中使了个眼色,本立在后面的八阿哥猛然间走上前来,从太医手中端起一碗解药一饮而尽。

众人一时都是愣了,八阿哥喝干了药,这才说道:“十四弟统帅三军,是国之栋梁,怎么能轻易试药呢?还是让我替皇阿玛尽孝吧。”

太医说道:“八阿哥,请把手给我。”

八阿哥闻言将手腕递上前去,太医切了会脉,松了口气,说道:“脉象平和,看来这个药的用量是对的。”

李德全忙说道:“那……那还不赶快给皇上服下。”

太医上前,小心地给康熙喂了药,过了没一会,康熙的脸色便缓和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又等得一会,人便清醒了过来。

殿中众人大喜,李德全凑到康熙身前,抹着泪问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视线在屋中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八阿哥身上,叹道:“老八,你很好。”

八阿哥上前跪在了康熙床前,红着眼圈说道:“只要皇阿玛平安健康,儿臣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康熙点头道:“老八留下来,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德妃轻声叫道:“皇上……”

康熙只说道:“下去。”

德妃无奈,只得随着众人出去。片刻功夫,殿内就只剩下了康熙与八阿哥两人,康熙默默地看了八阿哥一会,低声道:“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你额娘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朕不该迁怒于你。”

八阿哥闻言却是将头伏在床边忍不住痛哭失声,那哭声极压抑,听得康熙心中也酸涩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永和宫院中,九阿哥等人俱已离开,只十四阿哥还留在德妃身边。德妃望一眼殿内,有些气恼地问十四阿哥道:“刚才叫你为皇阿玛试药,你为什么要犹豫?”

十四阿哥因醉酒,脑子直到现在还有些晕沉,闻言噎了一噎,心虚地答道:“我……我没准备。”

德妃听了这话更是气恼,训道:“一句没有准备,就让老八把风头给抢了,你知不知道……事关……”她想说出此事事关储君之位,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道:“事关你皇阿玛的生死!”

十四阿哥没听出德妃话中之意,还道她只是为了自己争宠,不由顶嘴道:“皇阿玛的命是命,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德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十四阿哥叫道:“四哥还常常跟儿臣说额娘偏心儿臣,可是到这一刻儿臣才发现,额娘心里只有皇阿玛一人,四哥被宗人府抓走了您不问,儿臣的生死您也不管,儿臣真不知道,在您心里我们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

说完竟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德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都变了,翡翠见了忙上前劝道:“主子,老四阿哥还小,仓促之间要他决定生死的事,难免会有犹豫。怪只怪人算不如天算,部署了这么久,还搭上了四阿哥,结果却白白地便宜了八阿哥。”

康熙还歇在永和宫中,德妃就是有满腔的怒火也不敢发,闻言只好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四不会有事,紫薯是他进献的,要是他真的下了毒,皇上死了,他能脱得了关系吗?就算天底下最笨的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皇上又怎么会算到他头上呢?”

翡翠听了,佩服道:“原来主子全部都算好了。”

德妃低声叹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要他的命呢?本宫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拉开他跟皇上的距离,顺便再给老十四一个机会,没想到……算了,时间长着呢,慢慢来吧。”

刚说完,却见李德全送了八阿哥从殿内出来,李德全见德妃等在院中,上前行礼道:“德妃娘娘,皇上叫奴才送八阿哥回去。”

德妃略点了点头,转头又见八阿哥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猜他必然是在康熙面前说了些煽情的话,心中不觉十分愤恨,可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来,只慈祥地说道:“你皇阿玛这里有本宫照看着,不用担心,你也受累了,早点回去歇一会吧。”

“那就有劳娘娘了。”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着李德全往外走了。

李德全一直将八阿哥送到了永寿宫,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恭声说道:“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就不送八阿哥进去了。”

八阿哥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块西洋怀表来塞入了李德全手中,低声说道:“这次多亏李安达帮忙,我才能在皇阿玛面前立下一功,老八在此谢过了。”

李德全作势推辞了一下,便飞快地将怀表袖入了袖子中,笑道:“八阿哥乃人中龙凤,将来必定前途无可限量,老奴也是捡着高枝攀,八阿哥千万不要客气。”

八阿哥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又说道:“近日皇阿玛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尽早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德全满脸堆笑,“奴才听八阿哥的,奴才先告退了。”

八阿哥看着李德全离去,这才转身进了宫门,刚一进去,却见晴川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拐角处。八阿哥猜她已是听到了自己与李德全的对话,笑了笑,问道:“你都听到了?”

晴川轻轻地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一定要这样才能在这里生存吗?”

自然是只有这样算计着才可以在这宫中生存,以前他还有额娘可以依仗,现在额娘没了,就只剩了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晴川。八阿哥叹息一声,将她拉入了怀里,轻声说道:“如果是我一个人,就过一天算一天了。可是现在我还有你,还有家,就不能不让自己强大一些。”

晴川心里难受,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八阿哥却是摇了摇头,“不,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嫁给了我,却没有让你过好日子……”

晴川一想到自己还对他瞒着良妃离去的实情,心中便觉得愧疚,忍不住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八阿哥将她搂得更紧,只低声说道:“是我,是我。”

晴川见两人这样争来争去,不由得失笑出声,“我们两个都别争了,我们是夫妻,应该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才对。”

八阿哥也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替她把脸边的碎发挽起,说道:“以后的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荆棘,但你放心,我会走在前面。刀来刀先砍我,剑来剑先刺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晴川再没说什么,只安心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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