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盒子的盖子随着那轻微的响声弹起,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微弱黯淡的光芒在盒子纯黑的表面流淌着,为上面雕刻着的简易线条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辉。

莫奕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伸出手指,缓缓地扣住了盖子的边缘,然后稍一使力。

随着一声干涩的“吱呀”声,盒子缓缓打开了。

盒子的内部也完全被黑色的漆质覆盖,深儿均匀,经历了百年时光也没有丝毫褪色的痕迹,在盒子的底部堆放着一些杂乱的小物件。

盖在最上面的是几张样式熟悉的信纸,将莫奕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泛黄的纸张折成几叠,随意地盖在盒子里的杂物之上,浅淡的灰尘覆盖在其上,犹如阴影一般笼罩在纸面之上。

莫奕将那几张信纸从盒子中拿了起来,修长细瘦的指尖谨慎而轻柔地将折起的信纸打了开来。

站在一旁的于染极有眼色地打开了手电筒,帮莫奕将纸面照亮。

莫奕在繁忙中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冲着她匆匆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细致地观察地手中的纸张。

第一张信纸上是熟悉的字迹,看上去理智而平淡,每一个字符都写的认证而整洁,几乎看不出是经历过悲痛打击的人一般,但看上去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惊心。

莫奕低垂下眼睑,细细地读着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埃斯特:

你知道的,我和我的外祖母从来都不是很亲近,在她在世的时候,我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或许是因为我太小了,那个时候的我总是感觉她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整个人的气息就像是阴潮了三个月都没有晾干的衣服一样,她的眼睛总是让我觉得慎得慌,黑的就像是两个无底洞,我从来都很怕她,不管是她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呼吸还是枯瘦惨白犹如死人一样的冰冷指头,都让我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在她去世那年,给我留下了一个刻着许多奇奇怪怪图案的黑盒子作为遗物。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这可能是救下我们孩子的唯一希望了。”

这封信到这里便结束了。

莫奕翻开了下一张,上面的字迹看上去略微有些凌乱,上面是凌乱而没有逻辑的几行字,看上去甚至有一点前言不搭后语:

“亲爱的埃斯特:

我又开始梦游和幻听了,我总是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说话,声音沙哑可怖,似乎想要我做些什么,我听不清,也记不得,他说的内容,我只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上一样,不管是进是退都是深渊。

我好想你,如果你在该多好。(这一行被划掉了)

昨晚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艾丽卡和约翰的小床边,手里拿着他们冷冰冰的小衣服,上面满是我的眼泪。

对了,我外祖母的奶奶是被烧死的,你知道吗?”

莫奕缓缓地眯起双眸,长长眼睫下的深黑眸子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女巫被发现是会被宗教法庭处以火刑的。

这样子看来,写下这封信的主人公家族与恶魔学渊源颇深,这也侧面印证了那本特殊的《所罗门之钥》的来源与真实性。

他用指腹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信纸粗糙的边缘,然后掀了开来,露出了第三页。

这次的话语依旧很简短,但是上面的字迹却显得颤抖而无助,好几个简单的词都被写错,胡乱地涂掉重新写了好几遍:

“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这么做!”

那三个“上帝”被狠狠地划掉,用力过猛到信纸都被划破出毛糙的裂缝。

颜色更浅一些的墨水写就的词语出现在划掉的话下:

“伪神”。

冷冰冰犹如铁石。

在纸页的末尾有一些点状的深棕色痕迹,似乎是干涸的血迹。

莫奕抿了抿双唇,神色一时有些沉重——需要被献祭的器官必须来自于活人,而且根据已知的部位,仅仅一个受害者是不可能满足的

手指抚上“伪神”二字,指尖下的纸面粗糙而冰冷,浅浅的字痕凹陷下去,莫名令人心里一颤。

——看来……她最终还是那么做了。

莫奕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口萦绕着的情绪消除,然后伸手翻开了下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颤抖,不可置信的字迹歪歪扭扭地写在纸面上:

“itworks.”

【成功了。】

一旁的于染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抬起眼眸,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但下一秒却看到了莫奕越发沉郁的面色,不由得把未脱口的话咽了回去。

再回过神来,莫奕已经翻到了下一张,于染定了定神,向他手中的纸张看了过去:

“亲爱的埃斯特: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欣喜若狂,我真的成功了,我把我的孩子重新拽回了人世,现在即使让我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是他们的状态有点怪,似乎很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开心起来……”

于染莫名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被蒙着眼睛放在了深渊之前,下一步就是可怖的坠落,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了下去。

信纸已经翻到了下一页,于染定睛细看,但是但却不由得被上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只见那张粗糙泛黄的信纸上写满了狂乱的字迹,过大的力道几乎将纸面划穿,字里行间透过来的绝望与疯狂几乎穿透纸张,直直地刺入人的眼球:

“nonononononononono”

一整页上满是巨大的“不”。

而仔细看去,在被疯狂的字迹覆盖下,能看到另外一种不同的,平静的字迹,似乎是在写完下面的文字之后,理智被绝望侵蚀,在不可抑制的疯狂冲动下将整个纸面用狂乱的“no”字占领,涂掉了之前的字迹。

莫奕凑近了几分,仔细地辨认着被划花的纸上印着的那几行字:

“他们身上开始起疹子,整夜整夜的低烧,我不敢请医生,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孩子去世了,难道这就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吗?我不能接受,我不能相信——”

后面的字迹猛的一顿,最后一笔被长长地划下,断在了整张纸的边缘。

莫奕抿抿唇,面容在手电筒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伸手翻开下一页。

“有恶魔住在我孩子的身体里。”

神经质的涂涂画画之后,用清晰的字迹继续写着:

“它想出去。”

紧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莫奕的手指稳稳地翻开下一页,下一页的字迹越发的潦草与慌乱,涂改的痕迹更多了:

“现在,我知道它是什么了,它已经离开两百多年了……怎么可能……它变得更可怕,更致命

我不敢想象如果……

哦上帝啊我做了些什么?我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极度的痛苦从字里行间透了出来,犹如尖刀一般划下,仿佛有汩汩鲜血从腐烂的伤口中连绵地流淌而处。

在下面有一行极其熟悉的文字:

“itcanneverhappen,iwon\'tallowit.”

在纸张的最下方有一句话的墨迹污掉了,但是莫奕却在心中缓缓地呢喃出它本该写出的句子:

“godpleasehelpme”。

这一叠信纸在这里结束了。

莫奕深吸一口气,将这叠极轻薄又极沉重的纸张放了下来。

现在,事件的脉络已经清晰了起来,整个事件的最后一块拼图被补齐,完整的真相终于显露出来。

一旁的于染看到他放下手来,重新按上面的折痕折好,便也将自己拿着手电筒的手垂下。

她凝眸看向莫奕,他的脸庞在瞬间昏暗下来的灯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侧脸的线条被朦胧黯淡的光线笼罩,一时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于染心里一时有些惴惴。

她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斟酌着开口问道:“……怎么样?”

剩下半截话语隐藏在未尽的余音中——这个线索值得吗?

莫奕似乎这次被她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一双极深极黑的双眼抬起来一瞬,目光瞬间穿透了那朦胧的光线,刀锋一般的鲜明而醒目。

下一秒,他重新垂下双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眸子内的光。

他笑笑:“多谢。”

说毕,莫奕将那几张薄薄的纸页夹在细长的手指间,顺手递给了于染。

于染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然后打开看了看,正当她低头时,就只听莫奕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开支线,可以吗?”

她目光一凝,慎重地想了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莫奕见她已经准备好了,在心里将他收集到的种种线索总结了一下,然后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当他话音落下之际,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再次出现:

“当当当当!恭喜05号玩家莫奕,与09号玩家于染解锁本场逃生游戏游戏隐藏剧情!

支线任务开启,完成支线任务将奖励丰厚积分,请玩家继续努力!”

就在话音刚刚落下之际,莫奕只感觉自己的左手被重重地握了一下。

——雾?

手上传来熟悉的冰冷的触感,带着些微的疼痛直直地刺入心脏,头脑中传来尖锐的警报声,不详的预感如同坚硬的木楔一般深深地嵌入脑海。

浓重的危险感瞬间袭来,冰冷粘腻地顺着脊柱攀援而上,几乎令他汗毛直竖。

莫奕猛地抬起双眼。

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了起来。

于染无知无觉地看向他,眼眸中染上些许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莫奕的脸色骤然苍白如纸,还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后。

只见她的身后的黑暗中,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苍白而模糊的脸上看不清楚五官,只有一双黑洞似的眼睛鬼火似的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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