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由不自知, 见他拿着话本子,以为他也喜欢,“这故事倒是有趣, 这妖尊为人处事也合我的心意,可惜就是不懂变通了些,光在一棵树上吊死。”

“哦?”沈甫亭言辞寡淡, 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觉得要怎么变通?”

“以我看, 她既然喜欢那仙帝的皮囊, 倒不如直接将他的皮剥下来,随便套在哪个听话的身上便好了, 哪用得着这般费劲?”锦瑟阴森恶毒道,面上的笑很是得意,“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沈甫亭冷哼一声, 带着几许讽意,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他手中的话本瞬间化成了灰烬,顺着他皙白修长的指间飘飘然洒落在地, “以后别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话本。”

鬼魂们飘在原地瑟瑟发抖, 唯恐惹了祸事在身上。

锦瑟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心中极为不悦, 半点不留情面的戳穿道:“凭什么不能听, 你一个艳情男鬼往日里可不就是做这种勾当, 现下还听不得了?”

沈甫亭闻言神色淡淡, “你若真是想听, 我会给你选合适你听的东西。”

锦瑟当即收回了脚,起身看向他,“这么说你还有更有趣的话本, 只不知是什么香艳的故事?

沈甫亭拿过一旁的净布,随手擦拭了手上的粉末,看向她神情平静,“与香艳二字搭不着边际,礼仪廉耻倒是有不少。”

锦瑟哼了一声,重新靠回榻上,懒得理他,直看向一旁呈灰白色的鬼魂,随口吩咐道:“继续。”

绿衣鬼战战兢兢,“老祖宗这故事我还没看完,下头的我也不知晓……”

锦瑟瞬间冷了脸色,看向一旁的沈甫亭,他面上可没有半分愧疚,她一时恼怒不已,娇嫩的小脚直踢了他的腿一下,“这故事我正听到兴头上,却被你毁了,你赔我!”

沈甫亭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不以为然道:“刚头看了一眼,大抵都记住了,我给你讲便是。”

锦瑟闻言倒是新奇,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莫名的磁性,听在耳里极为惑人,少不得想让他多说说话,如今他要讲故事,那自然是应允的。

锦瑟微微点头,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抬眼看向他,如同施舍一般,“我准许你讲。”

沈甫亭垂眼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弯,开口背那香艳的话本。

却不想这话本从他口中而出,就完全变了一个调调,这故事倒还是原来的故事,只是他将香艳的部分全都改成了二人彻夜对坐谈天说地……

明明是一个有趣香艳的话本,被他硬生生往礼义廉耻的方向扯去,说的要多乏味有多乏味。

想来说书人也是要有能耐的,像沈甫亭这样的,若是去拿说书人的饭碗,十有八九是要被下头听客用口水淹死。

乱葬岗的鬼魂即便是闲的无聊,也没有兴趣听这些,一时间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思绪不自觉开始飘忽,再没了刚头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可见有多枯燥乏味。

锦瑟听得有些犯困,上眼皮和下眼皮止不住的打架,终是撑不下去,伸手堵上了他的嘴,睨了他一眼,“你这分明就是故意,那些有趣的地方偏生不说,尽说些无趣的~”

沈甫亭闻言不语,眼睛却一直看着她,视线莫名烫人,叫人面皮微微发烫。

锦瑟忍不住伸手回来,却不想被他握住,薄唇在她的手指间,轻轻摩挲,唇齿间的灼热气息慢慢沾染上她的指上,不容忽视的感觉。

她一时怔住。

沈甫亭眉眼微微弯起,眼中尽是莫名的笑意,那种骨子里的风流意味无意识透露出来,格外惑人。

她猛然抽回了手,从他怀里坐起身,唯恐被勾去了心魂。

沈甫亭由着她离开怀里,姿态闲适,只漫不经心抬眼看向在墓穴里头的众鬼魂。

墓穴里头的鬼魂吓得当即闪身而去,好在鬼魂没有实质,一窝蜂挤出去竟然没有一个落后的,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鬼魂逃跑是极方便的,剩下的妖却不同了。

锦瑟靠回榻上,掩饰一般重新抓了把瓜子磕着,沈甫亭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她,便是嗑瓜子都忽略不去。

她有些磕不下去,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阴恻恻道:“你看什么?”

沈甫亭伸手抚过她发梢,微微勾起,青丝在他修长的指间滑过,莫名暧昧。

他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惑耳非常,“你不是想听有趣的吗,我可以现下给你讲。”

他尾音缓缓放低,暧昧更甚,气氛就像缠绕在他指间的发丝,丝丝缕缕随风拂过,带来微微痒意。

锦瑟可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免得又是一番难脱身,她忙从他手中勾回自己的发丝,“不听了,我现下没兴致。”

沈甫亭倒也没有再逼进,点到即止,自去取了本历史陈记来看。

那陈记很是厚实,上头写的是四万年来六道种种变化,又厚又重,锦瑟翻过,只觉无趣到了极点,才看了两三行便能生困意,是本催眠的好书。

她没了话本听,一时颇有些无聊,随手拿起了一旁的铜镜,看了看自己的面颊,虽有些热,好在没有泛红,只是眼中水光盈盈,似有几分情意流转其中,分明就是娇羞的女儿家模样,叫她看着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怎会这般形容。

镜子里突然浮起水纹,出现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人正举着酒壶喝酒,吊儿郎当对着镜子道:“既然想看我长什么样子,为何不唤一声好哥哥,这番盯着等,何苦来哉?”

沈甫亭闻言忽而抬眼看来,视线从她面上,落在她手中的铜镜上,视线颇有几分凛冽。

锦瑟察觉他的视线,动作一顿。

陶铈不过是想找人说说话,见里头的人没说话,随意瞥了眼镜子,视线却生生顿住,直在她面上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惊呼道:“锦娘?!”

锦瑟注意力当即被镜子里头的人吸引而去,那人显然是一片吃惊,瞪着眼睛看着她。

面皮确实俊俏,难怪小紫这几日念念不忘。

她还未开口说话,沈甫亭便伸手而来夺过铜镜,一看果然是他。

这个凡人!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给了他五百年的寿命,而他得到只是耍弄和欺骗,四万年了,即便她封印在墓里,他们还有联系!

沈甫亭额角青筋一瞬间的隐显,玉面却是平静至极,眼底藏着的是骇人杀意。

陶铈见镜中换了一个人,惊讶的神情转变为疑惑,思绪有一瞬间的凝塞,当即便想起了他,“是你……”他自然是不会忘记这个人,那是他绝望时最致命的一击。

他记得那日雨天,他去寻她,却看见了他们二人撑伞走在雨中,一如往日的他和锦瑟一般,可惜他错过了……

他心中酸涩非常,可一直牵挂的问题却还是要问,直凝重道:“把镜子给锦娘,我有话要问她。”

锦瑟听着语气又是个认识她的,当即伸手去拿铜镜。

沈甫亭眼中神情阴沉的可怕,看着她话间已经带了几许不好的情绪,却还是勉力压着,“你不该解释一下这是谁吗?”

墓穴里头的气氛凝塞至极,如刀悬利剑一般紧张,无形的刀光剑影,仿佛下一刻就会削过脖间,抹去最后一丝气息。

锦瑟倒没被镜子里的人吓到,反倒被他吓着,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脸。

沈甫亭得不到答案,慢慢站起身来,看来的眼神竟有一瞬间的瘆人,“还是说锦瑟姑娘又犯了老毛病,记吃不记打?”

锦瑟这才明白他是嫉妒了,任是什么东西养在身边都会害怕主人家寻了新鲜玩意儿,更何况铜镜里头这个听说性子还比他讨喜,自然害怕分了宠去。

锦瑟想着缓和了神情,随口先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我只养你一个。”

沈甫亭没功夫分心在她措辞上,拿着手中的镜子,言辞轻缓,“那这个呢,是准备再嫁一次吗?”

锦瑟见他这般态度,心情越发不爽利,一个摆设的玩意儿,竟敢质问她?真是侍宠而骄!

锦瑟伸手绕了绕发梢,“这是谁关你何事,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即便我要再养其他的,也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资格管。”

沈甫亭的手越发收紧,皙白的手背足以清晰的看见暴起的青筋。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没有没有止境的羞辱!

铜镜里头的陶铈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争吵,一迭声的开口急道:“锦娘,我现下就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我有话要问你!”

锦瑟闻言看向他的铜镜,心中也生了好奇,幽幽回道:“可以,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话可真是火上浇油,果然是旧情人情深,迫不及待的想要相见!

沈甫亭猛然将那铜镜掷在地上,铜镜砸在地上四分五裂,陶铈的声音瞬间消失,与这处完全失去了联系。

锦瑟心口被惊一下,面上瞬间阴沉,抬头看向他,阴森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说话间下颚便被他突然伸手握住,高高抬起直对上他隐含暴戾的眉眼。

她微微一顿,威胁如同毒蛇在旁,嘶嘶吐舌。

沈甫亭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细嫩的面上,面上神情淡到可怕,“捆妖索缚在身上很难受罢?”

锦瑟瞳孔瞬间收缩,抑制不住的惊愕,只觉一抹熟悉无从抓起,她心中一震,“你怎么知道?”那受惊的眼神配上她软嫩的面皮,看上去格外柔弱,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沈甫亭玉面淡漠到看不出情绪,若不是那双幽深暗黑的眼眸,根本看不出来藏在底下的暴戾阴暗。

锦瑟不喜这样,微微一挣。

沈甫亭突然捏着她的下颚高高抬起,俯身狠狠覆上她的唇瓣,力道极狠,根本就是在发泄心头的怒火。

锦瑟感觉下颚都快被捏碎了,疼痛间尝了腥甜滋味,唇瓣麻木的已经分不清这血是她的,还是他的……

半晌过去,他才微微收敛了不好的情绪,再离开她唇瓣时,面色已经平静至极,甚至平的没了人的情绪,莫名瘆人,“我既然能知晓,便也能杀了你,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要惹我生气,免得我做出不好的事情……”

锦瑟牙根咬的死紧,她竟将这样的心头大患养在身边,还毫无察觉,怎能不生懊恼!

这么多年的波澜不惊的生活果然不全是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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