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殴的两个人停止了动作,劝阻的人趁机把他们分开,任燃扶着保安的手,看着地上的纪望,哑声喊了句:“哥……”

纪望沉默地爬起来,将深深扎进掌心里的碎片抽了出来,鲜血直流。祁薄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无尽的惶恐涌了上来。

一旁有男人鼓掌低笑:“怎么回事,你们俩今天是来逗我开心的吗?”

纪望没有理会那个男人,又或者说整个包厢里,纪望只看得见祁薄言一人。他慢步上前,感觉到祁薄言嘴唇张了又合,仿佛想说什么。

祁薄言的每一句话,纪望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似狠戾又羞辱的鞭挞,将他抽得体无完肤。

因为我爱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深陷情网的样子就好像一条狗,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原来他的情意,是场任人践踏的笑话。

他的真心,是踩碎了还嫌膈脚的垃圾。

祁薄言伸手要碰他,一声哥哥已经溢出唇边,纪望抬手猛地挥了出去,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祁薄言没有躲避,直接被揍翻在地。

alpha的力量远不及omega能比,刚才任燃不过是打裂了祁薄言的嘴角,纪望的一拳直接让祁薄言半边脸颊肿胀,嘴唇溢出血来。

纪望还要再踢一脚时,就被保安一拥而上地制住了。

他被人死死反扣着双手压在墙上,混乱间他听到了祁薄言含糊的声音喊着:“别动他,都松手。”

这时那道和祁薄言相似的嗓音再次响起:“送到警察局去,以伤害omega的名义起诉,告诉陈局,好好招待这位朋友。”

纪望没有挣扎反抗,一拳过后换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他发不出声,喘不过气,祁薄言何止踩烂了他的心,还踏碎了他的脊梁骨。

他犹如困兽,怒火几乎熬干他自己,双眼刺痛,却又流不下一滴窝囊泪。

纪望被人推搡着,带出了包厢,他听见任燃在喊他的名字,惊慌失措,而纪望已经无力回应。

他的魂魄好像已经离了体,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在警察局里,纪望果然被好好照顾,他被当作罪大恶极的犯人般用手铐吊着审讯,暴力殴打的部位尽数藏在衣服所看不见的位置。

纪望咬着牙挺着一口气,没有求饶,没有痛哭。到后来审他的那个人都惊叹地拍着他的脸:“你们alpha身体够硬啊,这么打都扛不住。”

他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闭上眼。或许他该感谢这场殴打,起码身体的痛楚暂时掩盖了精神上的折磨,他不会再回忆起包厢那一切,那每句话。

就像是被人从一场大梦里揪出来,揍清醒了,痛明白了,如同自我惩罚,他必须面对现实,看清一切。

手上被铐着的地方磨出血来,就在纪望以为要在这里呆上一夜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纪望被带了出去,他走不动路,几乎是半昏迷地被架出房间。

大概以为他已经昏了过去,他听见来的人对审讯他的人说:“你还真动手了啊,听说上级电话都打过来了,陈局都吓死了。”

“什么鬼,不是陈局说好好招呼的吗,这他妈神仙打架我们遭殃啊!”

“谁知道啊,听说都是祁家人……”

后面的话纪望就没听见了,他彻底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已经身处病房中,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一双手腕缠满了纱布,脏腑处隐隐做痛,病床前趴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散在雪白的被单上,安静沉睡。

纪望冷漠地看着床头的祁薄言好一会,忽然伸手抓住这人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

过大的动作牵连到了他的伤处,纪望把疼痛强压下去,喉间却尝到了血腥味:“谁让你在这里的。”

被粗暴的拉扯惊醒的祁薄言惶然睁开眼,他看起来比纪望还像病人,纪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总归时间不长。

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祁薄言眼眶凹陷青黑,被殴打的伤处没有处理,已经肿胀到半边脸颊都扭曲的程度,真是一张难看的脸。

看起来祁薄言才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审讯的犯人。

纪望的手慢慢施力,祁薄言蹙眉忍着,没让纪望松手,而是小声说:“你肋骨裂了,医生说你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现在身体要紧,先躺下好不好。”祁薄言轻声哄,慢声劝,纪望猛地松开手,像甩开垃圾一样,挥开祁薄言的发。

几根断发缠在了他的指间,足以证明他刚才有多暴力。

纪望确实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可是比起身体上的,他更无法忍受现在还敢出现在他床前的罪魁祸首。

“滚吧,在我动手之前。”纪望疲倦道。

祁薄言的手指落在了他胳膊上,那里遍布淤青,叫人几乎都不敢触碰,他颤声道:“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气,那些对你动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祁薄言眼神阴郁,语气凶狠。

纪望几乎要笑出来,那最该不能放过的是祁薄言他自己,何况纪望得有多蠢,才会到现在还敢相信祁薄言。

他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怎么?发现不能再玩弄我了,觉得很可惜?”

“也对,毕竟一个贱得愿意被人上的alpha太少有了。”他的言语充满了不在乎与自鄙。

祁薄言眼眶红了:“你不贱,不要这么说自己。都是我的错,哥哥你打我吧,我一定不会躲。”

纪望呼吸急促:“你滚吧,算我求你了。”

“这段时间就当我蠢,我被你骗也骗了,玩都玩了,现在玩不下去了,你就该识相点离开我的生活。”

祁薄言握住了纪望的手:“我没有玩你,都是任燃故意把你带到这个包厢!他……”

啪的一声,祁薄言的话断在了嘴巴里,纪望一耳光的力道不重,可足够让祁薄言疼。

纪望哑声道:“都到现在了,你还敢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他像是第一次才看清这个人,当深爱的滤镜褪去,这人的所有缺点和负面才暴露眼前:“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他大感荒唐的语气,让祁薄言身体直颤:“我说了,在包厢那些话都不是我的真心,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其他人。”

纪望头疼欲裂:“是啊,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个该死的alpha,就像狗一样,被尿过的地盘,谁都别想来踏一脚。”

“祁薄言,那不叫爱,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纪望一字一句道。

祁薄言一双拳握紧了,青筋毕露:“我懂,我爱你,我知道我爱你。”

纪望不想与他争辩了,祁薄言还要解释:“包厢里那个人是我哥哥,我家里的关系很复杂……所以我们的关系不能被他发现,我才……”

“你才羞辱我,践踏我的自尊心,是为了保护我?”纪望甚至都懒得作出生气的模样,他语调轻得仿佛在笑,这也的确是很好笑的理由。

祁薄言仿佛抓了狂:“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出现在那里!”

纪望冰冷地说:“祁薄言,你不能在捅了别人一刀以后,又无辜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逼别人原谅你。”

祁薄言面上露出叫纪望看了可怜又可恨的表情。

纪望却不再心软:“你知道整件事,我最恶心的是什么吗?”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真话。你不是omega,却装作omega来骗我。”

“你对伤害其他人没有基本的同理心,对感情也没有基本的道德。”

“祁薄言,你就是个怪物,装得再像,你也不是正常人。”

他几乎要将所有的怒气和背叛,化作言语上尖锐的刀,叫祁薄言遍体凌伤,看对方痛苦的样子才能解气。

可与此同时,他一样感到痛苦,他伤害祁薄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凌迟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他和祁薄言最大的区别。

祁薄言认为今天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他听见了全程。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深爱一个人,又怎么会那样侮辱他。

祁薄言猛地站起来,难堪又受伤,纪望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重话,他接受不了。

他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步子踏得极重,就像宣泄无声的火气,很快他来到纪望的病床前:“你还在气头上,我们之后再谈。”

纪望闭上眼,如果他能翻身,他现在一定会转过去背对着祁薄言。

病房门开了又关,祁薄言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纪望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他只觉得累和疲倦,精神濒临崩溃,肉体苟延残喘。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有人来到他的病床前。

是任燃,他双眼红肿,坐在床头,难过地望着纪望。

纪望想笑着说自己没事,他笑不出来,他也的确装不出没事的模样,所以他没说话,厌倦地闭上眼。

任燃低声说:“望哥都是我的错。”

任燃:“祁薄言一开始以为……你是我的alpha,所以才来故意接近你的。”

听到这个事情,纪望没有感到意外或者震怒。

可能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装omega,带有目的性的接近,背后的羞辱,以及……纪望睁开眼,目光落在了任燃脖子上还未拆掉的纱布。

他轻声说:“够了,任燃。”

“我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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