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不能接受她的冷淡。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谢泽略一沉吟,干脆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韩濯缨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臂弯。

韩濯缨下意识便要抽出,刚一用力,就迎上了太子殿下锐利如刀的目光。她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同以前一样。”谢泽瞥了她一眼,声音淡淡,“你忘了?”

他又伸掌比划了三下,意在提醒她之前的击掌为誓。

她怎么再一次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韩濯缨有些心虚,两人之前做兄妹的时候,确实有亲近之举。可现在双方心里都清楚不是兄妹了,这样不觉得尴尬吗?

当然这些疑问,她不会问出来。

她尽量笑得自然:“其实以前也没有经常这样啦。”说话间她佯作无意,将手从他臂弯中抽了出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茶喝。”

不等他点头同意,她就一溜烟跑远了。

先前她拿他当兄长,所以待他亲近依赖。后来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她面对他时,不自觉地便多了一些不自在。

尽管他强调同以前一样,可又哪能完全一样呢?

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谢泽面无表情,黑眸深沉而晦涩。

煮好了茶后,韩濯缨没有立刻给他送去,而是用冷水冰着。

待热茶冷却下来后,她才端着茶水出了厨房。

她自忖花费的时间不算太久,但谢泽心头的不快已然越积攒越多。

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止疏远,难道连面都不愿见了?

正在他耐心几乎告罄之际,忽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只见她正缓步走来。

两人目光相触,韩濯缨想也不想,便露出一个笑容。

谢泽眸光微闪,偏开了视线。

韩濯缨将茶放在石桌上:“冰过的,可以直接喝。”

她在他对面坐下,抬手给两人各倒了一盏茶,慢慢推到他跟前。

因为她这堪称随意的动作,谢泽神色略微缓和了一点:“你也喝。”

韩濯缨轻轻“嗯”了一声,端起茶盏,慢慢饮着。

两人静静对坐。

偶尔有轻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甚是舒爽。

然而谢泽心里并未放松多少。以前他每次到清水巷,她总是拉着他说个不停,鲜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

她不主动开口,谢泽干脆直接询问:“这几天怎么样?身体大好了?”

“好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救了我,还护我名声。”韩濯缨记得他的强调,自然也不会唤他“殿下”。

谢泽眉峰微动:“说声谢就没了?没点实际行动?”

韩濯缨迟疑着问:“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见她似是仍不明白,谢泽索性明示:“至少跟以前一样,道谢的时候拉着胳膊撒撒娇吧?”

与此同时,他将手臂伸向了她。

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臂,韩濯缨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情诡异到了极点。

她想,这位殿下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所以才会格外强调这一点吧?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相互依赖、比较亲近以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啊。难道是因为皇家感情淡薄,所以他才向往、留恋这种寻常百姓人家的亲情?

想想那些皇室骨肉相残的传说,韩濯缨觉得可能就是这个缘故了。

虽然她对他现在的新身份感到敬畏且疏离。但这会儿,看着堪称执著的他,韩濯缨心内忽然生出一些微妙的怜惜和同情来。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牵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晃:“那,谢谢你啊。”

少女盈盈的眸子像是掬了一泓清泉,声音清脆,仿如风吹碎玉。

谢泽垂眸,视线落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上。因着她这个撒娇的举动,他心里那些若有若无的郁气散去了一些。

他冷眸微眯,唇角轻扬,心想,这才对嘛。他果然还是喜欢看她跟他亲近的样子。

韩濯缨留神观察着他的神色,见此情形,心里便基本有数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尽量按着先前的模式来。她饮了一口茶,轻声细语,缓缓说起近几日的事情:“……这几天,好多邻居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一些糕点,你走的时候,要不要挑你爱吃的带走一些?”

谢泽点一点头,时不时地应和一两声。

不管怎么说,那种熟悉的感觉渐渐回来了。

虽然还不能与以前相比,但至少不像谎言刚揭穿时那般生硬客气了。

谢泽对自己说,不急,慢慢来,可以多给她点时间。

反正他绝不允许她跟他疏远。

谢泽这次在韩宅待了许久,用过晚膳之后,才离开了清水巷。

他走之后,翠珠才小声问:“小姐,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韩濯缨忖度着道:“可能是身处皇室有很多无奈,所以比较向往民间亲情?”

翠珠认真想了想:“也有可能,那小姐就当是多个靠山好了。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韩濯缨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是。”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点想不通。一开始两人互相欺骗来着,怎么演变成现在这般地步了?

他说他不想失去她这个妹妹,而她又何尝愿意失去他这个兄长呢?

只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韩濯缨从先前的噩梦中走出来后,在亲哥齐应弘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城郊义庄。

齐应弘带领青云卫查找了数日,并未有新的发现。

澹台愈像是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一般。擅长易容,又行踪诡秘,且没有同伙。短时间内还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夏日炎热,那具被射杀的尸首放在冰棺中,好几天过去了,始终没人认领。

“是他吗?”齐应弘沉声问。“仵作验过尸,说他虎口有茧,是习武之人。”

韩濯缨瞧了瞧,身上衣服是对的,脸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人死以后,没了血色,脸色极白,但隐约能看出来,他生前相貌并不算差,也还年轻,跟他自叙的年龄基本吻合。

她摇一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真正的脸。不过,被追捕的禁军当场射杀,应该错不了。”

齐应弘道:“我是想着,如果这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临时找的替死鬼。那事情过去数日,应该有人报案失踪、或是来认领尸首才对,但事实上并没有。”

“嗯。”韩濯缨轻舒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再等几日,若是依旧没人认领,我就让人直接葬了。”

“好。”韩濯缨不想在义庄久留,“我们先出去吧。”

两兄妹离开义庄,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新买的,比之前那辆要宽敞不少。两人同在马车中,也不觉得逼仄。

“我打算找个机会同伯父说清真相。”齐应弘缓缓说道,“那日之事,多多少少会传进他耳朵里。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我直接说了。”

“嗯,可以啊。”韩濯缨并不反对,她笑一笑,“哥,你自己做主就好。”

这种事情,她自然是尊重他的想法。

齐应弘回之一笑。

马车回到清水巷,还没进韩宅,远远地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车帷上有个不小的“陈”字。

齐应弘道:“是楚国公主家府的徽记。”

听到“楚国公主”,韩濯缨立时想起一个人来:“我知道了,是陈姑娘。”

楚国公主府,她也就认识这么一个人。

两人意外相识,后因为年纪相仿,有时也会来往。三月份,韩濯缨及笄时,她还特意使人送了贺礼过来。

齐应弘知道陈宜玲,听说是她,也就没进去,只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韩濯缨与他挥手作别后,转身回家。

大概因为有客人在的缘故。大门敞开着,并未闩住。

翠珠听到马车的响动,走到门口迎接她,小声道:“小姐,家里来客人了。一个是公主府的陈小姐,另一个是她表妹。还有好多侍从。”

“嗯。”韩濯缨进门一看,看见不大的院子里乌压压站着不少侍从。

而陈宜玲和六公主正悠闲地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

六公主看见她,快速跳下藤椅,扬起小手冲她打招呼:“女傅,我好想你啊……”

听见这熟悉的慢悠悠的话语,韩濯缨鼻腔一酸,眼眶竟有些酸涩。她走过去,笑了笑:“我也想你啊。”

她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很容易被旁人的关心所感动。

“韩姑娘,你这个徒弟,几天不见你,就想得很。一直担心你出事,都说了你没事了,过两天就能见着了。她还是非要闹着来看看。”陈宜玲唇角上扬,“没办法,只能让我悄悄带她出来了。”

韩濯缨冲她笑笑:“陈姑娘。”

“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和六公主不同,陈宜玲快人快语,“你家跟我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宅院。

六公主拉着韩女傅的手,小声问:“女傅,你没事了,对吧?”

“嗯,我没事了,过两天就回宫继续教你。”

“那就好。女傅你不知道,我这些天都有乖乖练武,兰兰也是。她本来也想过来的……”

韩濯缨含笑听着,微觉动容。

关心她的人,还是挺多的。

六公主喝茶之际,陈宜玲悄声问:“我听说是北斗教的人,他们都快灭绝了,你怎么还会惹上北斗教?”

韩濯缨眼皮一跳:“这事已经传开了吗?”

“那倒没有,知道的人不多。但像我这样消息灵通的人,什么事不清楚?”

太子刻意压过消息,而陈宜玲之所以知晓,还是因为六公主的缘故。

“唔,也不算是我惹上的,陈年旧事了。”韩濯缨喝了口茶,“还是我小时候那次。”

她虽然离开了临西侯府,但她有时候不经意间,还是会与宋家产生联系。

“小时候?”陈宜玲皱眉思索,立刻反应过来,“宋佑安那个事?”

想到自己曾被宋佑安爽约一事,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当初就不该管他,让他去死!”

拍得太狠,她手掌**辣得疼,不由地“哎呦”一声。

正自低头饮茶的六公主抬眸看了表姐,慢慢放下茶盏。

韩濯缨一转头,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分明就是曾经的长兄宋佑安。

宋佑安知道,缨缨这次出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他而起。他自责之余,就往清水巷来的勤快了一些。

今日大门未闩,宋佑安刚站在门口,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宋佑安那个事?”

他心下不解,推门进去,复又听到一句“你当初就不该管他!让他去死!”

见韩姑娘不说话,陈宜玲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韩濯缨示意她看向门口。

陈宜玲抬头看去,见门口站着的赫然正是她口中“让他去死”的宋佑安。

她瞬间脸颊红透,重重咳嗽一声,拿过六公主面前的茶杯,借喝茶掩饰尴尬。

待她一杯水喝尽,六公主才慢悠悠道:“表姐,你喝的是我的。”

陈宜玲脸更红了。

宋佑安往这边瞧了一眼,快速收回视线:“缨缨既然有客人,那我改日再来。”

韩濯缨笑笑:“也好。”

宋佑安退了出去,仍听到先前那个姑娘的声音:“哼,有客人,改日再来?在门口的时候,就没看见我们家马车吗?非要等进来,再巴巴地说一声有客人。虚伪!无耻!”

他脚步微微一顿,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确实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还看到了陈家的徽号,也隐隐猜到了是谁,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进来看了看。

宋佑安记得陈家姑娘。今年上元节,她曾请太子殿下帮忙约他共赏花灯。但那时他有事晚去,并未见着她。后来也曾想过解释道歉。然而两人交集不多,他竟没再寻着机会。

今天倒是意外碰上了,不过看这姑娘的态度,只怕他道歉也未必有用。而且今日不止她一个人在,他也不好详细解释。

改日再说吧。

韩濯缨小声问:“陈姑娘,我大哥,我是说宋佑安,他是不是得罪过你啊?”

这感觉不像是简单的义愤填膺啊。

六公主也好奇地看过来。

陈宜玲撇了撇嘴:“他能得罪我什么?我就是心疼你代他受过!”

六公主附和一句:“我也心疼。”

她抬眸看着女傅,唇角边一个小小的酒窝盛满笑意,甚是乖巧。

韩濯缨最喜欢她这模样,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个动作她想做很久了,但一直没做。

做完她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这是公主。

然而六公主却慢悠悠道:“女傅,你再摸一下,我喜欢。”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还没等韩濯缨再次伸出手去,一旁的陈宜玲就开始笑嘻嘻在六公主脑袋上“作乱”起来。

六公主抬手便去阻止:“表姐,你弄乱我头发了……”

姐妹俩嘻嘻哈哈,院子里一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韩濯缨在旁边看她们笑闹,这段时日藏在心里的郁闷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许多。

直到六公主与陈宜玲离去,她脸上还带着笑意。

先时韩濯缨出事,皇帝派人慰问,还允了她的假。

如今身体痊愈、心情恢复,她便重新回宫,继续自己的女傅生涯。

有了前车之鉴,马大伯此次格外小心,还暗暗选了一个接头暗号。

进了皇宫,六公主与宋净兰看见她,都十分欢喜:“女傅,女傅,我们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好练习。”

韩濯缨笑笑:“那你们演示给我看看?”

“好啊。”

凉风吹过,两个小姑娘同时开始。虽衣衫服饰有异,但动作整齐一致,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待她们演示结束,韩濯缨双掌轻击,表示赞许:“不错,很棒,以后要更加认真啊。”

被师长肯定,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整整一上午,两个小姑娘都情绪高涨,格外努力。

韩女傅重新回宫的第一天,皇帝派人赏赐了一株人参。

“韩女傅,皇上吩咐,不必前去谢恩了。望你日后勤勉,细心教导公主。”前来传话的王公公声音尖利,态度倒很不错。

韩濯缨连忙表态:“民女定不负皇上所托。”

王公公点一点头,转身离去。

而韩濯缨则暂时将皇帝赏赐的人参给收了起来。

自从她开始做女傅,总共见过皇帝两次。一想到两人第二次的尴尬见面,韩濯缨就心虚十足。

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她的,她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太子是她亲哥!

思及此,韩濯缨默默叹一口气。

六公主小声问:“女傅不喜欢人参吗?”

“没有啊,很喜欢。”韩濯缨连忙否认。御赐之物,她怎会说不喜欢?何况人参本就贵重,皇帝也是好心。

六公主慢慢说道:“我就不喜欢。我不爱喝药,也不爱吃人参。”

韩濯缨笑了笑:“那公主好好习武,身体好了,就不用经常喝药了。”

“嗯。”

临近晌午,韩濯缨正要用膳,忽听东宫那边也有赏赐到。

长寿亲自捧着一份冰酪过来:“韩女傅?”

韩濯缨垂眸接过:“多谢太子殿下赏,多谢长寿辛苦这一趟。”

她依着宫中旧例,取了碎银子要答谢,却被长寿拦住。

长寿轻咳一声,意有所指:“韩女傅,殿下赏赐,你不需要去当面谢恩吗?”

韩濯缨面露迟疑之色:“需要吗?”

长寿急道:“当然需要了!不然我跑这一趟做什么。殿下已经在等着你了。”

临来之际,殿下的暗示,他听得懂。

知道那是太子以后,韩濯缨并不很想在宫里见他。毕竟那是储君,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惧意。在清水巷还好点,在皇宫里会无形之中加重她的不自在。

略一思忖,韩濯缨道:“好,我随你去。”

她对自己说,这是为了先前的兄妹情意,为了他对她的多次相助。不过还是得跟他说明白,她愿意努力跟他仍同以前一样,但是在皇宫里,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听她应下,长寿顿时喜笑颜开:“这就对了嘛。”

他心想,太子殿下前几天为了这位韩姑娘忙东忙西。要是连见她一面,她都不肯。那他真要替殿下叫屈了。

这次长寿领她前去的地方并不是东宫。

韩濯缨暗暗心生警惕,悄声问:“你带我去哪儿?这不像是去东宫的路。”

“本来就不是去东宫啊,是去清荷宫外,很近的。”

清荷宫离瑶华殿确实挺近,约莫半刻钟的路程。宫外有两个大荷塘。此时荷花初绽,凉风吹过,传来阵阵清香。

不远处有个凉台,吊顶枝蔓覆盖、绿叶缠绕,是个纳凉的好所在。

韩濯缨一眼就看见了置身其中的太子殿下。他一身青衫,双手负后,正朝她看过来。

看见他,韩濯缨先前那些担忧警惕散去,她松一口气,微微勾起了唇角。

长寿果然没骗她。

谢泽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嗯。”韩濯缨应了一声,拾阶而上。

她想了想,没有行大礼,只是感叹一句:“我先前没注意,宫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你每日离开瑶华殿就出宫,又不能随意走动,不知道也正常。”谢泽指了指一旁的桌椅,“坐吧,稍等一会儿有人上菜。”

韩濯缨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轻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这不是好几天没见你吗?”谢泽笑笑,神情如常,“正好今天你进宫,就一起吃顿饭。”

她今天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要精神许多。

“这样啊。”韩濯缨忖度着道,“我是觉得,在皇宫里不比在外面,不是很方便。要不……”

“没什么不方便的。”谢泽打断了她的话,“以前可以,以后就也可以。”

停顿了一下,谢泽又道:“此地凉快安静,站在这儿就可以看见荷塘里的荷花……”

韩濯缨闻言向荷塘看去,却看见远远地走过来一个熟人。

是她曾经的长姐宋清兮。

宋清兮走得极快,刚行几步,她身后有一个少年追了上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怀里带。

韩濯缨惊讶异常。下一瞬,她就被身旁的太子殿下给捂住了唇。

他的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嘴唇。

两人四目相对,韩濯缨眨了眨眼睛,心想,我并没有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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