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放开姜舒窈,担忧地捧起她的脸,见她哭得厉害,心里揪得慌。

他的视线和姜舒窈对上,在他安抚心疼的目光中,她慢慢平静下来。

谢珣为她擦去泪珠,力道极轻,但是姜舒窈仍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明明还弥漫着血腥味,但却有种诡异的安心感。

姜舒窈止了哭,按理说谢珣应该把他的手从她脸上拿走,但他就像忘了这茬一般,依旧捧着她的脸。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烫得姜舒窈脸颊微热。两人还处在相拥的姿势,姜舒窈意识到这点,尴尬地收回环着他腰的手。

谢珣还未做出反应,谢珮已从门口冲进来,大喊着:“三嫂!三嫂——”

她突然一哑,焦急的神情僵在脸上。

从这个角度看去,姜舒窈正柔柔弱弱地依偎着谢珣,而谢珣捧着她的脸,像是她打断了什么即将要发生的大事一般。

护卫比谢珣来得迟,跟着谢珮进来,看见眼前的画面同样地僵在原地。

谢珮回头见一群汉子瞪大了眼,一副稀奇古怪的模样,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都给我闭眼!”

然后转头对依偎着的两人弱弱地道:“我们先出去……”

她刚抬脚就被谢珣叫住了。

“等等,拿件衣裳进来。”

谢珮吓了一跳,往姜舒窈身上看去,见她只是被扯烂了袖子后松了口气。

谢国公府的马车过了一会儿赶来,谢珮从车上取衣裳回来后,两人早就分开了,但谢珣怕姜舒窈见着尸体害怕,一直挡在她面前没挪位。

谢珮走过去把外袍递给谢珣,谢珣把姜舒窈裹住,扶着她往外走。

姜舒窈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着了,但谢珣依旧以手护着她,生怕她摔倒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姜舒窈上马车,正欲钻上去时忽然被谢珮叫住。

谢珣回头,示意她有话就说。

谢珮欲言又止,把他拖到一边,小声道:“三哥,我这条命是三嫂救回来的。”

谢珣闻言点头,不忍想姜舒窈当时该有多害怕,压下心头的涩意道:“我明白,她对谢国公府有恩。”

谢珮见他蹙眉,心头不安,扯住他的袖子:“三哥,你不要因此介意三嫂好不好?我知道你们认为像我们这样的女子都是坏了名声的,但凭什么呀,我们清清白白的,该死该受难的是那些匪贼才对。三嫂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就算同处一室还被看了臂膀,那也是清清白白的。”

谢珣没反应,依旧是刚才那个表情。

谢珮更着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如果负了三嫂那我、我……”没想到威胁的话,只能道,“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她气鼓鼓地瞪着谢珣。

过了一秒后,谢珣总算变了表情。

他慢慢地抬眉,然后眼睛也跟着微微瞪大,最后那副惯常冷冰冰的脸终于慢吞吞地转成了惊愕。

“你在说什么?”他道。

明明刚才谢珮还在心急如火,可此刻竟不合时宜地生出感慨:三哥不冷脸的时候原来长这样的,所以一直冷脸是因为懒得做表情吗……

谢珮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

“三嫂她、她被掳走,还和匪徒共处一室——”

谢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所谓何意,打断谢珮的话:“我为何会介意?”说完又换上了那副冷脸,咬牙道,“此事是我疏忽,明明知道最近京郊不安宁还让你们出来上香。”

他压下怒火,稍微冷静了一下,道:“所以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会处理干净的。”说完见谢珮愣愣地看着他,想起刚才谢珮为了姜舒窈威胁他,软下语气与她解释道,“我这样做并不是嫌她污了名声,而是不想她被人嚼舌根,你不必担心。”

谢珮从没见过自家三哥如此多话过,傻乎乎地点点头。

谢珣转身,大步朝马车走去。

谢珮看他走远,视线落在他身上没来得及换下的官服,半晌习惯性地抬杠道:“你最好是,否则……哼。”

姜舒窈窝在马车上,谢珣上来后带来一阵凉风。

他挥手让伺候姜舒窈的丫鬟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坐在她身边。

姜舒窈正在闭目养神,感觉到了响动,睁眼看他。

谢珣便问:“怎么了,哪里难受?”

姜舒窈摇头。

他伸手拿水壶:“喝点热茶?”

姜舒窈还是摇头。

谢珣见她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心头愈发难受,紧抿着嘴。

姜舒窈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想起谢珮担忧的事,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她劝慰自己不必在意谢珣的看法,可越这么劝越气闷,最后气得往角落一缩,远离谢珣。

谢珣见状,语气轻柔,生怕惊了她:“没事了,别怕了。”

姜舒窈不理他。

谢珣不敢靠近她,沉默地坐在一旁。

他终究是个少年郎,难受极了也是憋不住话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闷声道:“抱歉。”

没头没脑地一句道歉让姜舒窈抬头朝他看去。

“我说过会护你,结果还是让你遭了这种事。”他垂着脑袋不敢看姜舒窈。

姜舒窈看着他黑漆漆的发顶,过了几秒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记得当时也是在马车上,她因林氏的事而满心酸楚憋闷,倒完苦水后,谢珣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我会护你的。”

她当时烦闷无比,并未记在心上,过了这么久,自己早已忘记了谢珣的这句话。

所以对于谢珣来说,这不是句随口的安慰,而是句承诺吗?

她忽然感觉心尖一酸,麻麻的,带点痒意,像有一支绿芽破土而出一般。

压下那股奇怪的感受,姜舒窈告诫自己别多想,周氏林氏的遭遇还不够惨吗,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心。

谢珣说完那句话后就没再说话了,两人沉默地回到谢国公府,姜舒窈沐浴换衣后,回房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因她还在休息,丫鬟们并未点灯。

她开口唤人,白芷从外间进来,系上床帐,在她身后塞下靠垫,伺候她坐起。

白芷一向忠心,若是知道她出了事一定会担忧焦心的,可姜舒窈却并未在她脸上看到忧虑。

白芷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忍不住拿手蹭了蹭:“小姐,奴婢脸上沾了什么吗?”

姜舒窈摇摇头,犹豫地问:“你知道……”说了一半又忍住。

白芷并未察觉她的不对劲儿,从进来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散过,眼睛弯成月牙,语气欢快地问:“小姐可饿了?”

姜舒窈确实是有点饿了,点头道:“我想喝粥。”

听了这话,白芷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好,喝粥好。”说完后就行礼告退,出了房门。

姜舒窈浑身酸疼,又因为今天受了惊吓失了力,干脆倚在靠垫上不想起床了。

没过一会儿外间就传来脚步声。

白芷这么快就回来,看来厨房是一直温着粥的。

她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端着粥进来的谢珣。

姜舒窈愣住。

谢珣把餐盘放在床头的矮桌上,见姜舒窈脸色恢复了,总算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白芷呢?”姜舒窈惊讶地问。

谢珣支吾了一下,转移话题:“要让丫鬟进来喂你喝粥吗?”

“不用,我手又没有受伤。”她突然拍了下额头,一惊一乍道:“二嫂了,她怎么样,受伤了吗?”

“二嫂受了刀伤,不过大夫说并无大碍。”见姜舒窈担忧,他仔细地回答道,“说是伤了腿,但刀口不深。”

姜舒窈不放心:“我现在去看看她吧。”

谢珣按住她的肩膀:“二嫂正歇着呢,你去干嘛,等明日再去吧。”

姜舒窈便歇了心思。

谢珣把餐盘端起来,捧到她面前:“用饭吧。”

他这个动作让姜舒窈哭笑不得:“都说了我没受伤,你至于——”

话说一半,剩下的全卡在嗓子里。

她的目光落在餐盘上,只见上面放着一碗白米粥和一碗蒸蛋,热气腾腾,冒着温暖的香气。

见她愣住,谢珣有些紧张地问:“不合口味吗?”他去看望周氏时徐氏也在,徐氏问起姜舒窈的情况,谢珣便与她多说了几句,然后徐氏就提到了姜舒窈曾说她生病时会想吃母亲做的白米粥和蒸蛋。

徐氏说姜舒窈只有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才安心,谢珣自不可能去襄阳伯府让林氏做了带过来,干脆自己钻厨房动手做了两碗。

姜舒窈看着谢珣,能明显才他那张面瘫脸上感受到忐忑。

她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入口。

白米粥煮得软烂,小火慢熬,直把米煮得快化掉了一般。里面搁了点碎菜叶,调味料只有盐和几滴香油,却有一种清淡的温暖美味。

谢珣忍不住问:“怎么样?”

他这般紧张,姜舒窈奇奇怪怪地看了他几眼,道:“还行吧。”

谢珣放心了,熬糊了三锅粥总算熬成功了。

姜舒窈又吃了几口,这粥真是煮得软融,入口不用嚼就已经化了,软软稠稠的,带着原汁原味的米香味和一点点芝麻油香气。

看来熬粥的人很上心,这种粥得一直站在灶边搅拌才不会糊锅。

谢珣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捧着碗喝了小半碗粥后,道:“吃点蒸蛋吧,别凉了。”

姜舒窈抬头,他已经再次把餐盘断了过来。

她只好把粥碗放到木盘上,端起蒸蛋的碗。

蒸蛋虽然做法简单,但卖相十分好看。

颜色嫩黄,表面光滑平整,洒了点翠绿的葱花,少量的酱油混着面上的水变成了清透的浅棕色。

调羹轻轻一碰蒸蛋就碎了,颤颤巍巍的,极嫩极滑。

内里的蒸蛋有些烫,姜舒窈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才敢入口。

鲜嫩的蒸蛋在口中化开,纯粹的蛋香味有一种微妙的安心味,配着淡淡的酱油香气,咸鲜嫩滑。

不用细嚼,就是要在蒸蛋半碎不碎的时候吞下,那股暖意才能让顺着喉咙一路滑至胃里。

明明只是简单的蒸蛋,姜舒窈却吃得很认真,好像回到了幼时生病母亲照顾自己的时候。

她吃完蒸蛋,将空碗递给谢珣,问道:“是大嫂说的吗?”

谢珣点头,接过碗。

她看着谢珣清俊的侧脸,虽早已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问出口:“是你做的吗?”

谢珣摆碗的动作一顿,有些挫败:“你尝出来了啊。”平日看她做饭利落简单,真到了自己上手,一碗白粥也难倒了他,看来还是和厨娘做的有差别。

姜舒窈见他闷闷不乐的,忍住笑。哪里是尝出来的啊,真以为她看不出他的紧张吗?

谢珣以为自己首次尝试下厨就完完全全地失败了,还让姜舒窈吃完了一整碗口味不佳的蒸蛋,脸上有些臊:“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漱口。”然后端着餐盘,郁闷地走了。

等他走后,姜舒窈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到他亲手做饭,眼角眉梢爬上暖意:“嗯,看来这些时日没有白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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