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尴尬地站在窗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姜舒窈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压低声音道:“先进来,别被人看到了。”

谢珣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连忙撑着窗台跃进来。

落地后他才忽然发觉这番动作实在不雅,还没来得及回身关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对话声。

“红杏,你看看大厨房那扇窗户是开着的吗?”

丫鬟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好像是诶。”

姜舒窈和谢珣同时一惊,十分默契地“唰”地蹲下。

姜舒窈蹲着往桌角挪,疯狂给谢珣挥手示意。

谢珣本来蹲下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打算蹲着走,见姜舒窈这样,也不好意思站起身走动,只好忍着羞耻感蹲着往墙角挪了挪。

两个小丫鬟说话声渐渐放大,走到窗户前关上窗,嘴里念叨着明日要给管事告状。

等到说话声越来越远后,谢珣才站起来往姜舒窈这边走。

“你找到吃食了吗?”他借着月光看清路,准备把厨房的灯笼点上。

姜舒窈拦住他:“不能点灯,太亮了外面能看见。”

毫无偷偷摸摸做事经验的谢珣恍悟,把灯笼里的蜡烛拿出来,用打火石点燃后,捂住烛光往姜舒窈这边来。

姜舒窈在黑夜里的视力很好,已经找到了水缸里浸着降温的食材,正琢磨着做什么吃。

谢珣把蜡烛捧过来给她照明。

“吃什么?”他问。

姜舒窈道:“大厨房有面有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个点儿来厨房,除了饿,更重要是馋。

谢珣不想吃面也不想喝粥,只想吃些解馋的食物。

姜舒窈看他微微变动的表情,神奇地读懂了他的想法。

两人的想法默契地对上了,在姜舒窈看来,夜宵这种东西,不健康的才叫香,比如十二点来一碗泡面加肠,吃的就是那份负罪感。

“那就吃串儿吧。”

她拿出一块羊肉简单地腌制下,使唤谢珣道:“找找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长签的。”

谢珣把蜡烛留下,满厨房找,小声问:“用长筷劈怎么样?”

“你能劈细的话就行。”

谢珣拿回长筷,取来一把菜刀,看得姜舒窈心惊胆战的:“可别把手劈了。”

谢珣无语,给她使了一个“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弱吗”的眼神。

他精准用力,落刀快狠,三下五除二就把筷子劈成了均匀差不多的细签儿。

姜舒窈摸了摸细签,断面光滑,几乎没有什么毛刺。

“哇,可以啊。”她夸赞道。

谢珣有点小骄傲,嘴角得意地翘起。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个什么。

羊肉腌制地差不多了,姜舒窈便开始串签。羊肉串串签讲究肥瘦搭配,羊肉和尾油穿插着串,一般是三肉一油。

串完以后,姜舒窈蹲下身子点柴。

谢珣也跟着蹲下来帮忙,取了一小把干草点燃,火光腾起,瞬间照亮整个小厨房。

姜舒窈连忙捏着他的手腕往灶里塞,压着气音道:“太亮了,小心一点。”

谢珣松开手,小声道:“怎么感觉像做贼一样?”

姜舒窈:“……我们不是吗?”

谢珣:“……有道理。”

木炭充分燃烧起来后,将灶里照得红彤彤一片,姜舒窈双手持羊肉串,架在碳火上慢慢地烤。

羊肉串受热,渐渐冒出油烟。姜舒窈指挥谢珣用扇子扇火,以保证有高温而无明火黑烟。

没烤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姜舒窈举着羊肉串不停翻动,时不时上下交叠、抖动,保证每一颗羊肉羊油都能被烤到。

羊肉串不需要复杂的调料,只需盐、孜然、辣椒面就够了,可惜辣椒面在被封了的小厨房里放着,今天是吃不到鲜辣喷香的烤羊肉串了。

她将羊肉串叠起来,均匀撒上细盐,互相按压几下。羊油受热,滋滋冒油,撒上孜然粉后,迅速就有孜然的香味飘出,羊肉串被烤得将焦未焦的时候即使拿出,孜然香味浓郁,和还在冒出的油一起噼啪跳动。

羊肉串表面焦黄,被烤得油亮亮的,孜然裹得足足的,羊油透亮,和不规则的羊肉块串在一起,棕红与晶莹油亮交杂,看上去十分美味。

姜舒窈把串分给谢珣一半,谢珣迫不及待地接过。

羊肉串没有羊肉的膻味,闻起来只有油香和孜然香,羊肉块边缘有点焦,有股诱人的碳香焦香味。

呼呼吹几口气,并不能让羊肉串冷却下来,反而让鼻尖萦绕的香味更重了。

谢珣顾不得烫,一口咬在羊肉串上,往侧面一扯,羊肉块入口,一边吸气一边咀嚼。

羊肉块鲜嫩可口,高温炙烤让表皮微酥,锁住了内里的水分,鲜嫩多汁,孜然完全去除了羊肉的膻,只剩回味无穷的鲜。

羊油被烤化烤缩,肥油顺着羊肉串流动,让瘦肉也带上了油香味,边缘微焦,内里肉汁充沛,让人瞬间胃口大开。

咬下鲜香多汁的瘦肉,再扯颗羊油入嘴,咬破外皮那层微酥脆的皮的瞬间,羊油如同在嘴里划掉了一般,肥油迸溅,浓郁的油香立马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一口瘦肉,一口肥肉,或者是张大了嘴一口气撸一串,将嫩而不柴的瘦肉和外酥内水的肥肉一起咀嚼,咸香浓郁,极为解馋。

“若是有辣椒面就好了,多撒点辣椒,趁着羊肉串还滋滋冒油的时候吃,孜然香浓郁,辣香霸道,又辣又鲜,根本停不下来。”

谢珣被她说得馋了,一边嚼一边跟着她幻想辣味羊肉串的味道。

“明日带上辣椒面再来吃一顿怎么样?”他提议道。

姜舒窈一边吹着气撸串,一边道:“辣椒面锁在小厨房里呢。”

“翻窗进。”

“封小厨房时窗户从里面落了销,不像大厨房这样能打开的。”

谢珣思索了一下,道:“等会儿回去看能不能撬开,若是不行的话我就从房顶下去。”

姜舒窈看他顶着那张清冷俊逸的脸无比自然地说着撬窗的话,有种好孩子被带她歪了的愧疚感。

“那你取辣椒面的时候,顺便把我放在酱坛旁边的调料盒拿出来,还有放在旁边的面包糠袋子……”

谢珣一一记下了,两人吃得满嘴流油,利索地打扫了一下犯罪证据,开开心心地翻窗而出。

姜舒窈感叹道:“撸串的时候配点酒就更爽了。”

谢珣道:“你还是少喝点酒吧,哪有女子爱饮酒的。”他不会说是上次姜舒窈喝醉时一会哭一会嚎的把他吓着了。

“才不要。”姜舒窈哼哼道。

谢珣和姜舒窈回到院子里,趁着院子里没下人,两人偷摸来到小厨房窗户旁猫着。

谢珣试着撬了会儿锁,没撬开,干脆踩着旁边的大缸翻身上房,揭开瓦跳进屋内。

姜舒窈在旁边为他放风,碎碎念道:“这都是什么事呀,偷鸡摸狗的,还挺有天赋。”

大厨房每日菜肉都很多,少了一小块羊肉的事无人在意。

姜舒窈和谢珣组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夜宵小分队,第二日又去大厨房烤了一顿。

可能偷偷摸摸的别有滋味,她俩硬是吃出了野炊的味道。

谢珣夜宵吃舒服了,午膳晚膳也没有那么怨念了。

倒是蔺成一天比一天怨念,一到了午膳就唉声叹气,比谢珣还期盼小厨房解封。

姜舒窈使唤谢珣把她的调料们搬运出来以后,她对小厨房解封的事更少了几分在意,反正她可以在周氏这般做饭捣鼓美食。

白天的时候她从一早上就跑二房来做客了,直到用完晚膳才会回去。

姜舒窈坐在桌案面前,展开林氏为递过来的信。

虽然林氏怀有身孕,但一点在府中窝着将养着的念头也没有,整日出门看铺面,选耕地等等,姜舒窈看她信中表现出的激情满满模样,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林氏是真的很喜欢经商。

周氏拄着拐棍走过来,见姜舒窈表情柔软,便问:“襄阳伯夫人的信吗?”

姜舒窈点头:“她最近正琢磨着开食肆,整日满城跑。”

姜舒窈时不时会在信上透露出一些新奇的经营理念,比如说连锁店、小吃街等等,林氏听了十分感兴趣,没过多久就把铺面和街道订了下来,恨不得立卡大刀阔斧发展美食业。

林氏太激动以至于信上的话没收住,一篇接一篇地写。

看完一篇后她就放在桌面上,周氏坐在她旁边,目光被林氏潇洒潦草的字体所吸引,多看了几眼,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被信中内容所吸引了。

经商买地这些事她都不懂,但是她能感受到写信人激动的心情,那种为一件事激情澎湃、充满斗志的感觉让她感到十分莫名。

她仔细想了想,在她的人生中或许只有幼年练武时才会有这种心情。后来年岁渐长,苦吃多了,剑也放下了,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连件喜欢的事也找不到了。

她收回目光,撑着下巴发呆。

想着信中人以经商为寄托,干劲十足的模样,她不自觉地将自己和林氏做了个对比。

有些事情注定是要改变的,对比后有些东西便一发不可收拾,多年迷茫的内心隐隐约约冒出了点想法,如嫩苗破土,为荒芜带来了一点看似微小的绿意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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