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京城本地的各大论坛微博颇具热度的消息, 就是京郊新开了一家超级恐怖的鬼屋。

这鬼屋虽然开业不久, 名头却很大, 场地已经有了许多年历史, 屋里还暴毙过一整家的主人, 背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其实刚开业的时候这鬼屋也没真引来什么关注,虽然网络上各大营销号都推得厉害,可毕竟偌大个京城,好玩的东西多了,这种在普通游乐场里就有的设备并不能真的吸引到多少年轻人。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却出人意料,先是这鬼屋开着开着,突然被宣布关停整改。大家本以为是消防安检或者营业执照方面不过关, 谁知之后又隐隐流出消息, 说关停整改的理由竟然是有客人进去后被吓得病倒了, 这位病人家里财富惊人, 这才让家人一怒之下关停罪魁祸首撒气。

这一下事情立刻就变得非常吸引眼球, 当地不少年轻人都纷纷转发这则新闻,感叹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鬼屋,居然能恐怖到把人都给吓病。

底下还有去过的人现身说法,说那鬼屋真的很与众不同, 跟游乐园里的开玩笑似的鬼屋完全不一样,气氛渗人得很, 好几个女孩儿甚至说自己当初走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还感觉面孔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到了似的,可是仔细观察, 身边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因为这种言论太过诡异,自然就有不相信的人嗤之以鼻,觉得这都是鬼屋自己请来宣传的托儿。

这种猜测在鬼屋关停整改一段时间后再度重开后更加有依据了,加之鬼屋还换了全新的招牌,改名成了太仓鬼屋,有人就说看吧,果然是在给自己造势呢。

但同样也有不少被吸引的顾客,整日逛街蹦迪的年轻人们想要寻求刺激,许多都想去亲眼见证一下这间吓病了富二代的鬼屋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亦有不少试图亲自戳穿无良商家们为了炒作夸大其词宣传的网络博主。

但这些人最新发出的动态都从跃跃欲试变成了:“啊啊啊啊啊!!!”

“妈的!!鬼啊!!!”

“艹!一个血呼啦的脑袋突然丢到了老子的脚底下!还他妈眨着眼睛看着老子笑!!!!老子去抓抓到了一手空气,它却还在那里,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神仙道具!全息投影吗!!”

“我靠……走出鬼屋的一瞬间,阳光真美好。”

“腿都吓软了……里面有个女鬼演技真的好好,从天花板直接掉在我面前,都不带用缓冲垫的,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道具,舌头一下变得比我胳膊还长……”

“跪下了!这个太仓鬼屋到底是哪个公司开发的!跟游乐园里那种假模假式的鬼屋完全不一样!”

“敲刺激!!我还要带朋友再来玩一次!好久没碰到那么有意思的项目了!”

“三百块钱一张票根本就不贵!这家鬼屋不知道投了多少钱,制作太精良了!全程的出现的工作人员全都是投影,还能跟你互动,就跟真的在你面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逼真的投影!”

如此口口相传,京城本地的年轻人朋友圈立即疯转起有关这间鬼屋的宣传,京郊鬼屋一时客流如织,真正成为了年轻人眼中的探险圣地。

黄珏在同学会上刷到前女友前往鬼屋探险的朋友圈,恨恨地给那套九宫格自拍点了个赞后,突然觉得有点耳熟,不由问老同学道:“这个什么鬼屋,是不是之前阮时行去过之后生病的那个吗?不是听说让他家搞得停业整顿了,怎么又重新开了?”

毕竟毕业久了,平常走动也不多,老同学也不知道多少内情,笑着猜测道:“估计也就是闹着玩吧。你还真信他去完鬼屋会生病啊?肯定是这鬼屋拿他的名目炒作而已,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过。”

“阮时行生病了?严重么?”另一个同学听到他们的讨论,一脸担心地凑了过来,对此事一无所知。

黄珏点了点头:“是啊,病了一场,不过症状就是鬼压床睡不好加幻听,估计不太严重。”

那人惊奇:“这还不严重?不会真是是撞上脏东西了吧?”

黄珏摆手:“什么脏东西,估计就是压力太大了。更何况阮时行什么人你不知道,他一个党员,从来都不信这些的。”

话音落地,门口进来一道人影,阮时行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派头走了进来:“老远就听到我名字了,又在集体说我坏话呢吧?”

老同学们看到他都狂笑起来,此时说话那同学多看了黄珏一眼,有些担心地开口:“可别说他了,你看看你自己,怎么脸色那么差?不是平常天天健身的吗?”

黄珏大学时跟阮时行是室友,俩人亲密地打了个招呼,随即苦笑:“唉,我也跟他差不多,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做梦老是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人在我面前哭啊什么的,还有我女朋友,都说好要结婚了,婚房都买好了,结果忽然又闹着分手。唉,算了,不说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话音落地,就见阮时行站在了自己身前,目光炯炯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黄珏不明所以,尴尬地笑道:“小问题而已,就跟你之前差不多,可能这波烦心事过去了就好。”

谁知阮时行闻言,表情却更加严肃了,还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黄珏更加忐忑,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把事情说得太玄乎而不满。毕竟阮时行唯物主义得有点霸道,当年在宿舍住的时候,夜聊提起学校里的各种神秘传说,就经常显得很不屑一顾。

谁知阮时行一手搭上他肩膀,张口却是:“老三,有些事情问题虽小,却不能掉以轻心。”

黄珏:“?”

就见阮时行从裤兜里放出钱包,掏出一张名片递来:“我认识一个大师,对这方面很有研究,要不要带你去见见他?”

黄珏:“……”

阮时行补充:“驱邪抓鬼很在行的,我是他们的vip。”

整个同学会现场都寂静了。

***

阮时行带着满脸恍惚的老同学找到卫家的时候还有点忐忑,他回去之后病没几天就好了,除了心理还有些阴影之外,再也没做过那些让他睡不好的梦。这变化连祖辈相传彻底唯物的家人都觉得非常神奇,还跟风去庙里烧了两柱香,更别提亲身经历过鬼屋驱邪的他自己了。

因此虽然后来除了原本费用之外又刷了一百万的vip钱,他也不觉得很心痛,跟正常生活相比,钱又能比得上什么?

只不过手拿vip卡,他依然觉得烫手,主要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起卫西,偏偏想归想,他又没什么正经理由可以来上门找人。

好在同学会上遇到的黄珏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黄珏到现在都还是一脸懵逼:“老,老大,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党员吗?怎么现在也开始信这些怪力乱神了?”

“党员怎么了?”阮时行理直气壮的,“又不涉及宗教信仰,更何况你又知道这是怪力乱神了?你知道人家vip办卡送的礼物是什么吗你就瞎说?”

黄珏:“……送什么?”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这是有社会科学依据的!”

黄珏擦了把汗,觉得怎么好像越听越不靠谱了。

这种不靠谱的感觉在站在卫家院门外头的瞬间达到顶峰。

只见里头院落的草坪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挖出的泥土一坨坨堆在旁边,一只浑身是泥的哈士奇在泥堆里甩着舌头开心地滚动,整个院子一片狼藉,要不是前方的那幢房子,看起来简直像还在装修。

公司的太仓宗三个字倒是遒劲有力,可惜却写在一块奇怪的木板上,随随便便挂在院门口,黄珏仔细看那块木板,越看越像卸下手柄的门。

阮时行按响了门铃,片刻后一个冰凉如水的男声阴沉地传出扬声器:“谁啊?”

阮时行问:“这儿是太仓宗吗?”

那男声停顿片刻,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爸,该你了。”

随即一阵模糊而嘈杂的骂骂咧咧,片刻后院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擦着汗跑了出来,另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则气咻咻地站在他背后。

黄珏:“……”

真的不是他多疑,这个公司看起来确实很不对劲啊!

***

卫西拎着自己的竹篓下楼,便看到阮时行带着一个年轻拘谨地坐在客厅,卫天颐坐在他们旁边单独的沙发上,抱着胳膊大马金刀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

他倒是一点都不吃惊,目光从那陌生的年轻人身上一扫便转开了,喊了一声:“婉容!”

舒婉容慢吞吞地从角落里出来,发型完美,手上挎了个爱马仕铂金,眼神很犹豫:“小西,我跟人约好了做spa……”

“你取里头一个红色的小包袱,打开来之后,将里面的泥土均匀洒在院外的土层上。”卫西丝毫不予理会,将竹篓递了过去,“将你分内之事做完再去。”

舒婉容:“……”

卫天颐黑着脸一副想骂人的样子,最后还是卫承殊沉默地上前接手,到手就被沉了个趔趄,喊来周管家连带两个阿姨才将篓子勉强拖了出去。

卫西很欣赏他,朝着身后的二徒弟道:“这是咱们宗门里最勤勉的门人了。”

朔宗:“……”

沉默归沉默,他目光还是随着那篓子里一缕奇妙的气味追随了出去,那气味很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阮时行和黄珏也是第一次看见挎着爱马仕拖竹篓的女人,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就听卫西问:“你们找我?”

阮时行回过神来,面对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咳嗽了一声才点头说是,目光转向卫西身后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青年,愣了愣:“咦?陆阙?你怎么也在这?”

朔宗扫了眼他微红的耳尖,不想理会这个人。

卫西对vip还是很友好的,解释过自己跟二徒弟的关系后,目光扫了眼桌面,看向卫天颐:“怎么连茶水瓜果也没有。”

卫天颐的脸彻底黑了,阮时行反倒不好意思地摆起手来:“别别别,伯父对我们很好,已经让周管家给我们倒茶了。”

卫西因为卫天颐的消极怠工有些不满,但见客人都没意见,还是坐下了,坐下后目光扫了眼两人,最后落定在一脸尴尬的黄珏脸上:“说罢,遇上了什么事。”

黄珏心里还是不信这个的,更何况阮时行带自己来的这个太仓宗怎么看怎么奇怪,出来一个那么年轻的大师,看起来甚至还不如普通的道馆庙宇靠谱,因此便有些抗拒,不过他还是很惊奇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要寻求帮助的,笑了笑道:“一些小事儿而已,可能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有点睡不好觉。”

卫西倒也没说什么,接过周管家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无可不可地打量他,忽然问:“办卡吗?”

黄珏还以为他会说什么装神弄鬼的话来游说自己,听到这样具有生活气息的推销,顿时愣住了:“什么?”

卫西解释:“单卡单人,阮时行的vip优惠不能给你用。”

“……”黄珏无语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什么连锁发廊,待到看清卫西和两个徒弟,尤其是那个名叫陆阙的徒弟相貌后,这种错位感更加严重了,汗颜地回答道:“不,不用了。”

”哦。“卫西看起来有点失望,态度就有些懒怠,“你家至少三个邪祟,驱起来可不便宜,你确定么?”

黄珏本来被搞得起身想走了,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来:“你……你说什么?三个什么?”

卫西:“客鬼啊,你梦里没数过吗?”

黄珏一瞬间全身的汗都冒出来了,鬓角的汗珠跟打开了水龙头似的往下淌,他听到自己咽了一口唾沫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问:“你……您怎么知道的?”

侵扰得他睡不好觉的梦影通常都是形单影只的,可有时也会集体出没,他曾经在醒来后记下自己梦到的细节,最多时确实出现的是三个没错。可这件事情他对任何人都不曾提起过。

黄珏来时这一路关于骗子的想法瞬间一扫而空,心里疯狂地打起了突突,难不成还真有那么邪乎的事儿?一算就算出三个,倘若是猜出来的,也未免猜得太准了吧?

卫西却一点不懂他的震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一个月前可是搬了新家?做梦也是在那之后发生的吧?”

黄珏听到这话,浑身立刻被冷汗浸透了,小心翼翼地坐正了身体:“您,您说得对,我最近本来打算跟女朋友结婚的,可北京的房子实在太贵了,一直买不起。家里就有个亲戚就照顾我,卖给我一套学区房,我刚刚装修好,上个月才住进去。”

这学区房还是相当好的学区,售价比市场价格低了将近三分之一呢,那亲戚说是本来打算买给儿子做婚房的,黄珏连带父母因此都非常感激对方。

他搬家的仪式也特别简单,除了女朋友和父母之外,朋友同学里就连大学同寝关系最好的阮时行都没通知过。

黄珏这下彻底服气了,这可不是可以猜出来的事情,因此他看着卫西的目光顿时变了,跟看一根救命稻草差不多,毕竟一个多月睡不好觉这种事情,换到谁身上都坚持不住。

他战战兢兢地问:“大,大师,您既然能算出来,可有办法化解?”

大师依旧是初见的样子,只是在此时的黄珏眼里,对方不靠谱的形象俨然已经成了神圣冷淡的高岭之花。高岭之花看着他,目露睥睨,缓缓开口——

“你真的不办我们的vip吗?有开卡礼送。”

黄珏:“……”

您说的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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