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众人虚惊一场的是,杏娘无事,孩子也无事,叫了稳婆过来后,在产房里折腾了小半天,——生下一个六斤半的白胖儿子。

何家顿时欢天喜地、举家欢庆,让人四处报喜。顾莲收到这个喜讯的时候,大夫刚刚给她复诊切完脉,正在隔壁开药方,听到姐姐生下儿子,不由唏嘘,“一波三折的,还好最后平平安安。”看来姐姐没心没肺的性子,也有好处。

顾莲让人备了贺礼送去。李妈妈安排妥当回来,叹道:“五姑奶奶倒是母子平安,奶奶你……”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的肚子,“还得好好保养着才是啊。”顾莲颔首,“妈妈放心,我心里清楚的。”李妈妈欲言又止。

顾莲明白,对于自己坚持不肯松手中馈之权,乳母十分担心,——大约是怕自己给熬坏了,甚至……,一尸两命。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多歇着,免得将来落下病根儿。”

可是叶家这种情况,自己又没有娘家人可以撑腰,哪里能够高枕无忧?生了儿子固然好一些,但是却要抱给长房的。一旦自己生下的是女儿,上头一共六个长辈施加压力,叶东海到底顶不顶的住,是否纳妾都是两说!对于古代男人来说,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嫡妻若是太过较真,反倒不理解,认为是妇人嫉妒心在作祟。总之,对这一点自己完全没有把握。

而且再看看眼下,不等长辈们塞什么通房过来,光是眼下这几个大丫头们,明争暗斗就够激烈的了。顾莲正在烦恼,就听见外面传来喝斥的声音。蝉丫赶忙出去看了一回,“是红玉姐姐在教训两个小丫头。”又是什么破事儿?顾莲叫了红玉进来,烦躁道:“一大早的,吵吵闹闹做什么?就不能让人安生一会儿。”

“奶奶别担心……”红玉神色闪烁,“只是……、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翠微姐姐不在跟前,我便上去管教了几句。”顾莲冷冷地打量着她。大夫叮嘱自己不要生气,不要上火,这一屋子的人谁不知道?红玉又不是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若是真的替自己打算,以她的聪明,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遮掩过去。

比如小丫头打碎了东西什么的。偏偏大吵大闹的,生怕自己没听见外面动静似的,还这样吞吞吐吐……,是想引诱自己询问究竟吧?于是问道:“哦……,是什么事?”红玉回道:“两个小丫头嘴碎,在外头听了些不干不净的话。”

顾莲眉头微蹙,“是么?到底说了什么?”红玉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怯声道:“婢子不敢说。”又劝,“奶奶还是别听了,免得听了生气,白白气坏了自己。”意思是说,——是一件很值得自己生气的事咯。李妈妈劝道:“奶奶何必生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出去看看便是。”

“妈妈不用劝。”顾莲渐渐有些火气上升,吩咐红玉道:“不止拌嘴的那两个,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叫进来!”“是。”红玉赶忙转身去了。李妈妈还要相劝,“奶奶……”顾莲摆了摆手,焦躁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将近二、三十个丫头仆妇进来,挤了半屋子。

“听说……”顾莲环顾着屋里神色各异的人们,冷冷一笑,“最近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是关于议论我的?”没有人敢吭声儿。顾莲并没有真的要谁回答的意思,接着道:“现今我身子不适,还一直管着家里的琐事,少不了有人说嘴。”语气一转,“但是你们记住,不管什么流言,别人又说了什么瞎话,我一概都不想听,不想知道。”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不是想让自己生气吗?自己偏不上当!顾莲脑子这么想着,心中却忍不住气息翻腾,“就怕有的人嘴上说记住,心里还是记不住。”声色俱厉的放了狠话,“往后谁再敢嘀嘀咕咕的,就是存了心要谋害我!谋害我肚子里的孩子!”——这个罪名可不小。众人不由带出惊色,齐声道:“不敢的。”

顾莲冷笑,“不敢最好。”倚在软枕上发狠道:“其实不用你们嘀嘀咕咕的,我也猜的到!”火气有些上浮压不住,猜测道:“是不是说我先前的作为刻薄,不积德积福,所以遭了报应,对不对?”李妈妈吓了一跳,“奶奶,你可千万别信这些浑话。”“我不信。”顾莲心中除了愤怒,还有委屈。

自己怀着孕,还强出头站出来力挽狂澜,挣死挣命、拼死拼活,保得叶家上下太平无事!可是叶东海一回来,他们觉得安稳了、踏实了,一转眼,就忘了当初替他们卖命的人!不记得自己的好,只记得自己的“恶毒”。有心人还想借此生事。叶东海站在叶家顶梁柱的立场上,自然觉得长辈们都是慈爱的、疼他的,可是自己作为叶家媳妇,——任务无非就是要贤淑隐忍,为他们叶家生孩子罢了。

这个时候,丈夫在外面忙着奔波,何曾考虑过自己在后宅的处境?他又何曾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肯放手中馈之权?——他拿什么来叫自己放心?!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越是发狠起来,“告诉你们,那些鬼话连篇的东西,二奶奶我从来就不信!也不吃这一套!”

说到最后,语气是掩不住的狠意,“就算那些小人说破嘴皮子,说破了天去,该打的、该罚的,我照样不会心软半分!”红玉微微一抖,垂下眼帘。听得两个小丫头乱嚼舌头,偏生翠微不知道猫到哪儿去了,便想告一状,让主母知道她也有偷懒儿的时候。

不知怎地,倒像是把主母身体里的炸药给点着了。正在琢磨着,翠微慌慌张张赶了过来。顾莲的视线一扫而过,“去哪儿了?”听得主母语气不好,翠微赶忙低了头,解释道:“前几天找双喜借了花样子,刚才去还与给她……”一脸局促不安,“回来听说奶奶找人。”还挺巧的呢?玉竹去了何家送礼,该她管人的时候偏偏有事不在。顾莲心下冷笑,忍了又忍才没发作,讥讽道:“反正你是一个老实心软的,不会跟小丫头们厉害。”

喊了红玉,“我要交给你一个差事。”不管红玉是为了算计翠微,还是有了别的想头,——这么不管不顾,丝毫不替怀孕的自己着想,便不是可留之人。把她一点点推到风口浪尖上,早晚跌下来!至于翠微……,到底是真的赶巧不在,还是有意回避,且是两说。红玉并没有察觉主母心底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大大地挣了脸,竟然在翠微面前抢了差事,因而忙道:“奶奶只管吩咐。”顾莲大声道:“往后再有谁嘀嘀咕咕个没完,你就给她们一人一顿嘴巴子,不必回与我听。”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恼恨之意,“把嘴打肿了、打废了,自然就没人乱说了。”红玉赶忙领命,“是,奶奶放心。”“今儿这两个……”顾莲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们,“一人二十个嘴巴。”又叮咛道:“记得拖到院子外面去打,省得鬼哭狼嚎的,让我听得心烦!”“二奶奶……”小丫头们欲要哭喊求饶。顾莲沉着脸打断,“多言者,再加十个耳光!”

当即有人进来拖了两个小丫头,红玉跟了出去。顾莲觉得自己火气有点大,压着心内浮动不已的气息,平息了一会儿,挥手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等众人走了,紧蹙的眉头依旧还是散不开。李妈妈上前关了门回来,小声问道:“奶奶可有不适?”“大概是有点累。”

顾莲躺在软枕上歇着,静了一会儿,心里忽地有点酸酸的,“二爷觉得我争强好胜。”越说越是委屈,“可是我不这样,难道叫他整天坐在家里守着?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又有哪一个是真心替我着想的?”“三太太……”李妈妈忍不住抱怨,“叫她过来帮忙,两只眼睛就只盯着银子,哪里认真为奶奶想过?叶家的人都是一些白眼狼!”顾莲听了,越发生出怨愤,“可惜二爷不这么想。”

叶东海只记得长房对他的恩情,却不想一想,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叫自己割舍何异于割肉?他只看见叶家的人都围着他转、对他好,却没想过,自己之于叶家不过是一个外姓人罢了——立场不同,心态永远都不一样。自己不是嫁给了叶东海,而是嫁给了叶家这一大家子人。顾莲不想说话,又累又烦,闭上眼睛昏昏睡去了。睁眼醒来时,叶东海正坐在美人榻边望着自己,指了指桌上,“我与你买了外头的桂花糕,是八宝斋新出的点心,听说味儿不错。”“嗯。”

顾莲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再吃。”“大夫不是说了,别让你生气。”叶东海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掠到耳后,“听说小丫头们又拌嘴了?”他道:“你何必亲自去管?不是叫了三婶婶帮忙,丢与她便是,实在看不下去,把丫头卖了也使得。”不知道什么缘故,顾莲现在看着丈夫就觉得烦,懒得细细解释,只道:“那你去让三婶婶把人卖了吧。”

“莲娘……”叶东海自己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并没有违逆妻子的意思,她要怎样都依了她,不知道气从何来?柔声道:“你听我一句,往后不要管那些琐碎……”——你以为我喜欢管呢?!顾莲心中怨怼,不知不觉间,各种不满都涌了上来,气息越发地急促不定,“你们家的人说我恶毒,说我刻薄,难道还不许我问一句?!”

手指发抖,“蝉丫,去把那两个混帐给我叫进来!”妻子像是突然性情大变一般,气得面色通红。叶东海目光惊讶,“莲娘……,你这是怎么了?!”——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有人说购买了v章看不到,我的火狐浏览器也是看不到,后来点百度的音乐盒也打不开,重了装了一个flashplayer插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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