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公寓走廊内,姜慕晚与阿姨无声对峙着。

按理说,她一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又是晚辈,且还是在他人屋檐之下,断不可太猖狂,亦或是不给主人家脸面。

可这日,他的修养理智以及那劳什子的狗屁脸面都消失殆尽。

她望着眼前人就想到了那死去的老东西,那种本该被掩埋的仇恨,此时从她胸腔深处蔓延出来,好似她埋下去的一颗种子,在此时发了芽,抽了枝。

像泡发了的海绵,无限膨胀开来。

那是一种深埋在心底的仇恨,老东西死了她无能为力,无法再把人从地府拉出来狠狠搓磨,可眼前人还活着,倘若一开始姜慕晚知晓这人在姜薇这里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来弄死他。

她现在深刻的相信一句话,人生中总有意外之喜。

而眼前这个阿姨就是她的意外之喜,就是她在收拾姜家时的意外收获。

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伸手,掌掴了这个年过半百的佣人,且还是当着姜薇这个主人家的面。

佣人似是也未曾想到自己姜慕晚会这般猖狂,直接当着姜薇的面动手。

抬眸,苍老且布满皱纹的脸面是错愕尽显。

而姜慕晚一对上她那双眼呀!怒火更甚,反手,又是一巴掌下去,依旧是半分力道都未省。

端的是恨不得能抽死她的架势。

若说第一巴掌打的是佣人,那么第二巴掌打的是姜薇。

且打完之后,姜慕晚阴森的视线缓缓的扫到姜薇身上,带着几分警告与不悦之意。

那股子不悦,来源于姜薇将这人藏起来了。

若是一开始知晓,她怎会让人好过半分?

“老身一把年纪了,论打架自然不是大小姐的对手,您今日即便是要弄死我,我也只能接受,”老妇人开口言语,端的是不卑不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副无法反抗的姿态。

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有技巧的很。

你要弄死我,我也只能接受?

她还当真是委屈极了。

“你还挺委屈,”姜慕晚薄斥开口,冷怒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妇人。

只觉手痒的很。

她的痒与顾江年的痒有所不同,她痒,是想要人命。

杀人犯好像永远都觉得自己杀的那个人只要没死,那么他们的罪名就永远不成立。

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人没死,不是因为你没下毒手,而是因为她们命大。

倘若不是她命大,此时又怎会站在这里。

怎会活着见到这个老东西。

十几年过去了,她仍然记得这个老东西当初对自己下毒手时那般很辣无情,她苦苦哀求,求她放过自己,求她给自己一条生路,可她龇牙咧嘴的摁着她的头在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往水缸里送。

打的是要淹死她的狠劲儿。

她永远都记得,记得那年冬天有多冷,记得后院那结了冰的水缸,以及这个把自己往水缸里按的老东西。

又遇到了?

不急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去磋磨她,弄死她。

“不敢,”老妇人微微颔首,话语及低。

一颗苍老的心隐有几分悲凉。

“想来风水轮流转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我们也不会相遇不是?”

这句轻飘飘的询问却带着一丝丝傲气。

一种你既然被我碰到就绝对不会有活路的傲气。

老妇人抬眸望了眼姜慕晚,眼眸微微闪烁,往旁边躲了躲,不敢直视她。

姜慕晚见此,如地狱阎王般冷笑着走近,一步一步的迈步朝她而去,直至将人逼至墙角,脚步微顿,望着老妇人,一字一句开腔:“你一定要多活些时日。”

她伸手,落在她肩头,缓缓移,移到她的脖颈处,而后,指尖缩紧,狠狠用力。

面上阴狠丝毫不掩藏:“你记住,上天让我活着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反杀回来弄死你的。”

“杀人犯法,”老妇人挣扎着想将自己的脖子从她手中解脱出来。

可却被抓的更紧。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她嗓音及轻,比那屋外的天儿还寒凉。

姜慕晚只觉万般好笑,一个杀人犯竟然跑到跟前来跟自己说,杀人犯法。

姜薇虽间接性的认同了姜慕晚收拾老妇人,但也不想在自己的家里闹出什么人命,迈步过来,细长的指尖落在姜慕晚手腕上,望着她一字一句开口:“我这里不能出人命。”

许是姜慕晚心中有数,就此给了姜薇几分薄面。

松手,将老东西推到墙上,砸的咚的一声响,恶狠狠且带着怒气开口:“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

是真的发放过她吗?

简直多想。

她想,来日方长,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比起弄死人她更喜欢一点点的磋磨人。

说着,她俯身,伸手抽走了这人口袋里的手机。

起身时,冷冷寒意的眸子落在这人身上,带着浓厚的杀意,好似你若是敢开口,我就绝对会伸手弄死你似的。

临行前,视线冷冷落在姜慕晚身上,傲慢开口:“不送?”

“多谢。”

行至门口,姜薇开口道谢。

姜慕晚极淡的恩了声算是回应。

这日,姜慕晚抽走老妇人的手机,为何?

为了不让这老东西在姜家人面前言语罢了。

拿走了她的通讯工具,又有姜薇看着,看她能如何通风报信。

姜薇何其可怜啊!到如此年岁还在被老东西监视着,何其悲哀!

这日,姜慕晚离开姜薇住处时,已是临近天黑之时。

并未急着归顾公馆,反倒是驱车行至华众公司底下望着这座灯火通明且门口正被记者围堵着的大楼。

姜慕晚靠在驾驶座上,望着华众大门口混乱的景象,唇畔微起,带着几分凉薄之意。

她痛恨姜家吗?

自然。

痛恨到午夜入眠都在与之做斗争。

若是赢了,一切好梦。

可若是输了。

彻夜难眠。

这是执念吗?

是,她不否认。

她的执念深入骨髓,已经到了不弄死她们自己会死的地步。

所以她才会瞒着宋蓉回到c市。

才会回到姜家。

只为报仇?

不不不不不、她是为了解救自己,给自己一条活路。

将自己从无边深渊拉回来。

有人的活路建立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可她的活路,建立在姜家。

只有姜家亡了,她才能看见这美好的世界。

啪嗒、打火机响起,微弱的火光有片刻的闪烁,光亮落到她脸面上,给她带去了短暂的暖意。

可仅是一瞬之间,又或许了原样。

她依旧冰冷,冷酷,像一个只想着颠覆姜家却没有多余感情的行尸走肉。

她抬手,薄唇翕动,烟味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了整个车厢,充斥着她的鼻尖。

而后、她伸手,将车窗打开了些许缝隙,让丝丝凉凉的寒风从窗外飘散进来,吹散车内的烟味。

此时的姜慕晚是隐在暗夜中的一匹野狼,望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只为了饱食一顿。

马路上,车流如织,来来往往的车辆极有秩序的行驶到这条路上来,而后又离开,行人脚步匆匆走在人行道上,或归家或离去。

一旁,有人搀扶着穿着西装的同事从参观出来,被搀扶者喝得酩酊大醉,行路艰难。

她坐在车里,望着人生百态。

望着组成这个世界的微小人们。

或许在宇宙大荒之中,她也很微妙,姜家也微不足道。

倘若她有一颗大度且善意的心,此时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她没有。

须臾,半根烟下去,姜慕晚电话响起,她看了眼,伸手接起,那侧、徐放公事公办的嗓音响起:“太太,前几日追杀您和给你送血玫瑰的身后人都找到了,追杀是杨珊,送玫瑰虽不是杨珊但却是织品的人。”

“恩、”她淡淡回应,算是知晓。

这个答案,一早就猜到了。

去调查,不过只是为了确认罢了。

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去求证,即便你明知道结果是坏的。

更何况姜慕晚向来是个喜欢拿事实说话的人。

徐放告知结束,并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她抬手,视线依旧落在华众大门上,吸了口烟,而后又将纤细的指尖伸出车窗外,点了点烟灰。

“先生今晚有应酬,或许要晚归,让我交代您一声,”徐放这话,及轻,似是告知。

可在姜慕晚听来,心头微颤。

有种不明情绪在心底无限蔓延开来,就像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草坪上的蒲公英,而它的花絮飞满了每一个角落。

充斥着她胸膛的每一处。

入顾公馆两月,顾江年不归家,会事先言语,或自己告知,或代为传达。

而她到了用餐时分尚未归家,兰英也会准时拨通电话过来问候。

她缺少被关心吗?

不缺。

宋家人都待她极好的。

可那是在首都。

在c市,她缺。

在这个人人都想算计她的城市,她缺少这样一份关心,也缺少像顾江年这样沉稳的男人。

白日上班,晚间按时归家,若是不归,去了哪里,这人都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你。

她每每虽未言语何,但心里,大多有数。

那看似一声声平淡的交代,实则,透露着尊重与爱护。

他本可不比如此。

即便不如此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他还是如此做了。

姜慕晚脑海中想起姜薇那句话,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吗?

或许曾经相信过。

她喜欢顾江年吗?

姜慕晚想了想。

她喜欢顾江年每每在她需要时出现,也喜欢顾江年给她的底气。

这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宋家人也好,贺希孟也罢。

谁能那般狂妄的告知她:你尽管去做,世人拿仁义道德来绑架你,你只管说是跟我学的,反正我没那东西。

顾江年在婚后的一言一行,虽是算不上一个极好的丈夫。

他们二人争吵不断,脾气上来时都恨不得能捏死对方。

可不否认,这人是护着自己的。

极护着。

每每床事上,都依着她的性子来,及其惯着她。

他也是个有柔情的人。

“太太,”那侧,徐放未曾听到回应,拿着手机走远了些,轻唤了声。

今日的应酬桌上都是商界大佬,而顾先生对外,还是隐婚状态。

他走远,也是有理由的。

“恩、”姜慕晚猛的回神,惊觉手中香烟见了底,眼看着烟灰马上要落下来,她将手机丢在自己腿上,将车窗完全放下,而后,随手将烟蒂丢了出去。

车窗放下的那一瞬间,车旁正好有人经过。

那人见了姜慕晚的容颜,先是错愕了一阵。

望着人,似是认识,但又想不起名字,哎哎了几声。

姜慕晚见此,合上车窗,启动车子远去。

直至入了主路,站在路边的人才猛的喊了声:“华众姜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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