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个值得期待的季节,天凉快后,人就感觉活过来了。尤其摊上这么个倒霉年代,甭管是躲在山里的,还是重新聚集的人们,没有足够的收获,接下来要到的冬天可不好熬。

就b市来说,第一个冬季没有足够的食物,储备还能支撑下去,但坐吃山空总是不成的。

其实在一座城市里,最宝贵的财富现在是图书馆,天工开物与齐民要术翻出来,再不济梦溪笔谈也可以,只要看得懂,再加上几个懂得农事的老人,看各种征兆估摸下天气,磕磕碰碰也能有点收成。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谚语多通俗就算是写字楼格子间的上班族也听说过。

现在许多地方缺的是日历,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天,这很重要,播种啊收获啊拿不准时间,必须要看二十四节气啊,现成的框框架架在那里呢。

至于月圆月缺潮汐,还有别的问题,得看农历。

所以林教授在干副业,因为科学院里目前数他最闲,正在排历法。

b市的地下基地,2012年的日历挂得好好的,倒是没谁不知道今天的日期。

不过还要对历法有研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顺着推,没技术含量就能推的是公历,农历麻烦的地方在于闰月。相当于排进去一个插队的,还得斟酌着插好了,正月是不闰的,站在前辈肩膀上就是这点好,计算闰月出现在哪里的公式都有,要是按照天干地支的古法来推算起码要整出两张以上的草稿纸。要是换了郝队长在这里,保管连算法都看不懂。

林教授正在咬笔杆呢,抬眼就看见他孙女进来了。

“郝队长那边还没消息。爷爷你那个什么…计划,改名字呗,换成…”

等等接下来的字母好像是i?

算了“爱”计划就爱计划,总比h计划好听。

林教授头都没抬,唰唰地在纸上写。这个就跟解题似的,只要算妥了,后面就下笔若有神。

“别吵,我在算月亮。”

唔,明年没,2014年有闰九月,“丫头啊,你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是毛毛糙糙的,把你的性子改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懂不?”

林教授的孙女年纪不大,却工作了,属于智商高情商低还不会看菜下碟的姑娘。

要是在末世前,估计这个性格有的磨了,得靠运气撞到好的人,就一生幸福平安,毕竟秉性不坏。而这个糟糕的时代,扭曲了周亮一类人,将人心阴暗面无限放大,可同样也让善的那一面凸显出来。现在做好事跟炒作名声可搭不上边了。那些让人侧目的善举是不可能出现了,但围聚在一起的人,总是要互相帮助的,末世前甚至能不知道楼上住的人到底长啥样,现在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在没有科技文明的情况下,总有疏漏。

人与人都是处出来的,时间长了,基本都有感情,图个温饱的生活也没啥利益冲突。只要秉性不错,伸出手去帮忙,也没有很难和那么多顾忌了。

活着,是个很空泛却很实际的事情,能迅速改变很多人。

至少这姑娘现在待在异能者小队里,没谁背后给她翻白眼觉得她的话膈应人了。最开始的自以为是倾向跟不愉快对话,也被算作年轻不懂事,没经历过社会跌打滚爬的人都这样,现在不就好得多。这破时代,大家焦头烂额的事多了,谁也不会有事没事对她有意见,这逻辑很简单。

她趴在桌子上看林教授,很实在的问:

“您的计划是不错,可要是…这么说,要是演员不按剧本走,三个郝队长也没用啊!”

海怪要是不靠近渤海湾,就算玲玲天天在那里唱歌,也没结果。

林教授不耐烦的用笔杆点孙女的额头,示意她压到了自己的纸(说起来老祖宗的遗产真是丰富,妥妥的造纸术不是,虽然写起来有点刮笔尖不流畅,毛笔啥的就算了手腕力气不够不成,科学院的成果是仿鹅毛笔沾墨水,先凑合几年等科技发展),漫不经心的说:

“啥剧本,好观众就该等上戏。”

秋天可是很多淡水鱼类的回溯期,也可以去崇明岛,有吃的,还怕海怪不来吗?

“这本来就不是啥迫在眉睫的急事,等到国家重新有能力有组织的远航或者在海上捕捞的时候,才必须要联络上那些…”

这种外交对象,说轻松也轻松,不会干涉内政也不会侵占你的领土。

可麻烦的事情也多,虽然海里吃的东西多,海怪却是有袭击人类的记录。

根据研究,大型乌贼袭击船只,是将船只的影子当成了在海面透气的抹香鲸,不知道海妖为什么操纵暴风雨倾覆船只,不过现在对这些海怪的黑线分析,很可能它们只是喜欢船(阿碧瑟你个囧货)或者缺个住所。

林教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很靠谱的,比如西方诗歌里的人鱼,不都是坐在沉船的桅杆上等待王子(喂),没准人家就是缺个坐的地方呢(…),所以才专门在暴风雨的时候等着船只路过,翻不了就加把力让它翻。

林教授的年纪也到了,老小孩的心态理解起傻呆呆的海怪来毫无压力。

这些问题都好办嘛,海怪要待在深海,喜欢企鹅(大雾)就让它们去呗,缺条船玩,就给一条空的,以后造船在船底涂个有荧光剂的标志让海怪捕猎不会因为误捕暴躁。只要沟通无障碍,什么都好商量。

海底还有无数矿藏资源,以后说不准还能用到,这些都要上计划。

林教授觉得未来很光明,只要地球不抽风来个全球地震带大活动,把版块挪移下漂流或者直接上冰河时代,生活总会一年好似一年的。

——那是你们,大农场机械化时代的美洲就没这种好心情。

农业书?机械书害虫防治小麦种类还差不多,那个大西部,没个车骑马都要累死人,就几百年历史的国家,还想怎么样?蒸汽机时代的农耕经验,有吗?

西方也差不多,花田还算是经验丰富,别的就真很要命,越是机械强度低,劳动密集的国家,适应得越快。毕竟不是随便哪个国家都能在任何一个书店翻到齐民要术天工开物这种东西的,别说农事了,木制灌溉提水车,不涉及现代科技文明的好东西翻翻书就能按照图去造。

要不是现在水文环境改变有点大,水经注翻出来考察也方便。

几千年的农耕历史能留下多少遗产文化?不错,某个吹嘘宇宙都是他们的国家,眼光只是从饺子到名人,还没把重点放到这些东西上。唔,或许有书也可以,放到东南亚各国最直接的问题是,懂文言文的人才太少!

这可不是论语道德经,揣测有无,汉学深厚,搞技术的那是错一点就不行。还没有试验时间耗,这是饿肚子的大事。

林教授在那里琢磨海怪的喜好,很快又有新报告新发现了,因为离开百慕大后,夏意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伏尔库斯,你喜欢沉船?]

马尾藻不是伏尔库斯自己长的,蜃气啥的也是品种天生的咳,但是喷出气泡弄沉船只的技术如此熟练,位置与浮力抵消拿捏得那么准,可就不是天生技能的问题了。

夏意不怎么管别人(别的人类咳)的事,可不会脑子抽风,他知道自己是谁,不会真把自己不当人。他没认识的人死在百慕大,也没听说过中国人在这里失踪(废话啊跟中国隔了一个半球),感情又缺陷,所以是很认真的在思考。

但是——海怪的逻辑你懂的。

[这里总是有许多空船飘着。]

人到哪里去了原因多种多样,也不是都死了,还有弃船逃生的,在幻觉里他们是遇到了风暴,或者最倒霉的是连人带船绕圈圈,完全不知道日子,每天都重复一样的事情,捕鱼开船,幻觉导致他们在这片海域好像患上了一种特殊的失忆症,好像每天都在过十月七号,离开百慕大后又正常了,还一口咬定日期是某年某天。

不过是个特例,一般担心暴雨的就会看见,担心迷航的就会惊恐弃船,只有很淡定啥也不没想的一船人才能中上面那种头彩。毕竟人都是这样的,只要有一个说不妙我们遇到了啥,先入为主的印象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一样的东西。

而到现在,飞机轮船用油,时间停滞的大奖都没了。

百慕大海域,一直都有很多空船凄凉的飘着。

[不弄沉,会挡住阳光。]伏尔库斯忒认真。

除去被缠绕做支撑的碎木头,要是没阳光,海藻还长什么?陷到海藻堆里的船可是飘不动的,海藻不旺盛,海兔的数量可就会少,某只特种隐藏部队在等不到路过小鱼袭击时,拿什么来填肚子?养军队很难的(喂)

再说,超声波遇到东西都会适量反弹的,探测系统不需要太多干扰。

[阿碧瑟说加勒比的阳光好。]大果冻十分向往,它当初怎么就生在这倒霉地方呢。

[……]

晒晒阳光喝喝海水吃点浮游生物就能活的伏尔库斯,海怪们鄙夷一下不奇怪,连克拉肯都有个想飞的爱好呢。

——唔,有的海怪虽然宅,但讲究采光,千万别在这点上招惹它。

林教授接到报告是这么想的,不过随即就一拍脑门,多事啊,这家伙待在百慕大,是大西洋中部,跟中国相差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操哪门子闲心,还比不上管的架子上结几根黄瓜重要呢。

苦逼的郝队长不是带玲玲白等,他在充当小学老师。

数学语文顺带加个医学化学常识一把抓的转职老师桑不起。

小姑娘对着海是真的说不出啥话来,天天跟郝队长聊天也不行啊,林教授的计划当真就是唱歌,一个小时去唱一次,课间休息嘛多好,苦逼的郝队长其实最重要的是在当音乐老师。

玲玲唱歌,呃,没有伴奏,只能说是小女孩心情好,欢快的跟着念,跑调是肯定的,多好听也不至于。就算夏意在这里,冷不丁也就是当成小女孩在唱歌而没发现是次声波,除了天生对次声波敏感的涅柔斯塞壬,还有活得久的陶玛斯。别的海怪对于次声波与人类语言的分辨能力不强——因为那就是个调子,海怪听不懂你唱什么。

霞水母刚被阿碧瑟从西风带营救出来,陶玛斯游向加勒比海,塞壬与夏意的目的地与他们一样,所以h计划在今年注定了只有一个目标可能。

——分不清方向,就追寻着浮游生物丰富的海水游的魔鬼鱼,是不可能去南太平洋的,那里大片表层海水如同死域,窜出西风带进入印度洋,然后就摸着摸着一路北上,海怪的速度快,那边已经加勒比聚餐阳光火山游,克拉肯连游带蹦(…)的靠近了东海渔场。

它继续往上,终于有一天。

扇了下无比巨大呈蝠翼的胸鳍,背部漆黑肚皮雪白的魔鬼鱼跟着海豚群来了场自选动作跳跃时,模糊的听到了远处有一个声音。

于是稍微凑近一点,克拉肯对浅海深海没啥概念,也不怕水浅,因为它的身材是一张饼==

是唱歌哟,比海豚群规律的唱歌还好听,克拉肯开心的顺着调子继续跳。

那啥,有音乐的自选动作比较带劲。

魔鬼鱼不知不觉,循着声音的方向,越游越近,它相信那一定是个比虎鲸老实不乱咬,比海豚聚拢在一起不搭理它要好很多的玩伴。

唔,先吃饱了,再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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