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开始渐渐热起来,夏天的早上大清早的就日光强烈,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憾生心里总是惦记着什么,早上开始渐渐睡不住了。

早上的餐桌上,憾生抱着牛奶杯,桌上的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狼吞虎咽,一个四平八稳。都一样的武装整齐,一会就要出去奔忙,室外的阳光明媚,大好的一个晴天,憾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忽然觉得自己太颓废了,她抬头对对面的两人道:“我是不是也该干点什么了?”

莫憾庭从稀饭碗里抬起头,嘴里含着一口包子,颇是惊愕的一张脸,佟夜辉放下报纸,他似乎借着收拢报纸的功夫在思索,然后他问她:“你想干什么?”

憾生撑着脸认真的思索,莫憾庭冒出来一句:“跟我上班去吧?”佟夜辉转头看向他,憾生指着莫憾庭道:“嗯,他那里少一个文员。”

佟夜辉敲着桌子:“你要想上班到我那里去也是一样的。”憾生看着他摇头:“不去你那。”

佟夜辉思索着转头对莫憾庭说:“她不能长期坐班,也不能疲劳。”

莫憾庭满不在乎的回:“行啊,就是给她个消遣,我也没工钱给她。”

于是就这样憾生有了一份工作,她做起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文员。

憾生的工作环境是轻松的,她每天和莫憾庭一起出门,下午三点就被佟夜辉派车接了回来,关于她每天爬十三楼的事她一直没告诉他。

六个人的小公司,憾生在那里毫无压力,没人太把她当回事也没有人歧视她,他们是一个很特别的团队,几个充满斗志和梦想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耗费着大量的激情,做着他们喜欢的事情,憾生游离在他们之外,看着感受着,见着他们四处碰壁却从没有消极,也感动着。朝来夕往,她见证着一个青年为着自己的梦想努力,这个人是她的弟弟,她为他感到骄傲。一个夏天过去,憾生的脸上渐渐出现正常的健康的肤色,一切似乎都开始好了起来。

时间进入十月,B城迎来干燥的秋季,十一黄金周佟夜辉去了内蒙出差,他投资的风力发电厂已经初见规模,草原上一望无际的风车正等着他去剪裁,留下憾生和莫憾庭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放假七天,莫憾庭和憾生在家窝了两天,莫憾庭难得放个假,每天睡到快中午,吃了饭就锁在他房间里抱着他的电脑鼓捣,到了第三天,憾生自己也闲得慌,拉着他出门游泳去了。

他们这个高档小区,配套的有健身房和游泳馆,因为是盈利性质的所以也对外开放,游泳馆生意不错,下午的时候人声鼎沸。

莫憾庭是个帅哥,脱了衣服身材也是上等的,招了很多女人的目光,憾生游不了几圈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她上岸找了一张躺椅坐下休息,眼睛找着泳池里的弟弟。

莫憾庭一直在深水区,那里人少,岸上看着满是人头的泳池他也是最扎眼,这孩子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从一开始下水就一直用自由泳一个动作闷头游着,憾生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劲,强大而正气,佟夜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不同于普通人的优秀人种,但是在追求的高度上憾庭是比他强的。

莫憾庭游到累了,上岸休息,他一路走过来吸引了无数偷窥的目光,憾生看着他一路走来,满眼的骄傲,憾庭之于她是和所有她以往经历的感情都不一样的,不需要什么理由就会去疼爱他,一个温暖的存在。

莫憾庭走过来往憾生身边的躺椅上一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憾生逗他:“憾庭,有好多女孩看你。”

莫憾庭转身对她嬉笑:“当然了,你弟弟帅的无人能及。”

憾生伸过手捏着他的下巴调戏他:“嗯,确实是个极品的,这么好的小伙怎么没人喜欢呐?浪费了。”

莫憾庭颓废的倒进躺椅里,大声的叹息:“唉!你弟弟我穷啊,没钱追姑娘啊。”憾生望着他笑,知道他在胡扯,但这孩子有自己的心思她也没在往下追问。

在游泳馆里泡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姐弟俩溜达着往家里走去,小区里人烟稀少,回家的马路上空旷而安静,落日的余晖把整个世界染上一层金色。

姐弟俩身上都有些疲懒,慢慢的走着,憾生握着莫憾庭的手,在这世界上他是除了佟夜辉以外她唯一想亲近的人,而莫憾庭确实一个安稳的存在,憾生从不用害怕在他身上付出的感情,因为那不同于爱情,是需要回报的,憾生走动的脚步是在忽然间停下的,就如人生中很多的幸福或者不幸福的转折点都是没有任何的预演一样,兜头就来,以至于人们在极度的无奈中,往往只能把它归结为命运一说,憾生的疼痛来的忽然而剧烈。

莫憾庭本来在考虑着他公司里的事情,心思没有在走路上,他是走出两步以后才忽然感觉到手被落在后面的憾生猛地攥紧。

莫憾庭莫名的回头,憾生扭曲着五官站在原地,一手捂着肚子,莫憾庭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憾生低着头:“憾庭,我肚子抽筋了。”

莫憾庭被她的形容逗笑了,走回来道:“乱讲,肚子还能抽筋了。”

“是真的,我走不动了。”憾生蹲了下去,发迹里冒出了冷汗,排山倒海般袭击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她脸色苍白,五官扭曲,她把头埋进膝盖里含含糊糊的说:“我不行了,你背我回去吧。”

憾生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莫憾庭以为她在耍懒,蹲下身要看她的脸:“你不是吧?真的肚子疼?”

憾生躲着不让他看,拽着他的裤脚道:“快点。”

莫憾庭无奈的过转身:“姐,不是我说你,你男人把你惯的太懒了。”莫憾庭以为憾生在跟他闹着玩,却没看见憾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莫憾庭的肩膀比佟夜辉的还要宽阔,憾生把眼里的水痕偷偷的印在他的衣服上,走了一段路,莫憾庭还在继续琢磨着刚才他想的事情,两人一直没说话,疼痛如开始来袭一样,毫无预兆的慢慢消退,一段时间的静默后,憾生轻轻的问莫憾庭:“憾庭,怎么没看见你找女朋友?”

莫憾庭随口应道:“没那个心思。”

“其实我挺想看见你带个女孩回来给我看的,我想看见你结婚,看见你有孩子,男孩女孩肯定都挺漂亮的,我给你带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憾生越说声音越低微。

莫憾庭在前面嘲笑她:“我说姐,你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还想着给我带孩子呐?你自己生一个应该快一点吧。”

憾生把头埋进他的后背里轻声的说:“憾庭,要是你能早点来找我该多好?”

莫憾庭沉默了片刻说:“现在也不晚。”

“是的,也不晚,谢谢你,憾庭。”憾生的声音轻微,没有让前面的莫憾庭听见。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莫憾庭看见院子外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车,银白色的花冠,不是佟夜辉开的车,他多看了几眼,憾生趴在他的后背没有看见,直到他们已经走过了,莫憾庭正伸手推围栏上的院门,身后传来一声开车门的声音:“憾生!”一个呼声忽然传来。

莫憾庭背着憾生转身,憾生在抬头的瞬间,夕阳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儒雅的面孔,带着微笑。

“憾生。”

“叶权!”憾生惊呼,她从莫憾庭的身上滑下来,望着那个人不敢置信。

“憾生啊!”叶权叹息着惆怅的语调叫着她。

憾生静静的站在莫憾庭的身边,笑盈盈的面容:“叶权,你来看我啦?”再次见到叶权她仿若觉得已经隔了一世,遥远而陌生但又是亲密而欢愉的。

远远隔着一些距离的叶权,一身精干的西服正装,脸上架着一幅无框眼镜,和憾生记忆中的印象有些违和感,他微微摊着手对憾生说:“你在干什么呐?憾生?不过来迎接我吗?”

憾生欢笑着拉着莫憾庭走了过去:“我弟弟,我的弟弟莫憾庭。”憾生骄傲的跟叶权介绍。

然后她又转身对着莫憾庭:“憾庭,他是叶权,我的朋友。”

“你好,憾庭。”叶权率先伸出手。

“你好,叶先生。”莫憾庭礼貌的与对方握手,他观察憾生的生活,知道他姐姐这人是没有朋友的,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叶权,他为着他姐姐给与了相当的尊重。

叶权再转过来面对憾生,他微微抬了抬手臂似乎想拥抱她,但又是犹犹豫豫的动作,憾生踏上前一步,主动的伸手拥抱他:“你来了,真好叶权。”如此坦诚的憾生,叶权拥着她拍拍她的后背,闭上了眼睛,难言的情绪被他遮挡了起来。

憾生热情的要拉叶权进屋:“叶权走吧我们进去说。”

叶权却摇着头:“憾生,我就不进去了,你跟我出去吧。”

憾生扭回头看看身后的房子,回头又疑惑的看向叶权,叶权斯文的笑着道:“当初是他拿你的未来威胁我给你的那份房租合同的,手段及其卑劣。”叶权笑眯眯的面容下掩盖了太多的情绪。

憾生无奈的笑笑答道:“那好吧。”叶权转向憾庭:“憾庭小弟也一起吧。”叶权镜片的眼神闪烁着,莫憾庭看看他又看了看了笑得一脸无知的憾生点点头:“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权把他们带到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他似乎就住在这里,一路走来很多的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叶权每一个都含笑回应,礼貌,自信而从容,挥洒自如的姿态,他带着一个面具,这是憾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叶权。

三人坐定,各自点了餐,憾生问叶权:“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权只是笑,他说:“相信我憾生,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找到你。”他没有说出的是,我找到你又怎样呐?所以才不想来找你。

憾生知道她和叶权一直都游走在暧昧的边缘,她不能跨前一步,只能回他一个微笑,莫憾庭看出他们的不对劲,但也只是看着,他的姐姐多出一个爱慕者,他其实没什么想法,以他的观察他姐姐和佟夜辉之间关系很稳定。

一顿饭吃的平静而和谐,叶权还是很活跃,说着他来国内行程的目的,问着莫憾庭的情况,他决口不问憾生的近况,和莫憾庭说的比较多,一直没有冷场,人还是那个人,但已经不一样了,叶权的感觉不一样了,憾生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中途憾生起身去洗手间,洗手间里她接起冷水拍打自己的脸,水进了眼睛里,视线有些模糊,很多东西可能只是幻象,随着时光越发的飘渺虚无,憾生有些惆怅。

外面的餐厅里,憾生起身离开后,叶权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他转身对莫憾庭说:“憾庭,把你的手机给我。”

莫憾庭奇怪的问他:“干嘛?”

叶权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往桌子上一扔,奇怪的笑着掏出手机:“干嘛?让你帮我揍一个人。这是他该得的,也是他欠憾生的,我想来想去,这世界也就你能揍他了。”他抬眼瞄眼莫憾庭:“我看你这体格行。”

莫憾庭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什么是欠我姐的?”

叶权不耐烦的道:“赶紧的,你手机号码多少,一会你姐就出来了,让她知道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莫憾庭皱眉报出自己的手机号,叶权拨了过去又按掉:“我明天找你,给你看些东西。”说了这么一句他马上恢复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正好迎着憾生从洗手间出来。

三人继续安坐,一顿饭吃的安安稳稳,饭后都不想再续摊,叶权和憾生不是不再亲密了而是感觉随着时间消退了,出了那个岛,叶权不再是叶权,至少不是憾生心目中的叶权了。

饭后叶权送他们姐弟俩出去,分别的时候他用力的拥抱憾生:“憾生,其实我早知道,我和你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命,你要加油。”憾生抬头望着他,叶权的目光清明而明亮,她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憾生难过的拉过他的手:“叶权,再见。”此生他们都可能再不见了,她是知道的。

憾生姐弟坐上出租车,憾生从车窗里看过去,叶权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里,望着她,沉沉的眼神,然后他一转身,西装下摆在他的身后甩出一个潇洒的弧度,走入他身后辉煌的灯火,憾生忽然明白这个潇洒转身的恐怕才是真正的叶权,人有多面性,那个在岛上的叶权只是他本性中的一个,憾生惆怅的低下头,她很怀念那个被她关在岛上那所房子里,对她来说独特的叶权。那段岁月,也不过是一段值得缅怀的岁月罢了。

日子如常的继续,第二天佟夜辉回来的时候憾生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她被身边沙发的塌陷惊醒,睁眼看见头顶上坐着一身风尘仆仆的佟夜辉,她自动把头伸过去枕在他的腿上:“回来了?”

佟夜辉拨开她额头碎发:“嗯,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憾庭呐?”

憾生懒懒的挪动了一下:“刚吃过午饭,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

憾生又说:“夜辉,昨天叶权来了。我和憾庭和他出去吃饭了。”佟夜辉停在她耳边的手顿在那里。

憾生叹气:“和以前不一样了,叶权变了,或者没变他本来的样子就应该是这样。唉!”憾生叹气,很多的无奈:“说不清。”她翻了个身,把头扎进佟夜辉的怀里似乎不想面对。

佟夜辉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他当然知道憾生的感受,大家氏族出身的男人,热情,教养,宽厚,体贴是他们的本性,但同时势力,衡量,责任与选择也是他们的本能。

正在憾生颓靡的时候,莫憾庭回来了,事情发生时毫无预兆,憾生从佟夜辉身上翻身坐起来的时候身子还在发沉,莫憾庭走到他们的身前,憾生问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憾庭理都没理憾生,他望着坐在沙发上佟夜辉递给他一个文件夹非常冷静的问他:“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佟夜辉接过来翻看了几页,纸张上的内容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什么起伏,他没有看完,直接就合上了,然后他低着头望着膝盖上的文件夹,没有多久他抬起头很平静的说:“是真的,叶家在国外经营了几代人,有专门的商业情报机构,他们收集的这些都是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莫憾庭开始平静的脱外衣,他说:“那你是承认了是吧?你骗她钱,用她垫背给你坐了五年牢。她为你生过一个孩子,有过一次宫外孕,后来的了癌症都是真的是吧?”

“是的。”佟夜辉答他,莫憾庭转头看向憾生,憾生看见他的眼睛红了,望着她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愤怒,憾生即难过又紧张。

莫憾庭把衬衣袖子挽起来命令憾生:“姐,你走开。”憾生与他默默对视半晌,她的身体往佟夜辉那边斜了斜,莫憾庭瞪着眼看她,佟夜辉拍拍她的肩膀:“憾生上楼去。”

憾生最终站起来她什么也没说,让到了一边,莫憾庭在瞬间就爆发,他一拳打到佟夜辉的脸上,佟夜辉的脸被他打歪到一边,接着莫憾庭又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又是一拳砸过去,佟夜辉始终没躲也没还手,莫憾庭把他一脚蹬翻在地上,他擦擦嘴角的血又站起来。莫憾庭接着踢他,不等他站起来就冲上去照着他的腹部一阵狠踢。

佟夜辉弓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咳出一些鲜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喷射在大理石地面上。他还是什么也不说,抹干净嘴角的血迹,又艰难的站了起来。

莫憾庭阴沉着脸走进饭厅,拖着一把椅子回来,什么也不说,抡起来朝着他横拍过去,一声闷响,木质的靠背椅撞上佟夜辉的后背飞出去摔在地上散了架,佟夜辉再次倒在地上,莫憾庭扑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的招呼在他的脸上:“你欺负她一个女人,从来没有人帮她出过头吧?你这样的混蛋一辈子没被人这样修理过吧?难受吗?”佟夜辉满脸的鲜血,眼角,嘴角崩裂,眼睛肿起,莫憾庭忽然掐住他的脖子:“难受吗?不能呼吸的滋味好受吗?要死了的感觉好吗?可你他妈的快把她弄死了,还不是这么快的,一点点的磨的。”莫憾庭在愤怒的嘶吼。

佟夜辉的脸变形着,他伸手似乎想去推莫憾庭,可伸到半空他又颓然的放下,放弃的姿态艰难的转头去找憾生,他找到站在角落里的憾生,喉咙的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他的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声扭曲的声音:“憾生。”

“憾庭。”憾生的声音轻微,莫憾庭转头,惊讶的发现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憾生往脸上抹了一把,她呆愣愣的似乎也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举着手上的泪水对莫憾庭说:“憾庭,你看见了吗?你打他收获到的只有我的泪水,你还要打吗?”

莫憾庭惊愕的松手慢慢的站起来,客厅里一片狼藉,佟夜辉在他松手以后蜷缩着身体剧烈的咳嗽。莫憾庭傻傻的站在那里,眼神迷惑而恍惚,憾生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说:“憾庭,你跟我来。”

憾生拉着莫憾庭往楼上走,留下佟夜辉一个人瘫软在地上没有人管他。

客房里,莫憾庭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憾生坐在在他的身边拿过他的手,翻过来,手背的关节处一片血红,有佟夜辉的血,也有他自己的,憾生说:“憾庭,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没有爸爸,妈妈也、、、不太理我,你知道我以前不太招人喜欢,只有他,好的坏的都只有他给我,我也恨过他,就是到现在也谈不上原不原谅,就是习惯了,如果要活着走下去就非得找他作伴,而他最后也还是要我了,这也挺好。”憾生牵牵嘴角笑了一下,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莫憾庭转头看着她,静默的一张脸,太过压抑后的平静。

憾生摸着他手上的红肿处又说:“如果你曾经倾尽全力的去爱过一个人,那么你就会知道,你哪怕恨他恨不得他死了,但是他要是真死了,你也还是要去陪着的。”憾生及其平静的话结束在一声无奈的叹息中。

莫憾庭静静的望着憾生,刚才是燃烧光了所有理智的愤怒,现在是心脏钝钝的闷痛,憾生一张历经风霜后的宁静的面孔,他想他是有些明白她的:她被一个男人伤害到连命都要赔上了的地步,可最后还是待在了他的身边。

有一种感情,会让我们不由自主,一种以牺牲为手段的占有,占有欲有多强,自我牺牲就可以多彻底。

憾生之于佟夜辉,大约就是如此。

而人们通常把这种感情叫□□情。

莫憾庭终于明白了他从憾生身上看到如暮年人一样苍老宁静的眼神,其实源于她曾经的磨难和付出,那是一种感情走到极致后的从容和放弃。

莫憾庭抹掉憾生眼角的泪水平静的说:“姐,你说的对,我来晚了。”

憾生把头靠向他的肩膀,她轻轻的说:“憾庭,不晚。你来了对我来说是一件最完美的事情。”轻微的停顿后她接着道:“憾庭,你别恨他,如果有一天我早早的走了,你对他好一些,他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亲人了,其实他啊,从头到尾也就只有我真正的心疼他了,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有了孩子就经常带来给他看看,你的孩子留着我血,他会很疼爱的。”

莫憾庭猛的搂紧憾生的肩膀:“姐,别说傻话,你好好的用力的活着,将来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我把他们送来给你养,你看着他们长大。”

“好。”憾生透过莫憾庭的肩膀望着他身后的墙壁,露出一个低落而无奈的笑容。

憾生从莫憾庭的房间里出来,客厅里已经不见佟夜辉的人了,她回到房间果然看见他躺在床上,佟夜辉平躺在那里,房间的窗帘大敞着,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侧形成一个寂寞的阴影,憾生疲惫的叹息出声,她走过去,佟夜辉的脸上已经被他自己大致清理了一下,擦掉了血迹看着没有那么吓人了,只是这会皮下组织已经开始充血,颧骨高高的肿起,眼睛里有淤血,眼皮也肿大的高出了眼眶,看着依然恐怖,憾生在他身边坐下,想伸手碰他的脸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医院吧?”憾生说。

佟夜辉摇头:“不用了,他没有伤到我的内脏,都是些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

“别怪他。”憾生握着他的手轻声的说。

“不怪他,这是我应得的,他打的轻了。”他往里面挪动了一下身体对憾生说:“上来,让我抱抱你,我想你了。”

憾生小心翼翼的把头枕在他的腋下躺了下去,佟夜辉用手臂搂着她的后背,来回摩梭着安慰她:“憾生这样挺好,我欠你远远不止这一顿皮肉之苦,憾庭打我这一顿是他应该做的,也是我应该受的,你能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憾生默默的听着,她躲在他的腋下清浅的呼吸,很久后,她用轻微的几乎听不见声音问佟夜辉:“夜辉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害怕吗?”

佟夜辉的身体僵硬了,然后他用力的把憾生勒紧着靠近自己的身体:“嘘,乖,别说,别说。”

"夜辉,你记得,如果以后我死了,如果某天要是你的肩头落下一只蜻蜓,或者是灯下飞来一只飞蛾,你不要赶走它,那是我回来看你了,夜辉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是在一个黄昏,憾生说了这一段话,阳光的金芒散漫整个房间,他们紧靠的身体下印出一个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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