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昊昊——”

“临昊宝贝看这里!看看我啊宝贝啊啊啊!!”

“纪临昊!!看老子!!不准看别的女人!!!”

北京工人体育场内,当红唱跳偶像纪临昊的巡回演唱会正进行到高潮。台上的灯光炫彩夺目,准备了足足三个月的舞美可谓壮观,气氛被带动到最顶,在场数万粉丝声嘶力竭地喊着台上男人的名字。

内场草坪上,阮软艰难地举着硕大的灯牌,激动得早就把嗓子喊哑,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仰视前方。

台上,纪临昊随意脱下外套,坐回钢琴前,修长的食指抵住唇,微笑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又是一阵激烈的尖叫。

粉丝默契十足,短暂激动后纷纷安静下来,看着爱豆钢琴弹唱。

唱了半场的歌,男人的声音早已泛起一丝丝哑意,应和着低慢舒缓的曲调,异常性感。

阮软举着灯牌的手指在抖。

整整四年了。

台上的人,阮软喜欢了四年,终于在今年下定决心,要来看一场爱豆的演唱会。

可纪临昊红透了娱乐圈的小半边天,每场演唱会的票都是秒售罄,黄牛价直接炒到了五位数。

阮软刚大学毕业,连工作都是刚稳定下来,房租全靠家里垫钱,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要钱追星。她只好省吃俭用,存了三个月的钱,终于买到今晚的演唱会门票。

还是买的内场站票,鬼知道她这三个月为省钱吃空了多少箱泡面。

“接下来的这首歌,是一首我写的新歌。”台上,纪临昊从钢琴前起身,手轻轻一撑,跳上了最中央的升降舞台,“今晚第一次唱这首歌,送给爱我的你们。”

这下不光是阮软,周围瞬间炸开了。

内场区,汹涌的人群不断往前挤,阮软被挤得呼吸不畅,忽略胸口处传来的异样,跟着举起灯牌高喊爱豆的名字。

呜呜呜呜呜是新歌啊!今天就算死也值了!!

纪临昊凑近耳麦,轻笑:“歌名叫《摘星》,今晚的星星就像你们的眼睛,谢谢你们曾给予我的所有光芒。”

歌声响起,众人屏气凝神地跟着旋律摇晃灯牌荧光棒,阮软总算能喘上一口气,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爱豆,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知怎么的,头忽然一阵阵地犯晕。

肯定是刚才喊得太激烈,还没缓过来。

阮软没太在意,全身心沉浸在爱豆新作的词曲中,一曲完毕,纪临昊摘下耳返,对着台下深鞠一躬,起身后抛了个飞吻。

一瞬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工体的观众席。

靠近舞台的内场区就更疯了,阮软顿时被热情汹涌的人群挤得只往前扑。

一列保安在前方死死拦着,阮软被夹在安保层与粉丝群中间,连口气都喘不上来。刹那间,阮软吃了数日泡面的胃猝然抽痛了下,她眼前一黑,腿脚顿时软了。

此时安保的防线也被狂热的粉丝冲破,阮软被推搡着向前,直倒而下——

自己难道就要这样死了?

世界黑透那瞬间,阮软不甘心地想。

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心愿没去完成。

下辈子她一定要赚到足够的钱,包下整场演唱会,迎娶爱豆,走上人生巅峰。

她不甘心。

.

再清醒时,阮软耳边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床前战战兢兢的胖男人。

胖子的脸阮软看着非常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她刚想坐起身,胖子忙不迭地给她塞了个靠枕:“醒啦?”

阮软坐起身懵了三秒,开口问:“演唱会结束了吗?”

“什么演唱会?”胖子也被问懵了,小心翼翼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要不要我帮你叫护工进来?”

阮软才发现自己正在病房里。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偌大的病房内设施齐全,休息室连带着娱乐区,连会客区都配备了,俨然赶得上一间精致的单人公寓。

“这是哪里?”

胖子报了家医院名称,是京内非常出名的一家医院,挂号难到出了名,心脑外科治疗出了名,贵也出了名。

半晌,阮软不可置信,颤声问:“你……你们怎么送我来这么贵的医院?”

想起自己卡里那点可怜巴巴的余额,阮软两眼泛黑,几乎想再晕一次。

“阮小姐,你忽然晕倒,我们还以为是你旧病又犯了,慌忙就把你送了过来。”胖子摸不清这位大小姐又在想什么,只好小心回,“我已经给凛哥发过消息了,他很快就来了,你再等等。”

“谁是凛哥?”阮软一愣。

话刚出口,她总算发现哪儿不对了。

刚才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演唱会上把嗓子喊哑了,说话声音才听起来有些不同,而对话到现在,她都没觉得嗓子不舒服。

自己的声音怎么变了?

阮软正要去摸自己的脖颈,手指一动,才觉察到她手里还捏着东西。

胖子顺着看向阮软手里死死捏着的结婚证,暗暗叹气:“结婚证要不要我帮你收起来?”

阮软僵硬地抬起手:“这是谁的结婚证?”

“你的啊。”

她的结……谁他妈结婚了啊??

“我是谁?”阮软难掩惊愕。

完了,这次又开始闹失忆了,这一招数怎么还没玩腻呢。

等凛哥过来,有他头疼的。

胖子无奈地陪着对方装傻,捡好听的说:“你是阮瑜,商影传媒的董事长千金,凛哥的已婚妻子。”

阮软打开结婚证的手指都在抖,证件展开,照片上的男女皆是长相出挑,如一对璧人。女孩乌黑长发如瀑,目若点漆,精致漂亮的五官含着如水的羞怯笑意,像是极为爱慕身旁的男人。

阮软再看向男人。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冷静地推开了。

照片里的男人模样极其英隽,深邃的黑眸里淡无笑意,称得上“姣若寒星,明如冰练”。

别问阮软怎么能想出怎么这句的。

因为这是段凛家的粉丝常用来形容自家爱豆的一句话。

作为纪临昊的死忠战斗粉,她跟段凛家的粉丝撕了这么多年,早就将对家粉圈里的梗摸得一清二楚,并能举一反三,反手就对着段凛的粉丝嘲一句“沉若考妣,暗如死鱼”。

阮软盯着结婚证里那男人的脸,目光定在旁边“段凛”的名字上,如遭晴天霹雳。

“凛哥,你可算来了!”胖子松了口气,默默退出病房。

听见声响,阮软机械地捏着结婚证,循声往病房门口望去。

进来的男人裹着黑色长风衣,戴着黑帽黑口罩,待走进温暖的病房后,他随手除下大衣和帽子。

男人的身材比例极好,肩宽腰窄,包裹在裤腿中的腿笔直而修长。

阮软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熟悉感。

“我听邵立说,你不认识我了?”

连声音都熟悉得要命。

病床前的男人摘了口罩,露出出挑如画的容颜。他漫不经心的眸光扫过阮软手里的结婚证,音色微嘲:“只是结个婚而已,怎么就晕了?”

阮软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段凛?!”阮软脱口而出。

“还记得我。”段凛似乎对她装失忆博关注的手段习以为常,神色淡淡,“既然你醒了,那也不用我陪着了。明天我要出去拍戏,一个月内不会回北京,有事就联系邵立,别想着让我回来哄你,知道吗?”

“还有我们之间结婚的事。”段凛平静,“本来就是一纸婚约做戏给老人家看,也别当真。”

阮软仍旧没说话。

按往常,她不是声嘶力竭哭闹一番,就是要死要活地找长辈了,今天却格外安静。

段凛皱了瞬眉:“怎么了?”

阮软依然震惊得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以前阮软看过不少小说,但看文是一回事,轮到自己亲身经历又是翻天覆地的另一回事。

还没从自己魂穿豪门千金的狗血桥段里爬出来,她又陷入与死对家领证结婚的晴天霹雳中。

黑了段凛这么多年,阮软对他的娱乐圈履历熟悉到信手拈来。

这两年娱乐圈出了两位现象级流量,一位是阮软捧在手心犯花痴的心肝宝贝纪临昊,另一位则是段凛。两位当红偶像各自分了娱乐圈流量的半边天,红得家喻户晓。

但相比起从选秀节目出道、一路慢慢努力红上来的纪临昊,段凛的大红大紫却来得毫无征兆。

段凛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是靠演了一部电影的二番出名的。

电影是好电影,由知名的导演和编剧操刀。但在这部演职员表上腕儿随处可见的电影里,初出茅庐的段凛居然拿下了二番的角色,由此一炮而红。

自此以后,段凛接连不断拿着大制作影视剧本,也上了几期大火的娱乐综艺,凭借无可挑剔的颜与业务能力,火得十分迅速,堪称圈内紫微星。

明眼人都看出来段凛有背景有后台了。

按理来说,阮软家的纪临昊是唱跳型爱豆,和混迹演艺圈的段凛走的路线不同,应该没太多交集。

但偏偏两人年纪相仿,而且从前年开始段凛甚至还在歌坛里掺了一脚,接连发行两张个人专辑,段凛粉丝对自家哥哥发歌的事异常兴奋,当下在粉圈内部号召集体打榜,毫无预兆地在几个歌曲榜上压了纪临昊一头。

这一来,两家粉算是起了摩擦。

粉圈从互相忌惮到怒起互撕的过程暂且按下不表,总而言之,这些年两家粉丝撕得难舍难分,而阮软战斗在撕逼的前线,手里早就攒满了无数关于段凛的黑料。

但现在,段凛那些似是而非的黑点算什么?

阮软精神振奋,神情恍惚。

段凛他——隐婚啊!!

这才是实打实的惊天黑料好不好!!!

粉圈内有一句话,“爱豆恋爱要杀头”,虽然言语上属实过激,但也可见偶像谈恋爱对于粉丝的杀伤力,遑论还是隐婚。

而且看样子,段凛还是让豪门千金给逼婚了。

望着昔日自己口诛笔伐黑过无数次的对家,阮软心情复杂:“你真的结婚了?”

“应该说,是我们结婚了。”段凛不甚在意,眼尾染了浅淡的笑意,像是轻嘲,“跟我结婚有这么开心吗?至于拿到结婚证就晕倒了,到现在还捏着它不放?”

阮软猛地想起什么,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借着黑色屏幕里的倒影,终于艰难确认了一件事实。

眼前她的脸与结婚证上女孩的容貌无二。

她现在,是阮瑜。

她刚才还觉得自己是生前的阮软,是那个能在网上甩对家黑料的追星女孩,却没想自己成了段凛的隐婚对象。

是公布隐婚消息后,能被段凛家千千万万的粉丝生吞活撕了的那个隐婚对象!!

阮瑜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段凛没管她的异样,重新戴上口罩:“我还有事,出院手续邵立会帮你办,你好自为之。”

等阮瑜缓过神来,段凛已经离开,病房里,先前的胖子进来帮她削了个苹果。

阮瑜总算认出对方,是段凛团队里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生活助理,邵立。

以前撕逼的时候,阮瑜还讥讽过对家粉:“段凛身边的工作人员成天板着张脸,背靠的后台其实是黑|社会吧?建议我们黑道太子也别给自己立淡泊名利的人设了呢,我看这人设迟早要崩塌惹。”

而如今,往日看起来凶得能吓哭路边小孩的邵立正站在阮瑜床边,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

也太玄幻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应该是阮家千金留下的,锁屏是段凛的高清精修图。

阮瑜顿了顿,默默念叨了句抱歉,刷脸开了锁。

手机显示今天是十月五日,下午三点。

阮瑜愣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纪临昊的演唱会是十月五日的下午七点开始,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现在处在演唱会还没开始的时候。

阮瑜点进微博的纪临昊个人超话里,果然,粉丝们还在激烈讨论晚上演唱会的事。

【四季们看过来!!!!到时候A入口处有手幅和透扇发放,记得来领哦~】

【啊啊啊啊哥哥晚上的演出服有几套啊?会不会穿黑礼服?上次那套星光礼服我好爱[抓狂][抓狂][抓狂]】

【呜呜呜呜呜别说了我real紧张了!!!】

阮瑜又在搜索框输入自己生前的追星号,查无此人。

她回忆着爸妈的手机号,抖着手尝试拨号。

都是空号。

阮瑜彻底愣在床上,后知后觉地,从头到脚都泛起丝丝冷意。

先前的阮软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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