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家车用一下呗,送心宇去机场。”猫打电话给凌霄。

“好。”

杜心宇要回家了,从那天再次不欢而散到现在杜心宇走,凌霄都没有再找过他。不是不想找,是不敢找,他害怕见到杜心宇,害怕再也见不到杜心宇。

心烦意乱。

课上到一半,凌霄就再也坐不住了,他给杜心宇发短信,可杜心宇一直没有回。凌霄突然站了起来,跟旁边的彭杰说了句东西帮我带回宿舍,就弯腰从阶梯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凌霄车开得很快,风刮在脸上像刀一样。快开到杜心宇租房的小区时,他又慢了下来,去干嘛?去说你不要走?还是去说一路顺风?

“玩就有个玩的样子……”

杜心宇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只要一想到杜心宇,就会狠狠地疼一下,那种弥漫全身的痛,多一秒都承受不了。

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看到杜心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回了短信,很短,5个字,和猫在一起。他删掉这条短信,他手机里存了好几百条杜心宇的短信,可是这条他不想留。

疼。凌霄拨了个电话。

“你在店里吗。”

“在啊,你干嘛,又要扎耳洞么?”

“嗯。”

“你有病啊,要扎一次扎完啊,想起来扎一个,再想起来又扎一个,多不好恢复啊……”

“我乐意。”

凌霄平时很少去苏娜的店,纹身什么的他很抵触,但是他去打耳洞。他喜欢耳钉刺破耳垂那一瞬间的感觉,说疼也不算疼,但有很微秒的舒畅。之后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只要捏一捏,就会很疼,他承认自己有点发疯了,想到杜心宇他就会捏一捏,甚至希望那伤永远不要好。

可是伤总是会好的,好了就不会再疼。

要疼就只能再去扎一个伤口。

“今天要不多打几个吧,你到底想打多少个,一次给打全得了。”苏娜看着凌霄,这已经7个了,而且什么都没戴,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尚。

“不要,”凌霄靠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就一个。”

“你玩老娘呀!”苏娜怒了,不知道这大少爷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信不信我拿根大头钉给你摁过去!”

“好。”

苏娜叹了口气:“哎,服了你了,还左边吧,右边都已经打到软骨上了,不太好。”

“随便。”

耳钉扎穿耳垂的时候,凌霄闭上眼睛,杜心宇。

杜心宇要走了。

凌霄开着车,猫和杜心宇紧紧靠着坐在后座上,小声地说着话。

“给我电话哦。”

“嗯,你平时注意休息。”

“放心啦,你要老实点,等我有假就去看你。”

……

凌霄觉得心一点一点结成冰,然后再一点一点裂开,几乎不能呼吸。

一直到杜心宇登机,凌霄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不敢开口,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出什么让猫怀疑的话,也怕会控制不住会抱着杜心宇。

“凌霄,”杜心宇往登机口走,突然停下转身,“保重。”

“嗯。”

“帮我照顾猫。”

“好。”

杜心宇转过身,穿过安检的小门,消失在人群里。那个背影,凌霄觉得这辈子也忘不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杜心宇。

凌霄的生活变得空荡荡,也变得很有规律。给杜心宇打电话发短信,上课,泡吧,陪猫吃饭,还有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道场边上的椅子上看着乔杨发呆。

“我服了你了,”方强凑过来坐下,“你要看上了就搭话啊,成天这么盯着看,有毛意思啊。”

“搭话干嘛?”

“不搭话你没事就跑这窝着来干嘛,这坐着的都是家长,你凑什么热闹。”

“挺好。”

凌霄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杨,教练还没有来,场内的学员都在自己练习,乔杨就那么蹲着,凌霄有点想不明白,看起来这么不爱动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练跆拳道。

两个学员拿着板子正在研究,一个很得瑟地说什么破板没那么容易啊,你肯定不行啊,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

“傻b。”

凌霄看到乔杨的嘴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口型能看出来。然后他站起来,没等拿板子的那人反应过来,就一脚踢了过去,板子发出一声巨响,断了,乔杨的脚却没停,继续往上直接踢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一下没站稳,退了好几步,坐在了地上。

“真他妈难。”乔杨说了句,又蹲回去了。

“我操!”那人坐在地上愣了,骂了一句跳起来就往乔杨这冲。

乔杨抬头往那人身后看了一眼,说:“啊,陈教练你迟到了。”

那人冲到一半生生停下了,回头一看,没人,脸上一下涨成了红色。乔杨乐了,笑着坐到地上。

凌霄心里一动,那眼睛……

他抬手在左边耳垂上捏了一下,很用力。第十个。

杜心宇只在论文答辩那天回来呆了一天,没有联系凌霄。猫跟他吃饭的时候很无意提起杜心宇回来的事,凌霄头一阵发晕,险些拿不住筷子。他都等不到送猫回家,直接去了洗手间打电话。

“你回学校了?”

“嗯,就回一天,时间紧,就没告诉你。”

“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何必呢。”

“什么叫何必呢?”

“猫快过来了,我们也差不多就该这样了吧。”

……

凌霄怎么送猫回去的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猫一直在说她去了杜心宇那边之后的计划,只记得猫一直叫他不要记挂她,她会回来看他,只记得猫说你开慢点,你开慢点……

凌霄回到家,没有开灯,把自己扔到床上,拿过枕头捂在脸上,黑暗中他听到自己压抑着的哭泣声。

心疼。很疼。

不是疼杜心宇说了分手,而是疼杜心宇这么心不在焉地说了分手,如果他没有问,杜心宇甚至都忘了告诉他,他们分手了。

他一直觉得有一丁点希望,至少杜心宇会接他电话,会回他短信,他要的不多,只要这些,只要知道杜心宇还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几个字,几句话。

现在却只是杜心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所有的一切抹掉了,他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你好好的。

好好的……怎么好?什么叫好好的?怎么样才能好好的?一直以来,他心里满满的全是他,现在除去回忆,什么都没有了,杜心宇一句不要再联系,就抽身离开,一下把他抽成了一个空壳。

凌霄侧过身,心疼得他团成一团。恍惚中腿碰到什么东西,他摸了一下,冰凉的触觉让他一下崩溃了。

“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在枕头下吼了一声。

那是杜心宇送他的礼物,他只要有可能,都会带在身上。一把蒙古刀。

凌霄把刀举在眼前,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刀刃闪着寒光。凌霄突然很想笑,然后他就笑了,笑得都控制不住自己,全身颤抖。

再突然就觉得很冷。

他拿刀在右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割了一刀,等了一会,有些疼,刀很锋利。疼痛过后,右手变得很温暖,细小的温度沿着刀口漫延开来。凌霄很喜欢这种感觉,温暖,很久以前,和杜心宇在一起的感觉。第二刀割下去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有温暖。

不冷了。凌霄舒展开身体在床上躺平。

这一觉睡得很沉,居然没有做梦。凌霄已经习惯了形形□□的恶梦,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但是好像要醒了,很不情愿。

“凌霄?凌霄?”恍惚中听到有人叫他。他努力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往无际的白,有好多张脸在他面前晃着。

“妈?”

“你终于醒了,天哪,你要吓死妈妈呀……你醒了就好了,天哪,你这是做什么啊……你想要了全家的命啊。”

“什么也别问了。”凌霄闭上眼睛。

怎么会在医院?

凌霄被家里人在医院关了禁闭。他们想不通这个衣食无忧的孩子为什么会自杀,他们也不知道如果他出了院会不会再出什么事。因为凌霄什么也不说。

“你那天送我回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坐你车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会开那么快,”猫坐在床边给凌霄削苹果,“还好我反应快,马上过去了,你倒底是因为什么?”

“猫姐别问了,求你了。”凌霄把头扭开,他无法面对猫,更没可能告诉猫他为了她的男朋友自杀。

“我不问了,但是我得告诉你,人不能那么自私,你起码考虑一下你父母吧?你要真死了,你想没想想他们会怎么样?”

“我不会再这样了,都过去了,我都想好了,真的……”凌霄摸了摸耳垂,十个,就这么多了吧,足够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的……”猫把苹果递过来。

凌霄沉默了。

出院之后家里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凌霄自己住,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连出门都要有人跟着,就好像只要一眼看不到,这儿子就会没了。凌霄其实很不乐意,但想到猫的话,再看看老妈眼里写得满满的担心,没再坚持。

回家第二天是星期六,凌霄盯着钟出神,心里总像是有什么事,没法踏实下来。

四点的时候,他突然起身,要出门。一听说他要出去,凌妈妈就急了,去哪啊?凌霄说道馆。

出门的时候,家里阿姨跟了出来,凌霄愣了愣,有点想笑,但也没多说,就那么让阿姨跟在身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急不可待的要去道馆。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忘掉杜心宇,但现在他却不能控制地想要看到那双眼睛。

“我靠,你没事了?能出门了?你他妈的不傻b了?想通了?”方强一见到凌霄就扑了上来,抓过手就研究,“这算破了相了,我日。”

“哥哥,你智商怎么跟年龄成反比呢。”凌霄往里看,十几个学员正在那练得热闹。但看了一圈,却没有乔杨的影子。

“别看了,那孩子暑假完了就没来了。”方强拍了拍他的肩。

凌霄有点不能相信,看着方强:“练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练了?”

“我哪知道!早让你别老光看着,别老光看着,你不听,还美呢,现在人家不来了,我看你上哪美去。”

凌霄没说话,他有些失落,不,确切地说,是很失落,空荡荡的感觉。就好像一环扣一环的生活突然被抽走了其中的一环,整个节奏全被打乱了,让他一下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他哪个学校的啊?”方强见凌霄不出声,怕他郁闷,赶紧帮他想办法。

“19中的学生。”凌霄淡淡地说。

“……你真能耐啊!”

“哥哥啊,他穿着校服呢,所以说你这智商……”

“我对那孩子又没兴趣,谁注意这些啊!不过知道是19中的就好办了!”

“好办什么,天天去他学校外面守着么?”

凌霄没再和方强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道馆。

其实乔杨只穿校服来过道馆一次,凌霄在心里不由得庆幸那次他在。

还能再见到那孩子,还能再看到那双眼睛,这就够了。他想。

他实在是害怕再失去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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