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利枝子 第一章

当初是谁先提议这趟旅行的？

我记得是彰彦，彰彦却说是节子，节子则说不记得。对自己的迷糊，我们只有摇头叹息。

当时是在大学校区附近的烧肉店。隔了十几年再度光临的细长型店面里，多半是一些年纪看来有些微妙的男人，说他们是社会人则太嫩，说是学生又不怎么年轻；在他们眼中，我们或许是一群老先生老太婆，而我们却觉得他们老，想想还真有趣。这间店与一般老式建筑一样，刚走进来的瞬间会觉得店里有些昏暗，等到坐下啜口茶，就能适应店里的光线了。我们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顺便浏览墙上的菜单——用麦克笔写在图画纸上，而且早被香烟熏黄了。

这天的主角还没出现。他曾事先与莳生通过电话，表示这天得先去参加送别宴，晚一点才会过来。

“这个阿洁真不简单。”节子忍不住喟叹，“原先还对他的决定感到意外，伹深思过后，也就能认同他的做法了。”

听到节子继续这个话题，在座其他人也都陆续附和节子的话。

菅谷洁今年春天辞职后，回到乡下继承家业。阿洁的老家是一间中级规模的私人医院，他父亲是院长，伯父则担任事务长，但随他们华发渐增，再加上经营失当，导致医院最近几年的经营状况逐渐亮起红灯。阿洁的父亲与伯父本想结束营业，因此叫回于教学医院内科任职的阿洁哥哥与在都市银行负责贷款业务的阿洁，在年底召开家族会议，不料结果竟是团结整个家族的力量，改由下一代接下经营医院的棒子，重振家业。

“这就是所谓的家族企业吧！从现在开始要对他另眼相看了。”莳生灌了一口啤酒后说。

“不管怎么说，目前最先进的就是家族企业。自从经济高度成长以来，自营产业的地位一直很低，大学生毕业后多半选择进入大型企业工作，也成为日本有名的现象之一。”彰彦嚼着腌小黄瓜回答，整张脸皱了起来，“唔，牙齿过敏，还以为治好了。”

节子打岔说：“你们不觉得‘家族企业’这个词汇很微妙吗？有点见不得光的意味，拿黑手党来说，它是一个以血缘组成的帮派，进而从事交易买卖，所以才有家族企业这个词汇的出现，不是吗？”

我很喜欢听节子闲聊。她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却也知道适时收口，不造成他人的困扰。她会适当地应对，适当地装傻，话题又多元，让周围的人随时可以加入谈话。

仿佛突然回到过去那一段当学生的日子，众人高谈阔论的场景令人怀念，但内心深处又暗暗感到自卑与自我厌恶。

好久没吃到洋葱圈了，果然还是居酒屋的最好吃。我曾试过自己炸洋葱圈，但不管沥了几次水，炸出来的洋葱圈还是有洋葱的腥臭味。

啊！主角终于出现了。

穿着体面的阿洁一进入店里，立即向大家微笑打招呼。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个中年大叔走进店里，而这样想的我，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