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从高耸的树梢间窥望天际。

山路再度转回沿溪而筑的游客步道。为了有效掌控回程时间,我花了一点工夫调整我们行进的节奏。这附近变得比较明亮,全身都披着亮晃晃的阳光,溪水上游传来哗哗的水声,一种舒畅的感觉蔓延我们全身。

我们从脚下湿滑的山径走回游客步道,欣赏溪谷美景的同时,也稍微休息一下。

一块巨石埋在河床里,水量没有很多。石头因干燥而显得略白,河川也清澈见底。如果在刚下过雨的时候,这条小溪应该会变得很湍急吧!

我们喝完水,顺便含入一颗糖果。每人脸上都浮现汗珠,略显疲态。这种长时间的步行在刚开始时,心理与生理会不太协调,脑子里只意识到步行的距离,导致脑中以为的速度与脚上实际的速度不一致,使得全身紧绷;但走了一会儿后,渐渐不会意识到走路这件事,精神与肉体便取得共识,觉得自己不论多远都能走,足以胜任长途的健行。我观察过其他三人的脸色,发现他们的状况都还不错,照这样下去,让他们的身体更习惯健走后,接下来几天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对了,有两个人的门牌没被还回来。”节子拴紧宝特瓶的盖子时,突然冒出这句话。

“是吗?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是谁的?”

利枝子吃惊地看向节子。我与莳生则对看一眼,脸上都露出“她们怎么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的表情,但她们不以为意地继续讨论。

“滨田与石黑的。”

“滨田?是那个很认真的学生吧?在那时被拿掉门牌,心情一定不太好。”

“我也这么认为,但她那时已经透过推荐申请决定好学校了。”

“是吗?那还好。”

双臂交抱的莳生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表情一变。

“石黑?是那个石黑吗?”

“嗯,是死掉的那个石黑。”

“发生命案了吗?”我立刻抬头看向节子。

他们三人苦笑,节子更急忙挥手澄清。

“不是啦!他是病故的,好像是急性白血病。他在放暑假前住院,还没放寒假就去世了。一个普通高中生通常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的事,更何况是同学死掉,所以石黑的过世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极为震撼的事。每个同学都去了他的告别式,看到棺材里的他,都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与石黑感情比较好的几个男同学,还放了一些纪念品到他的棺木里。”

我的脑海里净现当时的情景。被迫面对人生中的死亡、感到震惊而苍白着脸捻香的学生;看到棺木旁与自己儿子同龄的孩子,内心即使如撕裂般疼痛,仍低头答礼的父母。石黑的父母一定在内心想着:“为什么死掉的不是这些孩子?为什么是我的孩子?”即便到了离别的最后一刻,他们心中仍充塞难以割舍的思念,因为他们最亲爱的孩子即将远行。

这些学生们也是同样想法,看着这对永远不会再睁开、几个小时后将从这世界完全消失的眼睛,他们心中或许会想: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虽然谁也不敢断言是何时,但这一刻或许就在明天。

‘彰彦!走吧!’

我的脑海里响起这个遥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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