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莳生 第十章

我决定不再自我厌恶。

不再做任何伪装，因为这样只是浪费时间。

即使如此，每年有好几次，我仍得面对自我厌恶的任性拜访。

‘你如果不来，那我自己过去好了。’

说完，这个声音便从某处径自架了一把梯子，慢慢爬上来，在我心中一屁股坐下。

这趟旅程里，我根本没想过那家伙会出现，这实在让我很困扰。

‘喂！这是这次旅行的高潮，你别在这时候跑出来捣乱！’我抱怨道。

‘是这样吗？这时候更不希望我出现？这可不行，我不出现就糟了。喂，你呀！你再这样下去就完了。’那家伙嗤嗤笑说。

的确，我连自我厌恶都忘了。但是，这有什么不对？我从没对自己做的任何事后悔过，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么，那女人的事怎么说？那个现在已不在世上的女人。’

这个声音带有微妙的温柔语调，打算让我陷入重重的痛苦之中。

‘唉！这次就连我也大为吃惊！你竟然将那女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不敢相信，你明明做出那么没风度的行为。不过，你还真好笑！明明掴了那女人一巴掌，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不是粗暴的人。’

‘我是。’我老实承认，那声音似乎有些吃惊，‘我很清楚自己不只是个混蛋，还是个粗暴的男人，这样可以吗？你满意了吗？满意的话就赶快回去！我要享受这个难得的森林浴。’

‘唉呀！你这样让我很困扰，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回去的。’那个声音立刻重整旗鼓，语调沉着，‘怎么？你还想说什么？你的表演时间已经结束了，而且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就承认吧！你是个没节操又粗暴的男人，你不但禽兽不如，而且还杀了人！’

‘杀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别装蒜了，那女人不就是被你杀死的？’

我觉得很生气。

‘别开玩笑了！再怎么想出风头也该有个节制！我只是掴了她一巴掌，没有杀人！’

这是我的真心话，“禽兽不如”与“杀人”根本是两回事，为什么我要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是这样吗？’

那个声音回答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感到有点不安。

‘看吧！觉得不安了吗？这就是你说谎的证据。’

‘不，我是冤枉的。’我坚持地说。

‘是吗？你好好想想，这次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彰彦不是说了，这次的旅行是为了找回过去，真正的谜就在过去之中。你拥有能帮你唤起十几年前的时间与自己的同伴，以及一个与世隔绝、让人好好深思的地方。你不是为了想起过去的罪恶，才来到这里的吗？’

‘啰嗦！’

我终于忍无可忍，将那家伙轰走。

那家伙站了起来，开始爬下梯子。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你还有很多时间。’

说完，那家伙就从我的体内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