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关于北禄伯与晋安长公主和离的圣旨便下来了,同时下来的还有对晋安公主两个子女封赏的旨意。至于北禄伯,庆德帝没有削他的爵位,只是让人把他拖到午门打了四十杖后,又在圣旨中言明“荆州曹氏一族家风不正,德行有亏,实不是做亲之选,朕愧之悔之,但已晚矣,唯愿无后士者受朕之苦。”

这话听着像是皇帝在自责,实际是在说,曹家这帮子人不是好东西,德行不好,朕当初把女儿下嫁给曹家,真是瞎了眼了,希望以后不要有人再瞎眼与曹家结亲。

其实这才是最狠的,曹家好歹也算是荆州的名门望族,族内多少没有说亲的男女,皇帝这旨意一下去,谁还敢与曹家结亲,那不是跟皇上唱反调吗?这北禄伯可算是害了一族的人。

曲轻裾听闻这个旨意后,才恍然明白,这就是真正的皇权,既然皇上说了曹家的人不好,那么曹家的人就百分之百有问题,谁敢求情就与曹家人一样德行有亏。

曹家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男女因此受牵连,曲轻裾既有些同情他们,又觉得北禄伯行事实在恶心。不知他回到族里,族人该如何的恨他?

贺珩走进正院时,恰好见到曲轻裾在发呆,便走到她身后:“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曹家的人,”她回头看向贺珩,也没有隐瞒,“不知有多少人被北禄伯连累。”

“那些人确实无辜,可是谁让他们姓曹?”贺珩明白她是同情曹家那些无辜之人,便道,“若只是惩罚一下北禄伯,那皇家的威严何在。更何况父皇此举已经是仁慈,百年前太祖在位时,有位驸马娶了小妾入府,还把公主软禁起来,最后他一家被判了杀头之罪,五族内的亲人也全部被贬为了贱民。”

曲轻裾愣了愣,既然代价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呢,若是公主行事不端倒也情有可原,可是晋安公主养儿育女,待北禄伯本是极好,北禄伯这样做,就不觉得亏心吗?

“好了,别再想这种事情了,”贺珩拍了拍她手背,笑着道,“如今事情已了,你也不必再挂心了,日后若是有空,多去长公主府坐坐便是。”

曲轻裾点了点头,脸色变得轻松一点,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天色不太好,等会可能要起风,你若是出门,要多穿件衣服。”

“放心,有明和他们,”贺珩摆摆手,“我先陪你用完午膳才出去,今天下午北禄伯要出京,我们哥几个怎么也要送送他才行。”

听完这句话,曲轻裾在心里默默的给北禄伯点了一支蜡烛。

京城的四座大门向来都是人来人往,京城繁荣有不少人来京城中谋生,甚至还有并不少外国人在京城扎根过日子。但是这会儿的北大门却没有多少人经过,只留些百姓离得远远的看热闹。

“北禄伯这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些日子,本王几个兄弟还没有好好招待招待你,着什么急呢。”贺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北禄伯,豪爽的大笑两声,伸手在北禄伯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就看到北禄伯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瞧伯爷这脸白的,难怪能在外面勾些不明不白的女人,”贺渊骑在高头白马上,半掀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瞥着北禄伯,“如今你总算能和那女人远走高飞了,真是可喜可贺,本王在这里先道声喜了,来人,把本王给北禄伯心上人的贺仪呈上来。”

北禄伯挨了板子,跪得战战巍巍,瑞王的东西呈上来后,他更是吓得变了脸色。这种药瓶他见过,里面装着一种叫“千丝万缕”的药,食用者吞下药后,肚腹内就会像千万条丝线缠绕般痛苦,偏偏却又浑身无力,连自裁都做不到,只能足足疼十二个时辰才能死去。

“美人只能配得上名字好听的药,北禄伯你觉得本王这个礼如何?”贺渊跳下马,走到北禄伯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露出几分笑意,“要是不喜欢,本王换种礼物送给你?”

听到瑞王加重了你这个读音,北禄伯磕头道:“谢瑞王殿下赏赐。”

见到他这样,贺渊厌恶的收回脚,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忙跪在地上,掏出手绢小心的擦擦他的鞋尖,嫌弃的姿态暴露无遗。

贺珩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见北禄伯捏紧了拳头,弯腰对他道:“想想你当年的风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不做,偏偏要做人人厌弃的狗,本王说你可怜还是可恶好?”说完,挺直身子,抬高声音道,“皇家公主出生高贵,容德双全,你却背弃公主与儿女,我们皇家要不得你这样的驸马,日后荆州曹家永世不得入京,不然我贺家人人见而罚之。”说完,在北禄伯身上踹了一脚,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翻身骑上自己的红枣色骏马。

“滚吧滚吧,”贺麒也瞧不得他这幅恶心模样,转身打马离开,贺珩与贺渊也皆不看他,骑着马就走了。

贺渊骑的马甚至甩尾巴抽在了北禄伯脸上,可是北禄伯却只能跪得直直的,躲都不能躲。

见王爷们离开了,围观的百姓才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把北禄伯做的那些事传出无数版本,但无一不是北禄伯多可恶,那勾引北禄伯的女人如何的狐媚。

对于老百姓来说,皇上王爷都说不好了,自然是非常不好,至于这事若是换成普通人,他们又会怎么看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北禄伯勉强扶着小厮的手上了马车,趴在软垫上的他想起往年回京时的风光,又想起现在的狼狈,心里渐渐后悔起来。

若是他与公主一直好好的,如今这几个王爷定对他客客气气的,曹家上下也会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如今自己就算回了荆州,曹家上下只怕也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握紧手里的药瓶,北禄伯眼神暗了下来,若不是这个贱人勾引自己,自己何至于与公主走到今天这一步!

晋安长公主一事在京城里纷纷扬扬传了几日后,便沉寂下来,对于女眷们来说,不过是京城里又多了一个需要捧着奉承着的人罢了;而对于男人来说,只是提醒自己日后不和荆州曹家来往。至于其他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化。

正月很快过去,就在众人平静下来时,京城又是平地一声响雷,原来是宁王殿下查出了刺杀钦差主使之人,而这个人正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瑞王殿下。

瑞王殿下的人替瑞王辩解,结果宁王拿出了不少证据,比如被护卫杀死的刺客,曾经在瑞王府当过差;还有某个刺客身上搜出的护身符,是瑞王府某个丫鬟去五庄观求来的,甚至有人指认出,在诚王出城第二日,瑞王曾与某几位刺客私下碰过面。

庆德帝听完事情经过后,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当场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被一群人拥着送回了天启宫,太医院的当值的通通被宣进了宫。

贺渊因为无法上朝,听到消息时皇帝已经清醒过来,他想出府去见皇上,却发现原本自己以往随意呼喝便会放行的禁卫军变得软硬不吃起来。

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贺渊气得砸了好几样东西,想起门客高铎恰好在府里,便让让太监把人叫来。

高铎赶到书房时,贺渊仍旧余怒未消,他指着高铎大骂道:“当初是你出的这馊主意,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又该如何收场?!”

高铎规矩行了一个礼,面色不变道:“王爷,在下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在下怀疑,此事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你。”

“废话,本王也知道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用你来说明?!”贺渊一手把面前的笔架挥到地上,“残杀手足,这样的名声若是落实了,本王也就完了。”

“王爷自然明白这是栽赃陷害,只是在下的意思是,那人为何陷害于你,陷害您的人是谁?”高铎语气低了两分,“您如今是最受皇上看重的皇子,自然有人眼红,只有您倒了,才有他的机会。”

“贺麒,定是他!”贺渊恨声道,“这事是他一手揽下要查的,上窜下跳得比谁都热闹,他竟然敢陷害我。”

高铎垂下眼睑,躬身道:“王爷,依在下看,只怕这次您需要放点血。”

贺渊神色微变,沉吟半晌道:“来人,拿布帛来。”

高铎笑了笑,“王爷睿智,定明白如何才能打动皇上的心思,在下先告退。”

贺渊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出了书房,高铎抚着胡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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