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连连传来丫鬟们问:“二爷回来啦”的声响,贾珏知道是宝玉赶回来了,遂也不再出声,沉默着等他进来。

宝玉连通报也赶不及,推门便冲进来,头上的官帽都有些歪,看得出十分着急,喘息了半天也没缓过劲儿来。

他匆匆朝墨n点了下头,墨n识趣地摸摸鼻子领着裘千出去了,宝玉于是苦着脸又来问贾珏:“刚听茗烟说....太太晕过去了?现下情况如何?”

贾珏看他心急,便也没有挖苦他,回答道:“还好,方才宫里的太医来瞧过了,只说是急火攻心体力不支,开了张方子下来,抱琴送去煎了。”

宝玉松下一口气,立即又尴尬地坐在贾珏对面,背过脸不去看他。

贾珏歪着脑袋,很是好奇:“茗烟路上应该同哥哥说了吧?那个芳踪说,哥哥答应娶她过门,可是真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长得那个模样,也亏你看得上。”

宝玉转过身连连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你应当清楚的,我不是那种随意的.....那个女子,我只是见过一面,不过是上一回琏二哥哥请我去吃酒,带了她一同去而已。”

贾珏皱着眉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的意思是,同她并无关系么?那她怎么说,你亲口明明白白说了,要带她过门儿?对了!你那日可清醒着?”

宝玉张大嘴,手指连连在空中敲点,好似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是了是了!那日琏二哥哥带了壶难得的状元红,清香爽咧,我被他劝了许多,最后确实是有些神志不清的。”

贾珏恨铁不成钢地使劲儿砸了下桌面,骂道:“那便是了!定是那个时候,你被算计了。我说二哥哥,你没事儿的,跟那边府里纠缠不清做什么?!状元红?!一壶状元红就闹出个姨娘了!”

宝玉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珠子圆溜溜地:“总....总不至于吧?好歹是个一等将军府,哪里就至于算计了.....”他自己喃喃了半天,又转而哭丧着个脸:“那怎么办?好珏儿哥哥知道错了....下回即便是大伯父亲自来请,我也绝不和他们纠缠了.....”

贾珏打断他的话,恨声道:“现下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那丫头口口声声说你已与她有夫妻之实,加上又是那边府里大老爷亲自遣人送来的,我能怎么办?这个女子,只怕你是非收不可了,如若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呢。”

宝玉气愤地哼了一声,倏地站起身来,讲话也傻呼呼地只知道反驳:“我才不要背着这个黑锅!明明不是我做下的,凭什么我非得娶她?再说了,那也不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尚未娶妻就先迎进了姨娘,日后若是再想大婚,不知道名声得臭成什么样儿!”

说罢,宝玉一推门,风速走了,贾珏起身想拉,连片儿衣角也未曾沾到。

宝玉原本就是纯善的心性,说话做事儿直来直去,生气就是生气,高兴便是高兴,拐弯儿抹角什么的,到他这基本不可能。

此刻他想的,便是要冲进荣国府,找到贾琏,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他会这样解决事情,毕竟家口不可外扬,出了这样的丑事儿,大多数的处理方式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或是关起们来自己解决,碰上宝玉这么个憨人,也活该贾赦他们倒霉。

说起贾赦此回干的这件混事,那也确实是被逼急的没法子才想出的馊主意。

按理说分了家,自该日后不论贫贱荣华,各不相干的。可这一回,也确实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才找了这么个要钱的主意,原本也就是打算凭着自己这张老脸,讨口饭吃罢了。

说起这潦倒的原因,那可真是又臭又长。

贾赦赋闲在家,平日里最最喜欢的,便是与一群猪朋狗友撩猫逗狗吃喝玩乐。

这全是烧钱的地方。

原先未曾分家时倒还好,府里头二房管家,王夫人即便再贪得无厌,也不敢将一府的金银全搜罗走。加上心中不满大房袭爵,那时贾赦去账房要个钱什么的,也要细细讲清了缘由,才能领到那么一星半点。王夫人本是个守财奴,府里的田地牛马,全是来钱的地方,自然是精心细致努力打理,荣国府虽不至富可敌国,那也是满园娇奴美婢,吃穿用度皆不必发愁。

可自打分家起,便完完全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刚开始时贾赦与邢夫人还在心中暗自欢呼,走了二房的管家婆管家公,府里真正是自己做主了。不必事事矮人一头,真正有了些当家做主的模样。

可慢慢的,邢夫人便发现,这偌大的一个府邸,那可当真不是好管的。随随便便往里头一划拉,出来的下人们多半都是连枝带里,不是自己姨母侍奉过三代主子,就是内人的爹妈在府中地位非凡。小小一个荣国府,里头的势力盘根错节弯弯绕绕,险些将原本便小户人家出身的邢夫人搞晕,她自己又没什么手段,连带着管家不到半月,府里稍有脸面些的下人都敢爬在头上肆意妄为了。

幸而还有个大家出身的儿媳。

王熙凤的本事,不必人说,大家也应当能够了解。

她处事雷厉风行自身又胆识过人,只除了出声王家,与王夫人同宗这一点,邢夫人找不到任何能让自己不满意的地方。

这倒是好赖叫她过了几天轻省日子。

过没多久,就连贾母也寻了个佛堂,日日不问实事,一心诵经念佛积福泽,这权限放的,就更是宽了。

哪知道祸事便就此开始。

贾赦此人,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原先府中坐镇着年迈的老娘,底下的弟弟弟媳一应小辈们亦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贾赦便是脸皮再厚,也多少知道收敛着些,加上来钱不方便,他最多也只是出门去喝场花酒,实在馋了,便咬牙买回几个貌美的姨娘把玩,饶是这样,邢夫人那时还觉得有些过了。

可那时候与现下一比,简直便是如同仙宫般的好日子。

管着他的人都走了,贾赦就好似叛逆期到来一般,疯狂玩乐起来。

要钱?

到了账房伸手便是,原先管账的邢夫人,只消他一亮拳脚,立时便抖抖索索地双手奉上;后头接手的王熙凤,身为人媳公公亲自张口要钱,哪里有敢冒着不孝的名头扣押的道理?

这样一来,贾赦便放开了手脚,渐渐搞出了花头。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贾赦就染上了赌瘾,每日不去甩个三两把,便是浑身的不通泰。

可偏偏他这手气,臭的有如茅坑中的基石,一日堵上十把,竟有八九把是输的血本无归的。即便这样,他也还是不死心,朝廷取缔了正规的赌场,他就随着原来的赌友到深山老林里自己开盘,发展到后来,夜不归宿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家中出了个赌鬼,还是手气不好的赌鬼,那这个家便里破落不远了。

原本在分家时,府里周转的现银便被王夫人顺走不少,加上越到后头,竟连地里的佃户也得不了好收成,这一年的上供,比往年差的何止三分?

日日如流水般的出账,很快便叫王熙凤吃不消了。这一府的人等着吃穿用度月俸赏钱,亲戚们时不时地来打一场秋风,每回对账时入不敷出的状况。

看到这些,还不起小心思的话,王熙凤也称不上是凤辣子了。

为了自己的退路,王熙凤便在原本十分拮据的经济基础上又做了些手脚,邢夫人原本就不懂这些,即便做的再直白,她也看不出不对来,充其量只会在每月结款的时候,看着账本唉声叹气许久,然后发作王熙凤一番。

实在到了有些时候,快要支撑不住账面上的平衡了,王熙凤便寻个错处揪几个丫鬟小子发卖了,也能补上些缺漏。

当然,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敢将动静闹到贾母哪儿的,是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心诵经念佛的贾母竟然未能发现出什么不对来。

原本这样的生活,还能至少持续许久,哪知道年初的一件事儿,彻底打破了府中升平地假象。

贾赦不知从哪个烂赌鬼处听来,城里有个石呆子,手上握着许多名贵古扇,把把精美细致,年代久远价值不菲。

恰逢贾赦看上个官家三房,那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言要我的妾,便取了宝贝来换,听闻京中竟还有这么个没权没势手握珍奇的主儿,贾赦立刻便动了心思,托人欲以极低的价钱强买了过来。

哪知道那石呆子也真是个呆子,愣头愣脑地认死理,抱着几把扇子不肯屈从淫威。

贾赦知道消息后,怒不可遏,完全不想自己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纠集了一帮街头混混便要抢夺。这消息叫人报告了水檀,水檀正愁没什么好理由端了四大家族,现下一听出了这么件丑事儿,当即想了个对策,叫人去扮石呆子,假装在混战中被贾赦打死,给他按上个人命官司。

贾赦一见打死了人,险些尿了裤子。

荣国府可再不是从前那个权势滔天的人家了,这一点贾赦心里还是清楚的。

现下再犯上了一条人命,还有什么人会帮忙遮掩脱罪呢?

把这件事儿回去一说,邢夫人当晚便几乎哭瞎了眼睛,怨天怨地地骂骂咧咧半宿,还是贾赦一顿拳脚,才叫她哽哽咽咽地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一贯看不出中用的院儿里的一个姨娘出了主意,贾赦做主变卖了祖上的田庄铺子,家中的古董珠宝,七拼八凑地,才集齐了送礼走关系的银钱,好赖是将事情压下去了。

可这样一来,府里的篓子便更是越捅越大,到了后来,若是不靠着变卖邢夫人的嫁妆,荣禧堂几乎到了支不出姨娘丫鬟们的月例俸银的田地。

这还不说,偏偏贾赦失了意,越发地多疑暴虐起来,院子里的下人若是做错了事,一个不满便是冲上前去拳打脚踢,他嗜赌成痴,色性难改,不论家中如何艰难,也安不下性子硬要出去寻欢作乐。

这不,便在京中三流姬寨百花楼中,瞧上了个未破瓜的清倌,据说吹拉弹唱无一不精,琴棋书画色艺双绝,于是,身价也绝了。

贾赦想要这女子想的抓耳挠腮夜不能寐,思来想去,便盯上了早已分府多年的弟弟一家。

这也是个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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