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路上想着回家关上门要好好教育教育闺女的沈国忠,被这娘三个你一句我一句弄得刚进入状态就哑炮了,三堂会审变成了黑市见闻录。

沈瑶这鬼机灵开始各种胡扯,怕牵扯出黑市被“红袖章”追的事,她连遇见贺时都没敢说,把自己吹成了幸运的小机灵鬼,怎么聪明的坐车去了市里,怎么机智的找到黑市,又是怎么在黑市一次全卖掉点心的,把一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了解黑市行情的沈国忠问:“你这价格太高了吧?供销社点心一块八一斤,放到黑市上不要票两块五到三块钱差不多了,你这都合了四块钱一斤了。”

沈瑶原本定的三块三,那是在黑市先转了一圈,又对自己做的板栗饼自信心爆棚才比人家贵那么几毛,四块钱是贺时直接帮她提的,当然这个不能讲,再说她做的东西四块钱也不贵吧,问她爸妈:“你们是不是还没尝过我做的点心啊,咱用的料多好啊,而且也做得好吃。”

那板粟饼王云芝和沈国忠还真没吃,闺女都不见了,谁还有心思吃饼啊,沈刚就有立场了,一溜烟端了那饼过来叫他爸妈尝尝,一边给他姐吹:“真好吃,比爸你去年从市里带回来的那个还好吃,我姐特厉害,一开始我看她揉面都不太熟练,还拿那么多精贵东西出来,就怕她祸祸了东西回头妈你再收拾我,没想到特好吃,妈你尝尝。”

讨好的给他爸妈一人递了一块,再要给一块沈瑶,叫她摇头拒绝了,还没净手怎么好吃东西。

当然,她这穷讲究的样儿是不敢搁她爸妈面前现的,就只说她等会儿吃。沈刚见她不要,果断自己咬了一口,饼皮香酥,馅儿甜沙,真好吃。

王云芝看着那饼有些犹疑,卖相确实好,可真不会吃坏肚子啊?

别说她从来没教过沈瑶做这些东西,就是有心要教她自己也没这手艺啊,顶多在锅里贴个饼子,哪会做这精细点心啊。

她拿着那饼,看着儿子一口下去没了半个,咽了咽口水:“这,真能吃啊?你不是骗我的吧?”

沈国忠倒是不怕,拿着饼就往嘴里送,饼一入口,他两道眉头就都扬了起来,嚼吧几口跟王云芝说:“好吃,真好吃。”

王云芝这才信了,小小咬了一口后眼睛就亮了,这味道,绝了。

她活这一把年纪了,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饼,看一看剩下的那半块,饼皮一层一层,又薄又酥,惊叹:“瑶瑶,你这怎么做的啊,你怎么会做这个啊?”

沈瑶睁着眼胡诌:“就瞎做的呀,本来想用板栗直接做成饼,但是又怕不成形,我就想着跟妈你做包子似的,用个面皮给它包起来呗,橱柜里看到有油和糖,我就一起用了,做出来就成这个样了。”

王云芝傻眼,你怎么说得这么简单呢,胡乱做能做成这样啊,这说是食品厂出来的人家也信啊。她再看到沈瑶身上那件杏色衣服,不得不信人有天赋一说,她闺女头一回做衣服,虽然样式简单,可做出来就是比别人做的好看。

“我想着,可能老天爷让你开窍开得晚,在其它地方就补偿了你一下,让你有一双巧手。”

王云芝是欣慰她女儿有比别人更优秀的地方,沈国忠想得就更多,他这人头脑还算活络,从沈瑶这门手艺上看到的是钱和出路。

从前贩挂面一年只能贩个两三回,那是货源太远,去一趟要好几天,走得勤了容易被人发现。

现在自己女儿就有这样的手艺,沈国忠怎么会错过,他看看那些饼,约莫还有三斤多,说道:“这些饼你们姐弟俩留几块,再给五婶那边送几块尝尝,其它的别动了,我明天出去一趟。”

沈瑶就晓得她爸这是要亲自去黑市倒卖东西了,那哪成,这饼她都答应卖给贺时了。

沈国忠看她那模样只...道她胆大包天还想自己往黑市窜,说道:“你是跑得比我快还是比我有门路?女孩子家乖一点,赚钱这种活爸爸来就好。”

沈瑶:……

“这饼我有用,不能卖。”

沈国忠奇了,等她下文,沈瑶前边撒了谎,这会儿不好说这饼是卖给贺时了,眼睛一转想到了那三张鞋票,说:“贺知青上回给的鞋票,我说请他吃饭的,这一直还没请,想着给他送三斤点心吧,算还他人情。”

沈国忠和王云芝一想也是,虽然当时给了五块钱,可人情还是要领的。王云芝动了动嘴,想说是不是太多了,十二块钱呢,这都能买十几斤肉的了,到底没说出口,这夫妻俩都是厚道人,也特别记人的好,不止是鞋票,贺时照顾沈老太太的事他们其实也领情。

所以,三斤饼是叫沈瑶险险护住了,只是在心里念叨对不住贺时,人家花十块钱买她的饼,这下还背个白得她三斤饼的名声,要不然明天还是少收他些钱好了。

沈瑶跑到黑市去赚钱的事,在沈家就这么连个雷声都没响就揭过去了,别看沈国忠当着沈瑶摆了黑脸,回了房里当着王云芝还挺高兴的,因为沈瑶近来的种种表现是他们夫妻俩个过去十几年想都不敢想的,和王云芝商量,以后什么活也不叫沈瑶干,花个一两年时间教她认字,隔段时间再做做样子带她去市里看病,等差不多了送她进学校读年把子书,他去找找关系,看县里的厂子招工时能不能给她拿到个名额,当了工人,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王云芝心里没多大底,问:“咱瑶瑶这么个情况,真要拿到招工名额,村里的人能愿意啊?”

沈国忠看她一眼,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关系找到位了,真有名额下来的时候照着条件套也能给套上,没有优势就制造优势,这个你不用操心。”

王云芝斜他一眼,夫妻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啊。

“把你能耐的,说得你有多过硬的关系似的。”

沈国忠得意,手伸到王云芝眼前,搓了搓手指,说:“没有关系创造关系,有这个就成,就是这两年咱得咬咬牙多攒点钱了。”

王云芝这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有点担心万一这事扯出来不好,沈国忠让她别操那心,他自己心里有成算。

沈瑶不知道这些事,她今天走了太多路,一双脚疼得厉害,拿热水泡了脚就睡了。第二天上午,先称出三斤板栗饼用干净油纸分包好,把剩下的十来块饼一分为二,一半包好给沈五奶奶送去,一半留在家里。

做完这些事,她提了那几个油纸包往桥对面去,这个点村里人大多上工去了,一路倒也没碰上什么人。

知青住的三间房,宋晋诚那扇门挂了锁,显然人是出去了,另两间房门紧闭,是从里边锁着的,沈瑶没想到贺时到现在还没起床,一时站在那踟躇了起来。

正想着先回去晚些再来,贺时的屋门开了,他手上端着脸盆正要出来洗漱,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屋外不远处的沈瑶,眼睛登时灼灼的亮。

“沈瑶,你找我?”

沈瑶嗯了一声,把手上的油纸包提了起来给他看,贺时一下反应过来,板栗饼。

他眼里漾起笑,这丫头赚钱好积极,他想着去接过那东西,却猛的想到沈瑶的性子,银货两讫这丫头一准儿转身就走了。

贺时折返回屋拎了一条凳子出来,说:“我先洗漱,你坐着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沈瑶点头,倒没有坐,就在屋外的空地上站着。

贺时一边洗漱,一边打量沈瑶,小丫头皮肤白,长得又漂亮,普普通通的打扮也招人稀罕得很。

忽然发现今天沈刚又没跟着她,昨天也是,就让她一个人溜到了市里去,他眉头皱了皱,这丫头傻乎乎的,叫人拐了骗了怎么办,沈刚最...近不太尽心啊。

他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含了水漱完口,没忍住问:“你弟弟呢,怎么没跟着你?”

沈瑶愣了愣,从她“病”好后,渐渐的沈刚会忙别的事情去,不会天天跟着她的了,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变化。

“我不去别的地方,只过来给你送饼,就自己出来了。”

贺时嗯了一声,快速洗漱好,把东西放回了屋里。再出来接了她手上的油纸包,笑着坐下道:“我正好还没吃早饭,先尝尝。”

拆了纸包看着这卖相还挺不错,问沈瑶吃不吃,沈瑶摇头不要。

贺时拿了一个尝了一口,挑了挑眉。“不错,你妈做的?”

沈瑶也不想往外扬自己的名声,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他一连吃了两个,这才把东西放进屋里,不一会儿推了昨天那辆自行车出来,给了沈瑶一叠卷在一起的钱票。“板栗饼的钱票,我要去还车,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沈瑶点了点头,昨夜里叫他背了白吃的名声后良心发现,这会儿接他的钱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想她们定南候府在京中一众勋贵里家底是极厚的,她自来有些个挥金如土,现在连几个点心钱都要计较,实在有些汗颜。

没办法,日子总要过,她要吃好穿暖,现在没有能够大方到免费送的本钱。

她接过那钱,还照昨夜想的那样少收他一些也就是了,说:“昨天谢谢你,点心钱我就收你六块吧。”

把那卷成一卷的钱展开来准备还给贺时几张,然后看着金额不对,那是三张五元面值的钞票。

沈瑶诧异:“哎,你给这么多做什么?说了收你六块就好了。”

贺时唇角扬了扬,话中带着浅浅笑意:“拿着吧,点心值这个价,我也不差这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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