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国忠就叹息,婚嫁之事还是要门当户对才好。

同行的贺时汗毛都竖起来了,瑶瑶家里人对婚姻有这种既定印象怎么行,那不是一竹竿把他也打翻了?

连忙道:“这也不一定,古时候不还有低娶高嫁的说法嘛,主要还是看人的,东子家那情况只是个例,不能代表所有人。”

慢悠悠练习骑自行车的沈刚正好听到,心下好笑,不过想想今天表姐结婚那场面,小家伙心里也有点犯突突了。

上次帮着把她姐约出去那回,他们俩人说的话他隐隐听到几句,那时候只知道是说徐向东,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后来听说表姐要和徐向东结婚他才回过味来,今天看了这一场闹剧,沈刚这心里不免为自家姐姐担心起来,想到这一茬,这会儿再看贺时眼里就带了审视。

贺大哥他妈,不会也跟那老太婆一样极品吧?要真是那样,他姐可不能嫁给他。

他心里藏了事,惦记着得问问贺时,要他一个保证,不过当着他爸妈呢,也没机会开口。

转念想,保证这种东西一点约束效力都没有啊,他同学给他保证的话十之五六最后没做成,他也不能把人怎么着,所以保证这东西不能信,他还是不找贺时了,等会儿回了家先找他姐,还是先别喜欢贺大哥了。

要喜欢,那也得等他家里人客客气气欢欢喜喜上门来提亲再说,今天那种场面,想想都可怕。

贺时还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收买得挺好的小舅子招呼都不跟他打一个,秒秒钟叛变。

回了家里,沈瑶先是被沈刚神秘兮兮叫到没人的地方叮嘱了一通,然后又被自家爸妈提点了一通,找对象千万谨慎。

王云芝不知道怎么的,福至心灵想到了近来跟她们家走得挺近的贺时,叮属沈瑶道:“你表姐现在住到咱们村这边了,平时少不得走动,今天小徐这事给我提了醒,小贺那里以后你还是避着点,别的都不怕,就怕有闲言碎语,人言可畏啊。”

沈国忠觉得也是,徐向东闷声不响拐了王巧珍这事给他提了醒,自家闺女多漂亮啊。

他也说道:“是这么回事,还是保持距离好一点,小贺人还是不错,不过北京那地界太远了,你看看你表姐,以后真进得了城,你舅舅舅妈想见她都难,更别说她被欺负了能给她撑腰了。”

“跟所有知青都要保持距离,你不喜欢人家,万一人家看上你呢?咱不惹这个事,你呀,以后在江市找个对象,又能吃商品粮,我跟你妈还能照顾你,真有点什么事,回家里来也近便。”

夫妻俩个很是说得上,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憧憬上闺女找个江市女婿的未来了。

沈瑶:“……”

吃完晚饭歇了会儿,九点多钟大家都睡下的时候有人敲大门,王云芝披了衣服去开了门,门外是原该过新婚之夜的侄女儿。

她心里一突,问:“巧珍,这个点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那老太婆又欺负你了?”

王巧珍轻蔑笑笑,说:“没有,我过来跟瑶瑶睡。”

王云芝瞠目:“你今天结婚第一天啊,怎么是跟瑶瑶睡啊?这……不合规矩啊。”

沈瑶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王巧珍知道,今天不说清楚她姑晚上得担心得睡不好觉。她撇撇嘴道:“徐向东妈就一直坐在我们床边。”

这话一出,连在屋里没出来的沈国忠都愣住了,这什么人啊。

王云芝问:“她变态吧,徐向东没给她妈安排住的地方吗?”

张秀兰现在干出什么事,王巧珍也只当笑话看,她说:“安排了,让贺时跟旁边的宋知青睡,把他屋让出来给他妈住,他妈也同意,不过呢,就是一直坐在我们床边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老太太心理变态了呗,见不得她儿子跟别人亲近,王巧珍无所谓,她反正也不愿意见到那娘俩,看够了笑话直接找沈瑶来了。

王云芝跳脚:“那徐向东就由着他妈这样?”

这都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了吧。

王巧珍笑,他倒是想把他妈请出去,正儿八经的过新婚夜,委婉的说了好几次,奈何老太太脸皮厚,愣是装听不懂。

她把这话说了,王云芝简直……

说不出话来了,太奇葩了。“那她……她现在该是走了吧?”

王巧珍点头:“我走了,她估计再跟她儿子说说话洗洗脑就该去睡了。”

老太太其实一早困了,就是为了守她呗,还真是辛苦她了,守吧守吧,她巴不得她在这守上一辈子好了。

徐巧珍只见这老太太一天,就大开了眼界,沈家人也跟着大开眼界。

她料得没错,约莫过了四十分钟的样子,沈家门又被敲响了,她悄悄起身,在门口就碰到准备去开门的王云芝,她低声道:“姑,你睡觉,也让我睡个安生觉,别给他开了,发生这么多事,我现在其实不想见他。”

王云芝叹气,作孽哦。

“成吧,我今天也挺气的,咱都回屋睡觉去。”

这姑侄女俩还真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沈家没人给他开门,他在门外站了二十多分钟,敲了六七次门,终于认清了沈家人不是睡着了,而是集体嫌弃他懒得给他开门的事实。

沈瑶回工厂上班,一周后回来见到她表姐,那位极品老婆子受不了乡下的苦,呆了三天就回去了。

时间转眼进了一月初,已经入了冬,年关也将近了。

贺时数着日子等着盼着,盼着他爸忙完公务有时间来江市一趟,简直望眼欲穿,被徐向东笑话了不知道多少回,说他恨嫁。

贺安民单位里忙,不到年根底下是抽不出时间的,贺时没把他爸给盼来,倒是盼到了Q大和B大这一年额外招一批学生的消息。

这消息是沈瑶说的,因为她们江市食品厂就有三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消息一出,厂里头就炸了。

自1966年起,高等学校就停止了招生,直至今年八月Q大和B大两所大学才开始试点招生,主要招收政治思想好、身体健康、年龄在20岁左右,有相当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和青年干部,还有在单位表现特别突出的人。

一经当地“革命委员会”推荐,政治审查合格后,即可成为“工农兵大学生”。

沈瑶进了江市食品厂,初时就是想让自己先进了城再谋出路,等从陈易口中听说厂里八月有工人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时,她就参加晚会的表演,以书法为舞,进工会后也着意表现出比较好的文化底子和好学,办公室里初中课本每天没少翻。

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原以为最快也得到明年九月,哪料到这一年B大和Q大会再扩招。

一经听闻这个消息,沈瑶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进食品厂这半年,她哪怕调进工会,也为厂里改良了六个方子,赵厂长曾说过,厂里今年能评上先进,有她好大一份功劳。

四个名额,推荐谁去就成了大问题,厂里数千职工呢,各方面条件能符合,平时表现又还比较好的,厂工会经过讨论以后定下了三十多人。

也就是说,上大学的名额将在这三十多人里产生,沈瑶办公室,陈易和荆亚梅都在列。

厂里也不独断,搞民主投票制,特意发了通告,公布了竞争这次名额人员的名单,投票时间定在周五,大礼堂里,三十多个候选人全天在那里呆着,等人来投上一票。

时间定在周五,也给了大家充分的活动时间,拉票!

工会和办公室这边和沈瑶交好的人,都没等她开口,见到她就悄悄说了,票给她留着,不止这样,还表示会帮着她拉下票。

沈瑶宿舍几个姑娘也是,下了班各宿舍窜着给沈瑶拉票,沈瑶心里对她们很是感激。

她自己也没歇着,一家家车间走访去拉票。

她的拉票意外的顺利,为什么,她进厂时间是不长,可论起来整个食品厂里,还真找不出多少个群众基础比她好的人来。

因为什么,因为点心啊,她在一车间时的三款点心就调动了三个车间的流水线生产,这三个车间可都是她亲自去带了几天的,而后调到工会,也出了六个点心方子,可以说,江市食品厂,没有哪个车间沈瑶没进去做过技术指导的。

她因为着中秋晚会上的节目本就出名,又做出那么多新式样糕点来,还别说,人缘不是一般的好。

一人能有一次投票权,拉票的人多,有些在厂里呆了多年的老同志认识的人也多,三十多个人呢,一个人经常被四五个人同时拉票,你投给谁去?

投给谁都得罪别人啊,等看到沈瑶进车间拉票,有那脑袋灵光的,一拍腿,投给沈瑶啊。

人对厂里贡献多大啊,看看每天通告栏上那字,人家也有文化,投给她那是觉悟高,那必须的。这样那帮朋友谁都没话说。

到最后,极富戏剧性的,沈瑶一个人得票985票,远超第二名的303票足足六百余票,稳稳妥妥拿到了名额。

沈瑶回村,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消息通知给了贺时和她表姐。

贺时看重不看重这次机会,她都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的,而最最需要这样一个机会的人,其实是她表姐王巧珍。

贺时听到消息就找了沈家庆,沈家庆根本都没听说有这么回事。

也是,一个市里左不过一百多个名额,市里各单位都分不匀呢,上边分得差不多,才会有点名额漏到乡里来,沈家庆借了贺时的自行车就去了趟乡革委会,还真是有这么回事,可整个乡也就三个名额。

得是下面各个村推荐上来,再由革委会选出三个人推荐上去。

这个周日,沈家村也沸腾起来了。村里能推荐五个名额,不过到了乡里说不准五个全都会被刷下来也不一定。

可就是这么一个初选名额的机会,也叫村里的年轻人和一众知青们红了眼。

对农村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他们唯一可能成为城里人,吃上商口粮的机会,对知青们来说,这是他们眼下能返城的最好机会,而且,读个大学,出来就能分配进单位,未来可期。

事关利益,谁不争抢,村里符合条件的后生读到初中的不算太多,知青院里那可是个个都符合的,平时关系好的不好的,这会儿也不扎堆讨论了,心里思量着怎么各显神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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