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怿然手中的实验日志又翻过去几页,这几页所记录的都是手术的准备情况和213号试验品的身体状况。

直到又翻到一页,上面写着:

四月二十日下午三点整,为213号试验品实施前额叶切除手术,手术过程顺利,用时9分钟23秒。

手术过程中,213号试验品意识清醒,并能回答相应提问。

术后,213号试验品陷入昏迷。

……

下午六时十五分,213号试验品脑死亡,本次手术宣告失败。

“草。”柯寻骂了一声,但见牧怿然仍在往后翻,只好继续为他举着手机照亮。

——六月十日,214号试验品术后第二天,上午九时零三分清醒,无法对研究人员的问话做出反应。

——六月十三日,214号试验品确诊为持续性植物状态。

——八月三日,251号试验品术后丧失语言功能。

——九月二十一日,276号试验品术后经过智力测试,确定倒退为2岁儿童心智能力。

——十月九日,282号试验品术后身体机能一切良好,准备进入第二阶段测试。

——十月十三日,282号试验品在测试中未出现预期不良反应。前额叶切除手术,确定对282号试验品未起作用,实验组经过商讨,准备十天后对282号试验品进行ET实验。

——十月二十三日,对282号试验品进行ET实验,首日没有效果。

——十月二十四日,ET实验周期长、见效缓,还待长期观察。

之后的研究日志,都是记录对282号试验品的ET实验状况,以及更多试验品的前额叶切除手术记录。

柯寻就问秦赐:“持续性植物状态是什么?”

“植物人。”秦赐道。

“ET实验呢?”柯寻问。

秦赐疑惑地皱了皱眉:“ET?内皮素?胚胎移植?”

“听起来不大像,你说呢?”柯寻偏脸看向牧怿然。

“嗯。”牧怿然已把日志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册日志,只截止到这一年的十二月,并没有写到最终的实验结果,也没有提到实验的目的。”

“而且听起来也不像是十分规范的医疗日志,”秦赐接口,“可见这里并非专业或专门的医学机构,只是借助了一些医学手段来进行实验。”

“而这家研究所,似乎也不吝于采取各种是否经过认证和批准施行的研究手段来进行研究,”牧怿然冷声道,“可以说,为了实验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画这幅画的人,是想阐示‘人’的研究价值,还是揭露这种罪恶变态的研究机构?”朱浩文发问。

秦赐道:“我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后者,那我们就需要想一想,画作者会把他的签名放在什么地方。”朱浩文道。

“会不会是门厅影壁上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上?”卫东寻思。

“会有这么明显吗?一进门就能被我们看到。”朱浩文说。

“有什么准儿呢,灯下黑嘛。”卫东说,看向柯寻,“柯儿,咱俩上去试试。”

柯寻就和他一起离了地下,来到了一楼的门厅。

这几句话似乎是用油漆写上去的,柯寻去食堂找来了两把刀,和卫东一人一把,硬是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把这些红漆从墙上刮了下来——以防签名就被这些漆盖在下面。

然而让卫东失望的是,漆字下什么都没有。

“果然没有这么好的事儿。”卫东甩甩酸疼的手,“柯儿,你说我随身带着这把刀,晚上要是有什么东西上来拽我,我给丫一刀,能不能行?”

“够呛,”柯寻虽然不想给他泼冷水,但也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真能那么容易让你砍着,这画也就没什么难度了,不过这刀你可以带着,壮壮胆。”

“壮胆有个屁用,”卫东叹了一声,“我还怕揣着它把我自个儿伤了呢,算了。我今晚要去的B试验室秦医生不是说了吗,会让人产生焦虑甚至有过激行为……你说我今晚怎么熬过去啊?我真怕我折在这一回上。”

柯寻垂眸想了想,忽然抬眼望住他:“其实我觉得B试验室才是四个试验室中最容易熬过去的一个,只不过是丧失各种感官而已,你想想,什么情况下的人和丧失感官没什么两样?”

“死呗。”卫东丧气地说。

“我就不该对你的智商有期待,”柯寻冷漠脸,“除了死,还有两种情况,一是晕厥,一是深度睡眠。”

卫东:“咦?!”

柯寻:“跪下叫爸爸。”

卫东:“爸爸,您老人家虽然说得有理,但是你认为我在那种情况下能睡得着吗?”

柯寻:“我他妈就不想认你这么蠢的儿贼。睡不着可以晕,晚上十一点之前,让牧大佬去你们B区,把你和浩文儿先掐晕过去,晕了之后就算丧失感官你们也感觉不到了,轻轻松松一觉到天明。”

卫东:“卧槽!这主意太正了,叫你爷爷我也不亏啊!行,就这么着了。”

柯寻:“你也别太乐观,万一那些‘研究人员’非得把你们弄醒了再做实验,就只能硬扛了。”

卫东:“……甭吓我了,我觉得那种实验,也亏了是祁强黄皮徐贞和秦医生这些人,祁强黄皮一看就是又硬又横的人,徐贞虽然是位女同志,但性格强势,意志肯定也比常人坚定,秦医生本身就是个医生,对这种情况还不至于太慌张——连他们那样的人都差点熬不过一宿,我这样意志薄弱又怕受罪的人,很可能一宿都熬不过去。”

柯寻捏了捏他肩头:“如果真的只能硬扛,你就想想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卫东苦着脸:“我想啥啊,那种痛苦之下我估计啥我也顾不上想。”

柯寻:“想想你们领导,想想让你不停修改成图的客户。”

卫东:“我觉得我能活。”

柯寻:“很好。”

卫东看向他:“那你呢?C试验室,肯定会死人……柯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柯寻垂着眼皮,转着手里的刀:“想好了。”

“怎么着?”卫东忙问。

柯寻笑了笑:“大概就是,用爱通电吧。”

午饭仍然只有米豆粥和拌杂豆,众人交流了一下上午的收获,交流结果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于是下午继续,重点放在楼上楼下所有能找到的文件内容上。

研究所里的文件就算不是浩如烟海也已是堆积成山,众人不得不把所有文件堆放在门厅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查阅。

“这些文件里真的会有签名吗?”徐贞耐着性子翻了大半个下午,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就算没有签名,也可以从中了解一些这个研究所的背景或是相关资料,”秦赐说,“这有助于我们推断签名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或是以什么形式出现。”

“这上面全是科学或是医疗术语,我实在看不懂。”徐贞捏着眉心,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摞文件,“这里面更可怕,全是研究论文和晦涩的科研资料,我觉得我在看天书。”

对此秦赐也爱莫能助,而祁强甚至已烦躁地跳起身,抬脚踹倒了一大摞文件。

“这他妈要查到什么时候!”祁强怒骂,眼珠四周充斥着红血丝,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张晗睿李雅晴和蔡晓燕见状,吓得离他远远,张晗睿脸上挨的那巴掌,到现在还没有消肿。

祁强原地转了两圈,转身去了旁边的办公室,从里面拖出把椅子来,抡起来照着大门上的玻璃狠狠砸过去。

结果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玻璃却是丝毫未损。

祁强不肯甘休,又去了旁边的屋子,在里面乒乒乓乓地砸。

柯寻嫌烦,起身去了食堂,做饭的事儿如今已经彻底落在了他的头上。

正淘米煮豆子,就见张晗睿和李雅晴相互挽着胳膊,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柯寻转头问。

“……没事……就是不想待在门厅……”两个姑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不知道是吓麻木了还是没力气再哭了。

“那在这儿坐会儿吧,一会儿吃饭。”柯寻说着转回头继续淘米。

“小柯哥哥……”张晗睿带着鼻腔音微颤着叫他,“你好像……不怎么害怕?”

柯寻垂着眼皮儿笑了笑:“怕多了就不怕了,再说我有男朋友护体,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得张晗睿和李雅晴不由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带着哭腔地笑了一声出来,张晗睿吸了吸鼻子,哑声说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秀恩爱。”

“这会儿秀才是真的秀。”柯寻说。

“说得也是,”张晗睿扯开一个笑,“这个时候的恩爱才是真的恩爱。”

情绪似乎又好了些,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和小牧哥谁是攻谁是受啊?”

柯寻:“……”腐女都是魔鬼。

李雅晴接口:“感觉小牧哥更攻一些……”

柯寻:“……你俩没事儿了是吧?过来把水烧上,烧水会吧?”

“烧水干什么?”张晗睿吸着鼻子走过去,接过柯寻递过来的锅。

“泡脚。”柯寻面无表情。

两个女孩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开了水龙接水。

朱浩文站在食堂门口看着这边,目光落在柯寻拿着筷子拌豆子的手上。

这个人总是有本事把任何阴暗压抑恐惧的气氛,化解得七零八碎,并且能让你从这破碎的缝隙间,看到一丝光亮和温暖。

也许别的人会在这无限无尽的恐怖中,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酷,但这个人不会。

他只会在这一次次的生死打磨中,更加明亮,更加坚硬,更加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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