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一头扎进那冰凉的河里, 平静的河面被砸破,折着月色泛着粼粼波光。河中映着天上月,水中人烦躁地打散了镜中水月。

星河蹲在旁边的巨石上, 弱弱地唤了声‘主子’。

腹中邪火作祟,让国舅爷脑子不甚清明, 他便干脆埋首进水底。耳畔是‘哗哗’的水声,夜里的风声和星河的声音都被这道以水而成的屏障阻隔。

整个世界终是安静了下来。

国舅爷想,先帝就两个儿子,嫡长子谢昀,还有个妃嫔所出的二皇子。五年前,他与镇国大将军受困越鹤,是二皇子奉先帝之令带来了死战的军令。

之后的结局便是镇国大将军死守越鹤,而他为护送二皇子陷入蛮夷埋伏, 他拼死也未能保二皇子安然,随后便有他投敌之说。

直到国舅爷被谢昀从蛮夷接回了京都, 才知先帝当时下的命令,并非是让孤立无援的他们死守越鹤,而是派援军三万, 命他们退守越鹤山以后。

国舅爷也曾疑过二皇子假传圣旨, 可转念一想,二皇子此举说不通, 假传圣旨难在瞒天过海难在轻易捅破。且他是亲眼见过二皇子带来的圣旨的, 圣旨不可能有假,是先帝嘴上说着增援,却下了这死战的旨意。

谢昀为太子时德才皆备又勤勉敬慎,先帝若想废太子自是得用非常手段,构陷国舅爷投敌可谓是一件废太子的完美由头。

国舅爷也清楚, 谢昀曾费力寻过前朝那几个中书省官员,无一例外全部消失于人世,不留一点踪迹。

那些曾受命处理国舅爷投敌一案的官员,到最后也只剩下个张炬还活着。

国舅爷睁着眼,微微仰头,看着岸边焦急的星河,星河嘴型一张一合,是在唤‘主子’。

他一直没敢告诉谢昀,先帝为废他太子之位构陷朝中/功臣,这事若叫天下人知晓了,军心何在?大梁又如何立足!若叫谢昀知晓了,谢昀心中又是何种想法,一直以来教他为君为人之道的父皇连渣滓都不如,这打击又有多大。

忽然,国舅爷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愣。

先帝颇有手段,能悄无声息将当年知情人尽数殆之,张炬这种能被谢昀算计嫁祸的鼠辈又是如何能无恙地活到谢昀登基。

还能在谢昀登基后三年间借着兰贵妃官拜丞相?

那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大漠塞外的圣旨与其他人无二异,早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是真的消失,还是说实则被张炬拿到了手。

国舅爷越想越觉得有理,他试着与张炬换了换身份。他若是张炬,必当深知先帝事后定是会卸磨杀驴的,那封圣旨是保命符,他死则圣旨昭告天下。

张炬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卿,手上无甚实权,若想活命靠着圣旨还得靠人庇佑。谢昀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被先帝背弃,身上又有国之重责,处处掣肘。

国舅爷理顺这点,心中更是烦闷。

他不由得想,谢昀性情大变是不是也有此原因,一边是憎恶的先帝,一边为了大梁不得不为隐瞒先帝之罪孽与张炬为伍,那心高气傲的太子终是磨去了一身傲骨。

“狗东西!”国舅爷一声骂直指先帝和张炬,又觉得今早张炬死的太轻巧,若他早想明白这点……

国舅爷叹了一口气。

他脑子确实没谢昀好,当时谢昀逼反张炬,他彻夜难眠不知谢昀到底要做什么,殊不知,谢昀这是一计两全之策,既还了国舅爷公道,又为先帝作恶遮了羞。

哗哗——

国舅爷泼水而出,带起的一片水珠顺着他精壮的胸膛重新倘回河里,那健硕的上身盘着这道旧痕,却毫不破坏美观,相反的增添了浓浓的英雄风味。

夜风袭来,国舅爷没忍住打了个凉涕。

瞬间将这英雄出浴毁了个干净。

伸手取过星河递来的外衣,大大咧咧地往身上一披,国舅爷从水中走出:“我得再去寻谢昀谈谈。”

郦王陵墓。

雁回下到坑底时才发现挨着谢昀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她提着防备去瞧个究竟,将人翻过身见到那人面容微微怔愣,这守陵人不是旁人正是消失了的安美人,谢解意。

她已经死了。

雁回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谢昀,谢昀也在瞧她,见雁回看了回来立即移开了视线:“跟她父亲一样,摔下来磕到了脑子,与朕无关!”

雁回没说什么,她看见谢昀手上捏着明黄丝布,绢上蛟龙腾飞,是一道圣旨,还是先帝时的圣旨。

谢昀登基后,圣旨背面是龙踩四珠。

雁回并无好奇,她蹲下身查看谢昀身上的伤势,哪知听谢昀在耳畔幽幽道:“皇后就不好奇这圣旨内容吗?”

谢昀腹部有伤,摔下坑底时又折了一条腿。

雁回便摊手,示意谢昀将圣旨交来。

谢昀眸色变了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圣旨放在雁回手里。却见雁回取下圣旨两端的龙棍,然后按在谢昀腿上:“圣上,忍着点。”

说完手上稍稍带了些力将龙棍捆在了谢昀腿上。

十分娴熟,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谢昀就忽然忆起了以前那个爱惹事动不动便寻人打架的雁回。

他凝着雁回半面侧颜,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近的打量雁回。几簇乌发挡了秀丽的柳眉,杏眸倒映着的内容谢昀没有看清,能看见的只有她极其认真的眼神,在阴影幽幽的坑底明亮如炬,倒是再不见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影子了。

其实,谢昀挺喜欢雁回以前的那种性子的,可统共见了不到几回,便见她逐渐变得圆滑。谢昀有些失望,在之后,在找到那封先帝发往大漠的圣旨前,他见雁回越怯懦心里便越是生气。

知道舅舅心悦于她,所以谢昀总觉得有什么横在他与雁回之间,哪怕那时候他一直以为雁回深爱的是自己。后来舅舅投敌的消息传来,谢昀问雁回为何不哭,为何不见一点儿伤心。

雁回怎么答得他不记得了,只觉得舅舅这一腔爱意错付了,于是更加不愿意碰她了,谁曾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思及此,谢昀有些生气,也有些心酸。雁回今岁生辰,他说要给雁回一个惊喜,便是让雁回见见国舅,不为其他,谢昀不屑当这劳什子替身。

现在,谢昀不知为何有些后悔。

雁回不知谢昀心中这一系列的变化,她处理好谢昀的伤情,便起身在坑底转了转。

坑很深,她解了大带飞入,再想上去就困难了,更别提还有个走不得路的谢昀。

这坑不仅深,还很宽阔,阴影幽幽地一直往一望无垠而去。她转了两圈,才发现这坑底连着郦城城下的暗河,她对这郦城城下的暗河略有所闻,河中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小命便交代于此了。

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等朱公公寻来。

雁回便又回到原处,静静等着朱公公而来。

谢昀道:“将谢解意的尸首推远些,朕瞧着心烦。”

雁回照做了,心道,早知谢解意这便没了她何必去寻谢昀说些伦理的大道理,不然也不会有那酒后的胡言乱语。

似乎是猜到雁回心中所想,谢昀回想起国舅爷昨夜的所作所为,冷冷‘哼’了一声,道:“皇后留于朕的身边既然是受舅舅临终所托,现下舅舅回来了,为何还要管那伦理,朕有心成全你二人,你二人把握不住,倒显得朕横刀夺爱插足你二人感情了。”

雁回担心激怒了谢昀,缄默着未作声。

谢昀越想越气道:“既然你二人不珍惜,明日朕便恢复舅舅军职,将舅舅往那南边去戍守边疆,让你二人永生不见!”

雁回无奈道:“圣上无论做何决策,臣妾只有劝谏之责断无……”

话还未说完,雁回看见谢昀唇色苍白,捂住腹部的手上染了血迹。她当即去查看,连撕开他衣裳的动作都与国舅爷如出一辙。

深感受辱的谢昀:“……”

见到谢昀伤处,雁回一愣问:“你那伤口怎么回事?”

就连问话都与国舅爷一模一样!

谢昀噎了一下。

雁回还要查看,被谢昀冷冷一推,先帝圣旨便在争执间以一种平铺直就的姿势落地。

甚至不用雁回特意去看圣旨内容,她轻轻扫去一眼,目光也仅仅往圣旨上落了一瞬。

如遭雷击!

她没看见太多文字却见了最关键的几字——郦王谢憬,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这是传位诏书!

雁回心中一沉,郦王并非同先帝一母所出,先帝竟会传位给郦王?太后曾说,谢昀这皇位是抢来的,雁回心下一惊,莫非正是因了这道诏书,谢昀才设计害郦王坠马。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诏书,才发觉这诏书有撕扯的痕迹还有沉封许久的霉迹和一点土腥味。雁回很快想明白谢昀为何明知谢解意身份还要将其留在身边了,大抵便是为了这封随着郦王永埋地下的诏书。

谢昀抬手收走诏书,他咳了下脸色越发苍白,却不管不顾地大笑起来。

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

雁回并未多想,便一把揪住谢昀手腕,葱白的指尖挨着谢昀脉搏。习武太过偏激容易走火入魔,镇国大将军曾说她性子好强,便教了她自摸脉象,若脉象大乱则适时停下。

她从未见过的心脉大乱,在谢昀脉象上探到了,且这错乱的经脉并非一时而成,更像是常年累月而致的紊乱。

雁回正要问什么。

谢昀另一手按住雁回,忽而问:“朕有一事不明,皇后既然不爱朕,为何梦呓时却唤朕表字?”

顿了顿又道:“朕要听实话!”

雁回:“……”

作者有话要说:

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参考康熙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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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象那个,胡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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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线是这样的。

十年前,雁回嫁太子

五年前,舅舅第二次出征

三年前,太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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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感自己笔力缺陷,人设确实不完美,还有逻辑和一些大局,啊啊啊啊,感觉自己是个垃圾,枯了。

36章很多小天使不明白皇帝的脑回路,他不是无缘无故绿自己的,后面会讲……

很担心写不好会辜负小天使,最近心态有点小崩呜呜呜,对不住

我会尽我所能把故事呈现给大家,也希望小天使们给我多一点点的包容,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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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

又想被包容又想被表演的垃圾作者跪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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