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穆温烟时刻记得这句话。

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她只要向爹爹撒娇,爹爹一定不会怪她。

她比萧湛矮了太多,她幼时以为等自己长大了,就能超越坏蛋太子。一夜之间她的确长大了,可没想到萧湛却更高了。

穆温烟仰着娇艳妩媚的小脸,眼泪说来就来,其他本事不算精湛,但说哭就哭的技能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

淑妃立刻转过身,果然就看见了萧湛。

他刚下朝,身上穿着绛紫色帝王冠冕服,琉璃珠映着日光,轻微晃动,帝王的眸子幽若深海,仿佛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切,并没有因为后宫的两位绝世美人而动容分毫。

“表哥!她……”淑妃还是急功近利了,这一刻,面对萧湛,她才意识到,穆温烟一日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她便不能横行后宫。

淑妃极力让自己镇定。

姑母和父亲告诉过她,这天下是皇帝的,只有得了皇帝的宠爱,她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入宫的目的,不仅仅是倾慕眼前这如神祗般天子,更是为了家族。

淑妃福了福身,嗓音立刻恢复了娇弱美人的轻柔,“表哥,臣妾方才偶遇皇后娘娘,却见娘娘好像与以往不同,震惊之余,这才忘却了请安。表哥……臣妾……臣妾当真是无心之过。”

庄嬷嬷攥紧了手中锦帕,奈何淑妃到底是皇太后的侄女,在宫里的地位不可小觑,眼下皇上对镇国公府的态度不明,她不能直接揭穿了淑妃,以免让皇后树敌太多。

萧湛目光从淑妃身上淡淡扫过。

又轻飘飘落在了穆温烟梨花带雨的小脸上。

她今日未施粉黛,相貌虽是偏向明艳,但眉目之中尚存些稚嫩,她这一哭倒是有些幼时的影子。

萧湛眯了眯眼,淡淡启齿,“皇后,不想打断朕的腿了?”

穆温烟哭的很投入。

眼泪是她的利刃之一。

小孩子家会选择性的记忆,她完全忘记了昨晚所说的---再看见萧湛,就打断他的腿的话。

庄嬷嬷却是听明白了,当即带着未央宫的人跪下,“皇上恕罪!娘娘她暂时心智不全,对皇上不敬也是无意的啊!”

萧湛无视庄嬷嬷。

淑妃心中窃喜,她算是听出来了,一定是傻了的穆温烟说了大不敬之话。

呵,穆温烟果然是傻了么?那她就等着看好戏!

此时,穆温烟哭的正投入,声音哽咽,“嘤嘤嘤……我就是想打断皇上的腿,也是打不过的。”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她自称是“我”了。

穆温烟说的都是大实话,她的确打不过萧湛。

幼时就打过了,每次去军营找他的茬,都是被提着拎出去。

庄嬷嬷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倒,汗流浃背,只求着皇上看在皇后失了心智的份上,莫要怪罪!

淑妃趁机道:“皇后娘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对皇上表哥如此不敬!”

真是太好了,一会傅恒泽就要入宫,看来今日用不着揭露穆温烟与傅恒泽的旧情,也能狠狠对付她。

穆温烟啊穆温烟,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前天晚上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没直接杀了你已经是手下留情!

萧湛神色极淡,淑妃辨别不出他的情绪,只见他垂眸看着穆温烟,无温道:“皇后倒是有自知之明,脑子都傻了,还出来作甚?”

淑妃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怎的不惩戒穆温烟?这语气好像有点溺宠?

穆温烟哭的有些累,中场歇了歇,抽了帕子擦了把脸,因着她的动作,那张莹白的脸浮上淡淡的粉,像御花园最为艳丽的那株牡丹,与她相比,繁花皆失了色。

“我想皇上了,所以想去看看皇上,谁知路上碰见淑妃,她一口咬定我脑子坏了,可实际上,烟儿只是不记得之前的事,哪里有傻?淑妃才傻。”

粉唇嘟囔,倒是像极了幼时的模样。

“是么?想朕?”帝王薄凉的唇微动,像是讥讽一笑,“那好,既然皇后无恙了,今晚就继续侍.寝。”

侍.寝就是一起睡觉,穆温烟没觉得有难度,“好,那烟儿晚上等着皇上!”

“嗯。”萧湛淡淡应了声,广袖拂开,轻易与穆温烟划清距离,转身离去。

淑妃,“……”

她僵在原地,不敢置信那不苟言笑,阴冷无温的皇帝表哥,会这样轻易被一个傻子忽悠。

穆温烟都这样了,皇帝表哥为什么还不看见自己?!

淑妃气的妆容憔悴,而这一边,穆温烟的泪,就像是上阀的堤坝,瞬间止住了。

萧湛一走远,她就像开屏的孔雀,耀武扬威,“你爹爹陷害我父亲,你爹爹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你!”淑妃以前和穆温烟交手,皆是玩阴的。

穆温烟这样明目张胆,直接挑刺还是第一回。

淑妃自幼就是名门贵女,人前人后皆是淑女端庄之态,入宫后没多久就被封为妃位,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唯一的绊子就是穆温烟。

“略略略!你什么你!没我生的好看,脾气也坏,难怪皇上不让你侍寝,我还听说,皇上这几年几乎都是跟我睡觉,可见皇上一点不喜欢你。”

穆温烟童言无忌,以前在西南,萧湛也抱着她睡过午觉,还睡过不止一次,即便没有这些年的记忆,她对和萧湛睡觉这种事也是十分适应的。

淑妃面色煞白。

仿佛难以启齿的秘密被人粗鲁的撕开。

萧湛登基之后,她是第一个入宫的妃嫔,比穆温烟还早了一年,但时至今日,她还……未曾开.苞!

即便萧湛去她宫里,也不曾做过什么。

但此事,淑妃不敢对任何人提及,就连皇太后也不敢。

她也差点以为,皇帝表哥厌恶她。

“穆温烟!你以为占着自己是皇后就能为所欲为?!本宫告诉你,你的皇后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本宫的!”

淑妃被穆温烟无意打中七寸,再加上穆温烟的确是傻了,故此,她才如此直接大胆的骂了出来。

穆温烟抬起小手就是一巴掌上去。

她这个人比较霸道。

她自己不要想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惦记。

爹爹常说她是小霸王,皇后的位子虽然不吸引她,可是她也不能让别人给抢了,“抢我的东西,就该打!”

淑妃再也忍不住,上前就与穆温烟厮打了起来。

穆温烟只有几岁孩子的心智,打架这种事简直可以算是乐趣,毫无章法,怎么欢快怎么来,她知道如何下手才能占据绝对优势,一双小手抓着淑妃的发髻,又拉又撤。

庄嬷嬷一个不留神,就见淑妃在御花园惨叫。

庄嬷嬷觉得自己心梗要犯了!

得罪了淑妃,就等于得罪了皇太后,这可如何是好?!

**

“皇上,皇后娘娘与淑妃在御花园大打出手,淑妃她……被皇后娘娘打伤,脸也划破了,皇后倒是毫发无损。”御前大太监李德海,嗓音三分阴柔的禀报。

萧湛站在廊下,负手而立,冠冕上的琉璃珠遮住了他的眸光,他眯了眯眼,“哦?是么?让太医再来见朕。”

李德海自萧湛幼时起就开始伺候了,算是帝王跟前的红人,尚能揣度几分圣意。

“皇上,皇后娘娘素来端庄典雅,入宫两年以来,虽然年纪不大,倒是能与太后一党周旋一二,方才与淑妃大打出手,想必是真的失了智,皇上还要继续试探么?”

李德海话音刚落,年轻的帝王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

李德海顿时明白自己僭越了,当即跪下,狠狠自扇几个耳光,“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片刻后,萧湛才挥手,示意李德海起身。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领着两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前来,萧湛神色不明,问道:“一个人是否有可能缺失数年记忆,独独记得幼时?”

皇后失了心智。

这是整个皇宫皆知的事。

帝王问及此事,几位太医当即明白他所指之人是皇后。

其中一花白胡子太医道:“却有此事。”

沉默片刻,萧湛又问,“几时能好?”

太医如实答话,“回皇上,具体还得看娘娘的恢复状况,少则数月,长达数年。但……也有可能终身不愈。”

萧湛,“……”

**

长寿宫,淑妃哭哭啼啼,宫女正给她的脸上药。

皇太后见她狼狈之状,怒其不争,“你好端端的去惹穆温烟作甚?打又打不过她!你说你……你伤成这般,她却是好端端的!”

淑妃愤恨不已,一想到穆温烟对她拳打脚踢,专攻她要害,屈辱和怨恨交织,令得她姣好的面容狰狞。

她的伤没有一月好不了,她还怎么去见皇帝表哥!

“皇上驾到!”长寿宫殿外,立侍尖锐的声音响起。

淑妃立刻用锦帕遮脸,皇太后制止了她,“这个时候了还犯什么蠢?记住了,男人都偏疼弱者,你的脸就是被穆温烟欺负过的最好证据!”

女为悦己者容,淑妃虽然明白皇太后的话,但一想到让皇帝表哥看到她这副惨烈模样,她恨不能冲去未央宫,将穆温烟给杀了。

萧湛被宫人簇拥着大步走来。

他换上了帝王常服,是玄色锦缎长袍,墨玉冠半挽,腰带上配了一块麒麟玉,肩宽腰窄腿长,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子的稳重与素严。

皇太后给了淑妃一个眼色。

淑妃会意,立刻哭了起来。

萧湛没给皇太后行礼,兀自落座。他这人一惯阴晴不定,皇太后也不介意。

淑妃给萧湛行礼,低低泣泣,语不成词,“臣、臣妾给皇上表哥请安。”

萧湛抬眼看了一下,仿佛能想象得出,穆温烟对淑妃下手的样子,他不知被什么取悦,忽然勾唇一笑,冷峻的冰山脸,仿佛冰雪消融,但又转瞬而逝。

淑妃看呆了。

表哥……对她笑了?!

“表哥!皇后她……打了臣妾。”淑妃道。

淑妃到底是皇太后的亲侄女,皇太后这次若是不给淑妃撑腰,丢的就是苏家的脸面,“皇帝啊,穆温烟虽贵为皇后,但也不能这般行事,她好歹也是六宫之主,如何能对妃嫔下手如此之重?简直成何体统!”

皇太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今日必须要惩戒穆温烟。

这时,宫人上前禀报,“皇后娘娘,傅世子到了。”

傅恒泽来的正是时候。

皇太后趁机道:“傅世子难得入宫一趟,哀家这里设了宴,顺便去把皇后叫来,哀家倒要问问,皇后打算如何给淑妃一个交代。”

言罢,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了萧湛,但见他面容微冷,如往常一样,瞧不出什么端倪。

淑妃擦着泪,内心焦急的等待着看好戏。

**  

未央宫,庄嬷嬷临行之前,惶恐道;“娘娘一会见着傅世子,可千万莫要打招呼。”

穆温烟啃着雪梨,挠了挠自己小爪子,“傅世子是谁?”

庄嬷嬷,“……”

青梅竹马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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