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发现,安娜最近有点儿心不在焉。

比如剧本上有一个情节,男女主角在公交车上暧昧地对话,女主角被人群拥挤着,顺势趴在男主角的胸膛上,仰起脸来,天真又妩媚地望向他。这段情节对安娜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她却卡壳了好几次,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神,忘记台词。

导演让她休息一下再继续,然而休息了将近半个小时,她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罗丝意识到,这小家伙可能有心事。

她抬起手,示意拍摄中止,走到安娜的身边。她正趴在遮阳树的荫凉下的草坪上,蹙着眉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面前的杂志。见罗丝过来,她立马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合上杂志,犯了错似的耷拉着脑袋“罗丝阿姨。”

罗丝看了一眼杂志封面,是一本珠宝杂志。她没有斥责安娜拍摄不专心,而是在她的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安娜没有瞒着罗丝。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又躺在了草坪上,两只手枕在脑后“我想结婚了,我厌倦了对媒体说谎话的日子。”

罗丝愣了愣“在你这个年纪结婚的女演员很少……虽然很少,但也不是不能结婚,那你在烦恼什么呢?是担心他不会向你求婚吗?”

“当然不是,”安娜喃喃说道,“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求婚。”

罗丝彻底愣住“你要向他求婚?”

安娜用力点头“是呀,我在电影里已经被求过好几次婚了……被男人求婚的感觉也就那样,”她又无意识地咬起了手指甲,“但被女人求婚的感觉一定很特别,我想把这种特别的感觉送给他。”

罗丝终于懂了,为什么丽蓓卡总说嫉妒谢菲尔德了。

这一刻,她也很嫉妒谢菲尔德,嫉妒他能得到安娜的爱。

罗丝给剧组放了一天假,然后和安娜并肩坐在棕色的树荫下,跟她一起挑选求婚的婚戒。

二十岁的安娜依然像青春少女一样心思简单,时不时就会问出一些让她发笑的问题,比如“男人喜欢钻石吗”、“为什么男士婚戒钻石都那么小”、“罗丝阿姨,你们离婚后,他把婚戒要回去了吗”。

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莱茵石,他都会很喜欢……他没有要回去,但我把婚戒寄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被他的助理拍卖掉了吧。”

失去了一个挑选婚戒的参照物,安娜非常失望,有些丧气地赶走了停在她胳膊上的绿色苍蝇。

没能在杂志上找到理想的婚戒,她们又去洛杉矶的商场逛了很久。

因为很多电影的取景地都在好莱坞,谢菲尔德带着安娜搬到了洛杉矶——他在比弗利山庄买了一幢环境幽雅的别墅,外观宏伟典雅,四面环绕着浓绿色的树林,花园内有一个深蓝色的泳池,和一片美丽的玫瑰花丛。让安娜震惊的是,别墅内居然有一部电梯,乘坐电梯抵达顶楼,站在天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的景致。

搬到新家以后,安娜既兴奋又担心——担心她的老情人入不敷出。为了避免她的爱人陷入破产的窘境,她悄悄承担了家里的其他花销。

罗丝见她的银行卡每个星期都会被划走一大笔钱,疑惑地问她干什么去了。

安娜抓了抓头发,有些烦闷地反问道“罗丝阿姨,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花钱也这么大手大脚吗?”

“啊?”罗丝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安娜深深地叹一口气,语气忧郁地说道,“只是觉得他太能花钱了,我快养不起他了……”

罗丝追问下去才知道,因为谢菲尔德买了比弗利山庄的住宅,安娜担心他入不敷出,偷偷用自己的银行卡帮他结算账单。但她没想到谢菲尔德这么能花钱,一个月下来,光是一日三餐和香烟的开销,就花掉了她将近一半的存款。

安娜一脸绝望地看着银行账户的余额,简直想把谢菲尔德扫地出门。

罗丝了解前因后果后,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揉了揉眉心,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不能再瞒着安娜。当天晚上,他就把自己资产的真实数字告诉了安娜。

安娜的眉毛蹙了起来,第一反应却是“这么说……我永远都没办法比你有钱了?”

他无奈地问道“就这么想比我有钱么。”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冷不防翻了脸“满口谎言的大骗子没资格说话!”说完,她翻着白眼,发出一声粗鄙的表示反感的“噢”,把他推出了别墅的主卧。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一周过去,她拆开银行定期寄来的账单信件,吓了一大跳——谢菲尔德往她的账户上转了一亿多美元。

安娜一下子得到这么多钱,却并不怎么开心,拿着账单,找到谢菲尔德,骂骂咧咧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谢菲尔德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斟酌了片刻言辞,说道“你不是想比我有钱么,这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流动资金。”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现在身无分文,以后就靠你养我了。”

他的小情人却毫无浪漫细胞地骂道“你把自己的钱都转给我,然后让我养你,你这样跟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谢菲尔德“……”

不管怎么样,经过这件事,安娜总算不再纠结什么时候比他赚得多的问题,但他们一起出门用餐的时候,她还是会非常要强地抢着结账,各种节日到来时,她则会像那些正在追求好莱坞女星的富豪一样,给他准备一大堆昂贵精致的礼物,看得罗丝和丽蓓卡相当眼热。

他无奈又欣慰,欣慰他的少女在用一种独立、自信、强势的方式爱着他。

他想要她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强势,直到再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

男士婚戒都设计得非常简约单调,不像女戒那样花样百出。安娜挑了半天,眼睛都快挑花了,发现都一个样子,干脆买了个最贵的。

回到家后,她没有俗气地准备烛光晚餐,而是去换了一条深红色的露背短裙。两年过去,她的皮肤被晒得越来越黑,黄褐色的蜂蜜一样闪闪发亮。光滑的背脊上,有两条交叉的比基尼细带留下的白色印子,她扯了扯裙摆,故意让那两条性感的日光浴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她知道天然的自己有多么美丽,所以没穿胸罩,也没有化妆,只是撅起嘴唇,在上面抹了两道红艳艳的口红。

涂完口红,她对着等身镜,兴致勃勃地转了一圈。她是如此完美,无论是娇小的蓓蕾似的圆润形状,还是被紧绷绷的布料包裹着的圆圆的屁股。她不信那个老家伙不动心。

安娜拿着婚戒的盒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关掉了所有的灯光,倚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等谢菲尔德回家。

客厅内有一面巨大、光滑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别墅的花园和车库,还有被微风吹得簌簌发响的绿树和灌木丛。

许久,她看见了谢菲尔德汽车的车前灯。

他回来了。

初春时节,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浅灰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和黑色条纹领带,衬得身材格外高大,格外挺拔。他一只脚跨出后座,关上车门,朝驾驶座的司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别墅的正门,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扯松了领带。

他一个人独处时,神情总是透出一种不关心任何事的冷漠,就像现在,他垂下头,拿出钥匙开门。汽车朝别墅外驶去,车前灯的白光穿过灌木丛的缝隙扫向他的脸庞,在他的侧脸上留下极其冷峻的阴影。

真奇怪。明明他的眼神是这样冰冷,她却看得心里暖洋洋的,像是喝了一大杯烈性酒,连呼吸都流溢着甜蜜蜜的热气——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不管在外面眼神多么冰冷,一旦看到她,就会露出那种温柔又无奈的表情吧。

谢菲尔德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跟一个企业的股东用餐时,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经常看安娜的电影,出现在安娜的拍摄现场,一脸淫猥地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就能把喝下迷药、晕乎乎的安娜送到他的床上。

他当时眯着眼睛,平定了很久的情绪,才没有一拳打在那个股东的脸上,尽量语气平淡地问道“我听说,她身边的安保人员都非常尽职,你怎么把她送到我的床上?”

那个股东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谢菲尔德共进晚餐的机会,以为这个提议投他所好,立刻讨好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那些女星只是看上去高高在上而已,实际上都是一些轻贱可鄙的货色。要不是已经买通了她身边的安保人员,我敢说这样的话吗?”

谢菲尔德点点头,转了转手上的威士忌杯,说道“谢谢你告诉我,我妻子身边的安保人员都是一些尸位素餐的蠢货。”

说完,他一饮而尽杯中的威士忌,轻轻地将杯子放在那个股东的面前,起身离去。他没有勃然变色,也没有用力地丢下杯子,却让那个股东的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谢菲尔德有自信保证安娜的人身安全,他愤怒的是,他的少女像橱窗内的商品或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那些好色的人觊觎和谈论。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尊重安娜既不是情趣也不是玩闹,他爱她,发自内心地尊重她的一切,同时也希望她能像他一样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尽管心情不太好,他却不想把这种不愉快的情绪带给安娜,几乎是进门的一瞬间,就换上了其他的神色。

然而,客厅内却一片黑暗,没有开灯。整幢别墅空荡荡的,似乎空无一人。回想起那个股东的话,他的心紧缩了一下,皱着眉,叫了一声“安娜。”

没有回应。

他定了定神,又叫了一声“安娜。”

还是没有回应。

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脑中空白一片,一颗心猛地坠入谷底,正要去给罗丝打个电话,询问安娜的去向,就在这时,客厅的吊灯忽然全部打开,安娜穿着深红色的露背短裙,朝他甜甜一笑,光着脚一蹦一跳地扑进他的怀里,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今天去做什么了呀?有没有想我?”

她的脸庞上浮现着自然、健康的红晕,嘴唇红得像晶莹透亮的果冻,酒窝甜美可爱,声音清脆悦耳,一下子让他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下来。

他忍不住死死地扣住她的后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将头埋进她乌黑浓密的头发里。安娜有点儿迷茫,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啦,被我吓到了吗?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低低地说道“我知道。”

“那还不快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好。”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

安娜闷声闷气地说“你再抱得这么紧,我就不给你惊喜了……那个惊喜花了我不少钱呢。”

“安娜。”他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

他终于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嫁给我。”请牢记,网址电脑版,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书友群qq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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