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上一世之陪伴

用过膳后,小惠儿等人都退下去了,只她一个人躺在榻上,外面又起了风,飒飒风声,吹打着窗棂,又有潇潇之声不绝于耳,细细绵绵而来,闭上眼睛,恍惚中,竟仿佛听到千军万马,在夜间密集地行军。

她之前睡多了,如今竟是睡不着,但想着腹中胎儿,还是要多歇息恢复精神,便闭上眼睛假寐。

外面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时,她只以为是听错了,待到后来,脚步声越发明晰,顾玉磬轻轻攥住了放在锦被下的拳。

是谁,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到自己床榻边来?

顾玉磬的心轻跳。

当那人终于到了床榻前,顾玉磬便明白,那是萧湛初。

他身上自有一股清冽气息,像是晨间雨后的青竹,再是错不了的。

她屏住呼吸,继续假寐。

并不太想面对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只盼着他早点出去,让自己清净。

然而萧湛初显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他竟然撩开锦帐,站在榻边,低着头好像在看她。

明明闭着眼睛,顾玉磬却能感觉到那视线,就落在自己脸上,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她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脸上微泛烫,不过却依然尽量克制着呼吸,让自己平静。

这个时候,他动了一下。

顾玉磬以为他要离开了,终于松了口气,可是谁知道,下一刻,她却感觉到,有指尖轻触在自己脸上。

沁凉的指尖,那是他素日的温度,就那么滑过她的脸颊。

顾玉磬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那指尖滑过她的脸,最后往下,竟然游移到了下面,他的大手落在她小腹处,隔着锦被,覆盖在那里。

顾玉磬咬着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收回了手,却重新俯首下来。

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在她脸上,她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甚至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睁开眼睛,让他知道自己醒着。

只是,开始装睡了,现在睁开眼,该说什么?

顾玉磬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呼吸也几乎停滞。

好在,就在这时,他起身。

起身后,他静默地看了自己一会,便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后,顾玉磬才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第二日醒来时,早有御医侯在旁边,给顾玉磬过脉,依然是没什么大碍,看来被灌下去的那两口药并没什么要紧了。

晨间用膳时,萧湛初进来了。

清朗俊逸的男儿,沉默地坐在旁边,那意思应该是要陪她用膳。

她并没什么胃口,哪怕是菜色再精致,也并不喜欢。

晨间醒来后,那股似有若无的反胃感一直萦绕着。

其实细想,这样也有几日了,只是她以为是自己太过惊恐,抑郁于心才这样的,谁知道竟然是害喜。

萧湛初自然看出来了,抬眸,终于开口。

“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做。”

“我并不饿。”

本来还装装样子,现在他既然问了,她也就随手放下了箸子,确实不想吃,硬吃也难受。

“太医说你气虚体弱,还是应该多用一些补身子。”

顾玉磬听了,抬眼看过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矜贵冷淡,像是在朝堂着谈论着西北的兵马。

说出来的话,和他本人很不相衬。

她打量着他。

他也沉默地望着她。

顾玉磬突然泛起一个笑:“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为什么非要逼我吃,那你非要我吃,你捏着我的嘴灌我吃好了!”

她素来并不多言,可以说是逆来顺受。

她是声名狼藉时嫁给了他,对他心存感激,依她的身份,又是高攀,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有什么怨念。

她想,也许这撮火,在心里存了好几年,不是没有,只是隐忍着不发,如今她怀了身子,又遭遇了那么多事,终于受不了了。

反正她现在怀着身子,而他是要这个孩子的,她仿佛一下子有了底气。

而她说这些话,显然是有些太过嚣张了,嚣张得周围宫娥全都低下了头,屏住呼吸。

这位九皇子的性子,谁都知道的,高傲寡言,冷酷无情,这几年手握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生杀大权,更是行事无所顾忌。

不过萧湛初在他的皇子妃如此嚣张无理后,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不喜欢,可以换下来,再让人做。”

顾玉磬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却在他那里激不出半点波澜。

她便没了力气,无声地坐在膳桌旁:“我说了我不想吃。”

萧湛初:“那就再换,御膳房一定会做出你想吃的。”

他的话语冷漠而淡然,那个样子,仿佛可以让御膳房做到天荒地老,一直这么试下去。

顾玉磬便不想理他了。

他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不能忍,他好像永远情绪稳定保持理智,如今自己怀着身子,他要这个孩子,所以无论自己怎么着,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

他的目的,是要孩子,为了这个缘由,其它的,他并不在意。

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顾玉磬甚至后悔,为什么要给他写信,为什么要给他绣那个,难道她竟然对他还有什么期望吗?

不,她没有。

她起身:“我想歇息了。”

萧湛初没抬眼,墨黑的眸望着案上的膳食,淡声道:“今天我们回府。”

顾玉磬:“好。”

她并不喜欢宫里,皇子府虽然也未必多喜欢,但至少住了三年,大多都是自己熟悉的。

萧湛初:“我会陪着你一起。”

顾玉磬没理他,径自回房去了。

旁边宫娥越发尴尬地低着头,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最近两年,敢在这位九殿下面前摆这个架子的,怕是只有这位皇子妃了。

御膳房的膳食,一样一样地端上来,每一年都是往日她喜欢的,但是她却并无食欲,最后也只是用了一些糖杨梅了。

这糖杨梅是用蜜腌,加了白糖霜和薄荷叶,晒干了做成的,她以前也未必多喜欢,但现在竟然贪恋了,吃了一个后,忍不住又吃一个。

萧湛初进来房中的时候,她正再次伸手到那白瓷罐中去掏吃下一个。

他进来看到,倒是意外,她也有些无奈,慢慢地收回手。

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如今不过随意穿着寻常便服,却依然矜贵到让人窒息,让人觉得,像她这样去掏摸糖杨梅的举动是多么不上台面。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

萧湛初却走过来,拿出来一方白色的帕子,捏住了她的手,帮她擦手。

她的手白净细嫩,每一个指甲都像雕琢过的玉石,他低头细致地擦拭过。

顾玉磬浑身僵硬,在他终于擦好了的时候,便收回了手。

萧湛初却取了旁边的箸子,夹了一粒杨梅来:“你喜欢吃这个?”

那意思竟然是要喂她。

她咬着唇,不太想让他喂。

他并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做这些,她有些迷惑。

不由想起昨晚,他竟然留恋于自己的腹部,偷偷地来触碰自己,难道他对孩子这么渴求?

顾玉磬不能明白,他竟如此注重子嗣?可是如果这样,就算自己不能生,他也可以找别人,他都二十一岁了,之间却不见什么血脉。

萧湛初看着她茫然乌黑的眼睛眨着,眸中泛起温柔,低声道:“张开嘴。”

他们距离很近,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浩瀚的星海,里面倒映着她。

他沉稳耐心地看着她,等着她张开嘴。

她也是有些被蛊惑了,不想张嘴,不想如他意,可终究是张开嘴。

于是他便喂给她吃了。

萧湛初喂了这一颗后,又喂了两三颗。

两三颗后,他放下箸子:“这个太甜,吃多了并不好。”

其实本来顾玉磬已经不太想吃了,但被他这么一说,她甚至觉得,也许她可以再吃一颗,为什么不可以?

萧湛初抬眸,看透了她的心思般:“明天再喂你吃。”

被看破心思的顾玉磬脸红,端着样子漠声道:“殿下公务繁忙,不必如此。”

萧湛初:“我最近会一直陪着你。”

顾玉磬别过脸去,她想,他才不是要陪自己,他是终于要有自己的血脉了,才眼巴巴要陪着吧。

这时候,底下宫娥进来,低声禀报,却是说辇车已经准备好了。

萧湛初颔首,便问顾玉磬:“身上可觉得哪里不适?若是不好,可以歇息,晚些时候回府。”

顾玉磬:“不用了,现在回吧。”

萧湛初便没说什么,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道:“好。”

略凉的手握住自己的,她垂眸,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又不觉得意外。

她发现这个男人变了,和之前一点不一样了,一切好像就是她怀上身子开始的。

谁能想到,那么孤傲的一个男人,竟然对子嗣如此看重呢,这也实在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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