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上一世之交心

顾玉磬心里本来是恨极了的,恨不得再也不要理他才好。

她是真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说,最初成亲,她是多少有些沉溺于那些往事中,但是三年了,该过去的早过去了,他竟然这么以为。

难道他以为,经历了这许多事,自己还会特特地去帮赵宁锦家里求情。

想到这里,顾玉磬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

但是如今,看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又好好地喝了那两碗鸡汤,实在是一点不像是往日那个冷漠寡情的他,心里的气也就消散了七八,那气过去后,想想这事,又觉得好笑至极。

他是知道自己错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才要喝鸡汤吗,还一口气要喝两碗,这是讨好自己的意思?

顾玉磬好笑地望着萧湛初,想起他刚说的喝了反胃,就是不想吭声。

萧湛初见此,也就不说话了,径自拿起来,喝了一碗。

这次他喝得慢了一些。

顾玉磬咬唇,别过脸去,干脆不看了。

萧湛初拿起巾帕擦了擦唇,走过来,低声说:“我刚才的话,你只当没听到便是,这鸡汤颇为美味。”

适才疾言厉色说出的话,如今少不得吞回去。

顾玉磬:“这是厨子做的,美不美味也和我无关。”

萧湛初:“是娘娘亲自送过来的。”

顾玉磬:“那你谢谢丫鬟吧,我连碰都没碰,是她们提着过来的。”

萧湛初便堵得哑口无言,默了一会,终于憋出一句:“那也是娘娘命她们提过来的。”

顾玉磬越发觉得好笑,她这个时候真是想狠狠地嘲讽他一顿,或者干脆说点什么,再让他难受。

但是想想,犯不着。

他今天说这个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会了,只是吃了干醋,而且是莫名其妙的干醋!

他如今是人人敬畏的九殿下,其实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便是为了孩子,他一声令下,自己还能怎么着?还能赌气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吗?

所以她也就没多少气了,只是低声埋怨:“这次送了,以后是不会送了。”

萧湛初望着她,黑眸晶亮:“那以后不送就是,你怀着身子,外面风雨交加,确实不妥。”

他言语平和,她却不知如何应答了。

说起来,两个人成亲三年,他是寡言的性子,她又敬畏他身份尊贵,平日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其实像如今这样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竟然是少之又少。

屋外风雨之声敲打着窗棂,房内夫妻相对沉默,气氛竟有一丝难言的暧昧。

顾玉磬红着脸,起身道:“殿下是不是忙于公务?那妾身……先不打扰了?”

萧湛初忙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你坐在那里稍等片刻就是。”

顾玉磬“嗯”了声,便安静地坐在那里。

萧湛初便草草看过案上公函,之后唤了王管家进来,只说今日概不见客,若是有事,明日朝堂再议,王管家一进来,便见房中气氛和往日不同,知道皇子妃在书房,又听了这个,自是心知肚明,当下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仔细地掩好门。

顾玉磬隐约听得书房外,那些雨中站了许久的朝中官员就要尽数被请走,她一时有些不忍心,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过来,萧湛初也许会见他们,他们冒雨侯在外面这么久,也不过是想求情罢了。

她试探着说:“其实我也不急……这样让他们走,是不是不好?”

萧湛初看她。

顾玉磬低声嘟哝道:“我可不是说特意为谁求情,就是觉得都一把年纪,站在外面半响,终究有些不落忍。”

萧湛初便道:“你不必多想,明日我进宫面圣,御书房里,自有他们说话的时候,如今过来,不过是心急想得一个准话罢了,只是朝堂之事,并不是我一言定之,凡事总是有法可依。”

顾玉磬听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低头间,恰好看到书案下的那本书,是她刚才情急之中拿起来砸向萧湛初的,想起自己刚才的气恼,虽然事出有因,但这么冒犯皇子,终究是有些过了。

她便起身,将那本书拾起来。

萧湛初刚才被砸后,并没注意那本书,如今见她去捡,忙道:“不必,我来捡就是。”

谁知道顾玉磬已经捡起来了,且恰好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

看到后,顾玉磬愣了下,书上写得竟然是《胎产书》。

萧湛初自是不想让顾玉磬看到这个,如今见此,便轻咳一声:“随意翻着看看。”

顾玉磬抬头看他,他脸上平静寡淡。

素日见他这样,总觉得他是漠然疏远,觉得那是皇子之尊,又觉得他并不太看得上自己,才和自己夫妻情浅。

可是如今,心里感觉自是和往日不同。

她随意地翻了翻,只见书上竟然做了标记,甚至还用笔写了批注,看那字迹,分明就是他写的了。

顾玉磬心中意外,她想,她确实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的性子,她从不认为萧湛初会是特意去看这种女子孕育医书的人。

萧湛初见她竟然翻看,伸手接了过来,不让她再看:“那日过去太医院,看到这本,便顺手借过来翻翻罢了。”

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顾玉磬微微抿唇,竟然有些想笑。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之前还气得要命,现在却想笑了。

好气,好笑,又觉心软,甚至那心间泛起微微的一丝甜。

她便道:“那等你看完,也给我看看。”

萧湛初:“书上说,女子孕育,不可耗眼过度,容易落下顽症,我既看了,有什么重要的我自提醒你,可以省了你的功夫。”

顾玉磬挽唇:“好,那我就不看了。”

说话间,外面那些朝臣已经被王管家赶走了,不过看雨势,倒不像是会停的样子,萧湛初便叫来软轿,又让人将顾玉磬穿戴了一个严实,只露出眼睛里,之后才陪着她上了软轿,过去寝房中歇息。

送过去后,自有热烫热水早就候着了,又重新换了寝衣。

本来都要睡了,顾玉磬想想,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晚膳时,她并不觉得多饿,可是现在,却又觉得,好像饿了。

她本打算等萧湛初离开后,再传些膳食,谁知道萧湛初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但是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就寝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妾身有些饿了……”

萧湛初:“饿了?”

顾玉磬红着脸点头。

萧湛初:“那你想吃什么?”

顾玉磬其实原本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但是他这么一问,她竟然想起来天香楼的玉露霜,那玉露霜是天花粉,加了薄荷和白檀末做的,味道也说不上多好,顾玉磬往日也说不上多喜欢吃,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一下子想到这个。

想到这个后,竟然觉得,必须要吃,恨不得马上吃到才好。

她便道:“我倒是想念天香楼玉露霜的味道,不过这个时候,自是没了,让厨房随意做点什么吧,最好是和这个味道相近的。”

萧湛初:“好。”

既然要等吃食,自然不好睡下了,顾玉磬便随手拿了旁边的绷子来,想着绣点什么,谁知道萧湛初却道:“和你说了,不可太过耗眼,不然目力受损,得不偿失。”

说着便将那绷子拿走了。

顾玉磬无奈,只好不绣了,只是他不走,就坐在那里,两个人对坐,颇觉尴尬。

萧湛初默了一会,开口说:“你给我绣的那个——”

顾玉磬张口忙道:“我随便绣的。”

她否认得太快,显然是心虚。

萧湛初眸光灼然,定定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忘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素来冷清的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惆怅的意味。

这让顾玉磬胸口便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那酸涩溢出,心里闷闷的。

她本来确实不太记得了,上次回娘家,说起来,见到那木头花,仔细想了想,便记起来了,记起来后,也不是没有过一些念想,这也是为什么她竟然主动过去他书房里,以至于两个人书房里有了鱼水之欢。

可之后他便匆忙离开,有些事,想细说,竟是不能。

她低声嘟哝道:“那个时候年幼,之后又病了,只隐约记得一些。”

萧湛初:“你那信送到的时候,我恰好在山中,等到回去营中,见到那封信,便匆忙赶来,谁知险些耽误了。”

顾玉磬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解释这个。

她心里确实是有些怨恨,恨他不早些回来,回来的时候恰恰是她怀着身子要被堕掉,她忍不住会想,如果不是自己怀孕了,也许他还是不会才出现呢。

这些事,她不可能去问,两个人并不够亲近,她张不开口。

但现在他给自己解释了,她心里就释怀了。

对黄贵妃依然是怨恨,但至少对他,知道他并不是有意来迟。

他来的时候,应不知道自己怀着身子,所以他并不是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回来。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顾玉磬微呼出一口气:“这都过去了,其实无论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我能顺利将腹中孩子生下来,为殿下延续血脉,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自然没有这么贤惠柔顺,她只是觉得,任何一个男人都爱听这些话吧。

他对自己不错,她也愿意说他爱听的。

萧湛初略一蹙眉,正要说话,这时丫鬟却过来禀报,谁是膳食准备好了。

因外面下着雨,食盒外也都带着些湿润,顾玉磬并没多想,可是待到那食盒一个个打开后,她却是没想到,里面竟然有她念叨的玉露霜。

其实除了玉露霜,还有别的几样,是唯有天香楼才有的。

萧湛初解释说:“适才命人过去了,不过天香楼的糕点并不过夜,是以要现做,倒是花费一些时间。”

顾玉磬想想:“这两天不是有宵禁吗?”

往日燕京城里便有宵禁,只是不严罢了,如今出了事,听那意思,便是府里购置什么,晚一些出门都会诸多不便,这个时候天晚了,怎么可能随意走动。

萧湛初淡声道:“宵禁令,本也是我下的。”

顾玉磬一想也是,他派人出去买什么,自是没人敢管。

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如此大动干戈,她着实没想到。

萧湛初却已经取了一块玉露霜,递到她面前:“吃吧。”

顾玉磬轻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来不易,顾玉磬便觉这玉露霜味道格外好,比她之前吃过的都好,不知不觉,竟然吃了两块。

她吃着的时候,抬头,便见他一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她便道:“殿下不尝一块?”

萧湛初却微俯首过来,一下子,两个人距离拉得极近。

顾玉磬仰脸看着他,面红耳赤,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萧湛初侧首,贴近了她,之后用舌头舔过她的唇边。

她脸“轰”的一下子,全红了。

原来她唇边竟然残余了一些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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