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男人不可缺少的,女人也是。

钱能惹祸,女人惹的祸更多。

除此之外,钱还有一样和女人相同的地方,来得容易去得一定也快。

郭大路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原则。

他吃鸭子的原则是:“有肉的时候绝不啃骨头,有皮的时候绝不吃肉。”

现在鸭子的皮都已被剥光了,剥了皮的鸭子看来就像是个五十岁的女人被剥光了衣服,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臃肿可笑。

鸭子却像是二十岁的女人,皮剥得越干净就越好看。

很少人能从鸭子身上联想到女人,郭大路能。

酒已喝下他肚子,钱已装进他袋子的时候,无论从任何东西上他都能立刻联想到女人。

现在酒已喝完,珠宝也已分成四份。

郭大路眨眨眼忽然道:“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谁也没有打算。

燕七瞪着他道:“莫非你有什么打算?”

郭大路眼睛盯着只剥了皮的鸭子道:“大家都已经闲了很久,今天当然都应该活动活动否则骨头只怕都要生锈了。”

燕七道:“我们的骨头不像你有了几个钱就会发痒。”

郭大路叹了口气又笑了道:“就算我是贱骨头,反正我想去活动活动。”

燕七道:“你是不是想单独活动?”

郭大路道:“是。”

燕七冷笑,道:“我就知道有些人只有穷的时候才要朋友,一有了钱花样就来了。”

郭大路瞪眼道:“你难道没有单独活动过?”

燕七扭过头,道:“你要走,就走吧又没有人拉住你。”

郭大路站起来又坐下笑道:“我只不过想单独活动个一天半天,明天晚上我们再见面。”

没有人理他。

郭大路搓着手又道:“麦老广既已被抓去,这里就连家好馆子都没有了,我知道县城里有家奎元馆酒菜都不错,好在县城也不远,明天我们就在那里见面如何……我请客。”

还是没有人理他。

郭大路急了,道:“难道我连单独活动一天都不行吗?”

王动这才翻了个白眼道:“谁说不行?”

郭大路道:“那么明天你去不去?”

王动道:“你难道就不能把酒菜从奎元馆买回来请我么?”

郭大路道:“求求你不要这么懒行不行?你也该去买几件衣服换换了,这套衣服再穿下去连你的人都要发霉。”

王动忽然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

郭大路道:“你要哪里去?”

王动道:“到麦老广的床上去。”

郭大路道:“去干什么?”

王动叹了口气道:“到床上去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睡觉,你到床上去难道是干别的事么?”

郭大路笑了,他的确是想干别的事去而且的确是在床上。

他站起来,笑道:“你在这里睡觉也好,反正明天要到县城去,也省得再回家还要来回的跑。能少走一段路也是好的。”

郭大路瞟一下燕七一眼道:“你明天是不是也跟王老大一起去?”

林太平点点头燕七却淡淡道:“我今天就跟你一起去。”

郭大路怔了怔,道:“可是……我……”

燕七也瞪起了眼,道:“你怎么样?难道一有了钱就真的连朋友都不要了?”

郭大路一路走一路叹着气。

燕七用眼角瞟着他,道:“你怎么回事?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郭大路苦着脸道:“好像吃坏了,肚子有点不舒服。”

燕七冷冷道:“我看你难过的地方恐怕不是肚子吧。”

他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什么地方难过,我早就清楚得根。”

郭大路道:“你清楚?”

燕七眼珠子转动道:“有经验的都知道句话叫单嫖双赌,我怎么会不清楚。”

郭大路怔了半天只有笑了笑,苦笑着道,“你以为我撇开你们,是想一个人溜去找女人?”

燕七道:“你难道没有这意思?”

郭大路不说话了。

燕七道:“老实说,跟着你,就因为要你带我去,我知道你在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是不是?”

郭大路“嘱”了一声忽然咳嗽起来。

燕七道:“像你这样又风流﹑又潇洒的花花公子当然一定知道在什么地方纔能找到最好的女人。”

他用眼角瞟着郭大路,又道:“大家既然是朋友你总不能不指点我一条明路吧。”

郭大路的脸好像已有点发红,道:“当然当然……”

燕七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走呢?”

郭大路道:“当然是……先到城里去再说。”

燕七又笑了笑道:“其实你本该把王老大他们也一起找来的,让他们也好开开眼界,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郭大路一点也不瞒别人,他本觉得找女人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找不到女人才丢人。

他瞒着别人,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纔找得到女人。

他根本还没有钱过,就因为还没找过,所以才想,所以才想得这么厉害。

县城好像很快就到了。

一进城,燕七就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走呢往哪条路走?”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郭大路干咳了几声道:“往哪条路上走都一样。”

燕七通:“都一样?”

郭大路道:“四条路上都有女人。”

燕七笑道:“我也知道每条路上都有女人,但女人却有很多种,问题是那条路上才有你要找的那种女人?”

郭大路擦了擦汗指着旁边一家茶馆道:“你先到那里去等着,我去替你找来。”

燕七眨着眼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难道不能我们一起去?”

郭大路正色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地方都很秘密,越秘密的地方越精彩,但若看到陌生人,她们就不肯了。”

燕七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你是识途老马,我什么都得听你的。”

看着燕七走进茶馆郭大路才松了口气。

谁知燕七又回过头大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可不能溜呀。”

郭大路也大声道:“我当然不会溜的。”

他的确不想溜,只不过想先将行情打听清楚好叫燕七佩服他。

“像我这样又风流﹑又潇洒的花花公子若连这种地方都找不到,岂非要叫燕七笑掉大牙而且至少要笑上个三五年。”

他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这条街,前面的条街好像还是和那条一模一样有茶馆﹑有店铺﹑有男人,当然也有女人。

“但哪个才是我要找的那种女人呢?”他看来看去,哪个都不像,每个女人好像都很正经。

“干这种事的人脸上又不会接着招牌的。”

郭大路站在路旁,发了半天怔,自己鼓励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

他准备先去买套衣服再说。“人要衣装,仍要金装”穿得风光些,至少先占了三分便宜。

奇怪的是,买衣服的铺子好像也不太容易找。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忽然看到有个人在里面选衣服竟是燕七:“这小子居然没有在茶馆里等我。”

只听燕七在里面笑着道:“最好看的衣服价钱贵点没有关系,今天我与佳人有的,要穿得气派些。”

郭大路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小于反而先找到路了么?”

看到燕七满脸春风的样子郭大路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你不仁,我又何妨不义,现在你总不能说我溜了吧。”

他决定连衣服都不换,决定撇开燕七了。

“姐儿爱的是俏,钨儿爱的是钞,我既俏又有钞,换不换衣服又何妨?”

这条街上也有茶馆一个人手提着鸟笼施施然从茶馆里走了出来。

这人年纪并不大,但两眼无光,脸色发青,脸疲劳过度的样子,而且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干什么疲劳过度的。

郭大路忽然走过去抱抱拳,笑道:“我姓郭,我知道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但现在我们已经认得了。”

他做事喜欢用直接的法子。

幸好这人也是在外面混过的,怔了怔之后,也笑了道:“郭朋友有何见教?”

郭大路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句话你想必也有同感。”

这人道:“原来郭兄是想风流风流。”

郭大路道:“正有此意只恨找不着入天台的路而已。”

这人笑道:“郭兄找到我可真是找对人了。但要风流就得有钱,没有钱是要被人打出来的。”

郭大路被人打了出来。

他忽然发现姐儿并不爱悄。姐儿爱的也是钱。

郭大路并不是个好欺负的人绝不肯随随便便挨人打的。可是他又怎么能跟这种女人对打呢?

他膀子上被人咬了两口,头上也被打出了个包,现在他一只手攒着头上的这个包一只手还在摸着口袋。

口袋是空的比他的肚子还空。他明明将那份珠宝放在这口袋里的现在却已不见了。

早上吃的鸭皮现在都已消化得干干净净,酒也早就变成了汗。

等到天黑时汗都流干了。

郭大路找了个破庙坐在神案前望着那泥菩萨发怔。泥菩萨好像也正望着他发怔。

他本来已计划得很好,准备先舒舒服服的吃一顿,再舒舒服服的洗个澡,他甚至已想象到一双玉手替他擦背时的旖旎风光。

可是现在呢?

现在替他擦背的是只臭虫,也许还不止一只,他坐着的蒲团就好像是臭虫的大本营,好像全世界的已集中到这里,正一队一队的朝他的衣服,准备在他背上开饭。

郭大路一巴掌打下去只恨不得一巴掌将自己打死算了。

“我这入难道是天生的穷命?就不能有天不挨饿的?”

他忽然又想到了朋友的好处。

“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为什么要撇开燕七呢?”

想到他们现在一定在大吃大喝,他更饿得几乎连臭虫都吞得下“一个人的确不该抛开他的朋友的,无论想干什么也得跟朋友在一起,除了朋友外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珍借的呢?”

郭大路忽然变得又珍惜友情,又多愁善感起来,无论谁又穷又饿的时候,他都会变成这样子的。

幸好明天又要和他们见面了,但他只希望时问过的越快越好。

“我这么样想他们,他们说不定早巳忘了我,王动一定早已呼呼大睡,燕七说不定正在跟他的佳人打情骂俏。”

想到这里,郭大路又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个很重友情的人,觉得自己对朋友,总比朋友对他好。

于是他又觉得安慰安慰中又带着点伤感。

这种心情使他暂时忘记了别的。

他忽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郭大路醒来就决定先到奎元馆去等他的朋友。

他决定先大吃一顿,等他的朋友来付钞。

他决定选好的吃来补偿补偿这夜受的罪。

他只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补偿他,因为他几乎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受的罪,为什么吃的苦。

这也许因为他的头已饿得发晕昏昏迷迷中,他好像觉得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朋友而牺牲的。

他很同情自己。

只可惜奎元馆的老板并不这样想。非但没有开门,连窗子都没有开,郭大路当然不会怪自已来得太早,只怪这些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门,难道成心跟他过不去?

一个饿得发晕的人通常都不太讲理的。

他正想去敲门,后面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肩头道早。?

燕七穿着身崭新的衣服满面春风的站在那里,一副吃得饱﹑睡得足的样子。

郭大路一肚子没好气道:“现在还早?太阳都晒到屁股!”

燕七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为什么不躺在美人原上,多晒太阳呢?”

郭大路道:“那里臭虫太多。”

燕七道:“臭虫?美人窝里怎么会有臭虫?”

郭大路也发觉自己说溜了,咳嗽了两声,笑道:“并不是真的臭虫,只不过她那双手老是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比臭虫还讨厌。”

燕七眨了眨眼摇头叹息道:“最难消受美人思,你真是有福不会享,我想找个臭虫在我身上爬爬还找不到哩。”

郭大路哈哈大笑。

他也想笑得开心些,但声音却偏怕像是从驴脖子里发出来的,好像只饿着了驴脖子。

燕七上上下下的瞧着他道:“你是不是肚子又不好了?一定吃得太饱。”

郭大路道:“嗯。”

燕七吃吃笑道:“那位姑娘既然对你这样好,一定亲自下厨特别做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吃好让你补补元气。”

郭大路冷冷瞪了他一眼,道:“想不到你忽然也变得很有经验?”

燕七又叹了口气,道:“我怎么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呢。”

郭大路道:“你昨天晚上到那里去了?”

燕七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在茶馆里等得发昏,连你的鬼影子没等着,只好一个人孤魂野鬼到处乱逛,差点连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原来这小于也会装蒜。”

郭大路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不能拆穿他的把戏,只好嘿嘿的笑道:“谁叫你没耐心多等等的,害得我个人要应讨好几个大小姐,简直烦得我要命。”

燕七摇着头不停的哎声叹气,好像后悔得要命。

郭大路又有点开心了接着:“其实你也用不着难受,下次总还有机会的。尤其其中有个小姑娘,不但长得漂亮,对人更温柔体贴你心里想要什么用不着开口她已经替你难备得好好的。”

藏七听得眼睛发直,道:“这么样说来她简直是位救苦救难的泥菩萨。”

郭大路怔了怔道:“泥菩萨?哪里来的泥菩萨?”

他忽然想起昨天庙里的那泥菩萨。

燕七笑道:“我的意思是女菩萨专门救男人的女菩萨,”

郭大路这才松了口气做过贼的人心总是比较虚的。

燕七道:“今天早上那女菩萨替你做了些什么好东西吃?”

郭大路咽了口口水淡淡道,“也没什么好吃的只不过是些燕窝﹑鸡汤﹑面﹑包子﹑火腿﹑蛋。”

他简直很不得把曰己心里想吃的东西全说出来,虽然没吃到至少也解解馋。

只可惜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再说下去,他口水立刻就要流出来。

燕七叹道:“看来你非但艳福齐天,口福也真不错,我却已经快饿死了,非要找个地方吃东西去不可。”

他话还没有说完郭大路已抢着道:“到那里去吃?我随你去。”

燕七道:“不必了你既然已吃饱,我怎么好意思叫你随我?”

郭大路又急又气,已经忍不住快将老实话说出来了,幸好就在这时奎元馆的门忽然开了一线,一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眼圈半闭,仿佛终年都睡不醒一脸懒洋洋的样子斜限瞄着他们淡淡道:“小店就有东西吃客官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燕七和郭大路全都笑了。

“王动!”

郭大路失笑道:“你这人做事倒真是神出鬼没,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做了奎元馆的伙计?”

王动道:“难得被郭大少请次客,若是睡过了头,错过机会岂非冤枉得很?倒不如索性头天晚上就赶来睡在这里等,也免得走路。”

燕七笑道:“好主意,王老大做事果然是十拿九稳,能请到这么诚心诚意的客人做主人的也一定感动得很。”

郭大路满肚子苦水吐也吐不出,只有嘿嘿的干笑,道:“我实在感动得很,简直他妈的感动极了。”

王动道:“现在还没到你感动的时候,等我们吃起来那才真要你感动。”

燕七道:“不错非他妈的要他感动得眼泪直流不可。”

奎元馆地方不小,有楼上楼下两层,楼下也有十七八张桌子。

晚上桌子就都拼在一起,店里的伙计就在桌子上打铺。

店里共有七个伙计,现在正一个个睡眼惺松的爬起来,纷纷招呼着王动,显得既殷懃又亲切。

“王大哥等的人已经来了么?”

“还不快起来招呼王大哥的客人”

郭大路眼睛发直,真想问问王动什么时候又做了这些人的大哥?

他忽然发觉王动这人做事不但神出鬼没,而且交朋友也有两手,他自己就永远没法子跟饭铺的伙计交上朋友。

燕七已忍不住问道:“这地方你以前常来么?”

王动道:“这还是第一次。”

燕七的眼睛也直了心里也实在佩服得很,一天晚上就能够将饭铺里的伙计弄得这么服贴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王动道:“你们要吃什么,说吧,我这就叫他们去起火。”

燕七道:“给我来碗鸡面,煮三个蛋下去,再煎两个排骨有鱼和肉也来两块。”

王动道:“我也照样来一份好了郭大少呢?”

郭大路又咽了口口水道:“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燕七已抢着道:“他不要,他已经吃得快胀死了。”

郭大路又急又气又恨,恨得牙痒痒的,手也痒痒的恨不得把拳头塞到这多嘴的嘴里去。

燕七眼珠子直转好像在偷偷笑,忽又问道:“林太平呢?来了没有?”

王动道:“也来了还在楼上睡大觉。”

燕七笑道:“看不出他睡觉的本事倒也不小。”

楼上非但没有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屋角里有几张桌子拼在起,桌上的确铺着被,但被窝却是空的。

燕七道:“他的人呢?”

王动也在发怔道:“我刚刚下楼的时候,他明明还睡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燕七道:“你没看到他下楼?”

王动摇摇头,眼睛耵着扇窗子。

燕七笑道:“看来这人做事也有点神出鬼没,又不要他付账,他溜什么?”

他眼睛也随着王动向那扇窗子看过去。

楼上共有八扇窗子,只有这扇窗于是开着的。

燕七又道:“刚纔这扇窗于是不是开着的?”

王动道:“没有,我不喜欢开着窗子睡觉我怕着凉。”他悄悄的走向窗口。

窗下就是奎元馆的后门,后门对着条小河,河上有条小桥。

河水虽然又脏又臭,小桥虽然又破又旧,但现在太阳刚升起,淡淡的阳光照着河水,河水上的晨罗,还未消散,微微的风吹着河畔的垂柳,风中隐隐传来鸡鸣看来倒真还有几分诗情画意。

杀风景的是,桥对面正有个背着孩子的妇人蹲在河边洗马桶。

燕七皱了皱眉又皱了皱鼻子大声道:“这位大嫂刚纔有个人从这扇窗户里下去,你瞧见了没有?”

妇人抬起头瞪了他眼又低下头道:“大清早的,这人莫非撞见鬼了么?”

燕七碰子一鼻子灰,只有苦笑着道:“这小子到哪里去了?莫非掉在河里淹死了么?”

郭大路肚子越来越空,虚火上升正想找个人出出气,板着脸道:“淹死一个少一个就怕他淹不死。”

王动眼角瞧着他,道:“这人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大的火气,难道昨天晚上还没有把火气放出去?”

燕七吃吃笑道:“人家昨天晚上又有臭虫又有女菩萨,就算有天大的火,也该出得干干净净。”

王动道:“女菩萨?臭虫?难道昨天晚上他睡在破庙里的?那就不如到这里来睡桌子了。”

郭大路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幸好这时伙计已端着两碗面上楼,好大的两碗面,还外带两大碟园鱼排骨。阵阵香味随着热气往郭大路鼻子里钻,你叫郭大路怎么还受得了?

郭大路忽然集中精力全心全意的盯着桌子下面,就好像桌子下面正有几个小妖怪在演戏。

燕七和王动嘴里虽在吃着面眼也不由自主随着他向桌子下瞧了过去,郭大路就趁着这机会飞快的伸出手,往最大的块排骨上抄了过去。

谁知他的手刚摸到排骨,一双筷了突然平空飞过去,“波”的,在他手背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燕七正在斜眼瞧着他带着笑道:“刚吃了十七八样东西,还想偷人家的肉,难道真是饿死鬼投胎?”

这小子当真是天生的一双贼眼。

郭大路涨红着脸汕汕的缩回了手道:“不知好歹,好心替他赶苍蝇,他反而要咬我一口。”

燕七道:“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苍蝇?”

王动道:“苍蝇虽没有,至少臭虫总有几个。”

这两人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时时刻刻都在找郭大路的麻烦,随时随地都在跟他作对。

郭大路只好不理不睬,一个人发了半天怔,忽然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没有人说话,因为嘴里都塞满了肉。

郭大路只好自己接着道:“我在想这碗面的味道一定不错。”

燕七喝口面汤把面送下肚,才笑道:“答对了我们真还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面。”

郭大路道:“你知不知道这碗面为什么特别味道不同?”

燕七眨眨眼道:“为什么?”

郭大路悠然道:“因为这碗面是用河里的水煮的,洗马桶的水通当然特别不同了。”

燕七居然不动声色反而嘻嘻道:“就算是洗脚水煮的面,也比饿着肚子没有面吃好。”

郭大路怔了半晌忽然跳起来,张开双手,大叫道:“我也要吃,非吃不可谁再不让我吃,我就要拼命了。”

林太平坐着在发怔。

他已回来了很久,发了半天怔,好像在等着别人问他:“怎么会忽然失踪?到哪里去了?干什么去了?”

偏偏没有人问他,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离开过似的。

林太平只有自己说出来,他先看了郭大路一眼才缓缓道:“我刚纔看到了一个人你们永远都想不到是谁。”

郭大路果然沉不住气了问道:“那个人我认不认得?”

林太平道:“就算不认得至少总见过。”

郭大路道:“究竟是谁?”

林太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我也不认得他。”

郭大路又怔住了苦笑着道:“这人说的究竟是哪一国的话?你们谁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林太平也不理他,接着道:“我虽不认得他的人却认得他那身衣服。”

郭大路忍不住又问道:“什么衣服?”

林太平道:“黑衣服。”

郭大路笑了道:“穿黑衣服的人满街都是,你随便从那里都能找到几十个。”

林太平道:“除了他的衣服外我还认得那人的那柄剑。”

郭大路这才听出点名堂来了立刻追问道:“什么样的剑?”

林太平道:“一尺七寸长的剑却配着四尺长的剑圈。”

郭大路吐出口气道:“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林太平道:“你们来的时候。”

郭大路忽然笑了道:“你认为这件事很奇怪?”

林太平道:“你认为不奇怪?”

郭大路道:“他本来就是要到县城里来交差的,你若没有在这里见到他那才奇怪。”

林太平道:“他本来应该将金狮﹑棍子﹑凤栖梧和那批贼赃都交到衙门里去是不是?”

郭大路道:“是。”

林太平道:“但衙门里却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这两天根本没有人押犯人来。”

郭大路这才觉得有点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太平道:“我已经到衙门里去打听过了。”

郭大路想了想道:“也许他准备将犯人押到别的地方去。”

林太平道:“没有犯人。”

郭大路皱眉道:“没有犯人是什么意思?”

林太平道:“没有犯人的意思就是金狮子﹑棍子﹑凤栖梧,已经全不见了,那批贼赃也不见了,我一直迫踪到他落脚的地方,那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郭大路怔住了。

燕七和王动也怔住了。

林太平将郭大路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淡淡道:“现在你认为这件事奇怪不奇怪?”

郭大路道:“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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