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旭包扎好孟老太爷的伤口之后,便起身回了阳春府。

等他到了府邸门前,便见老管家站在门外,面上的神色十分焦急,似在等什么人。

“钟道长,您可回来了!”老管家说话有些不利索,显然被吓得不轻。

钟旭闻言一惊,立即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狄,狄姑娘不见了!”老管家一脸担忧道。

“不见了?!她人呢?”钟旭大骇,连忙与他往里走。

老管家跟在他身旁,边走边道:“大夫人被太老夫人叫了去说话,不过一柱香的时辰,等回来却不见了狄大夫的影子,四下一问,竟再找不着她!大夫人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忧心忡忡,便让我在门口等您,好第一时间通知你。”

“第一时间通知我?那为何不派人去我的铺子?”

“去了!但他可能还需一阵才能到您府上,这不,倒是道长您的脚程快,消息还没传过去,您就先回来了。”

“狄姜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钟旭道。

“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说,曾在二夫人的照壁下见过她。”

“大夫人的丫鬟怎么会在二夫人的院子里见过她?”

“二夫人身体不好,大夫人经常端些补药与她,恰好就看见了。”

“……”

钟旭跟着管家带着十几名丫鬟家丁,在阳春府里挨门挨院的寻找。

从前的他只知道抓鬼除魔,哪里会去想这些人心险恶?阳春府里没有妖气,他便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于是管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可一直找到深夜,却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累了一天,好几人都撑不住了,管家便让大家去休息。

“钟道长,给您准备了一间客房,您先休息休息,明日我再陪您到院外去寻。”管家道。

“有劳了。”钟旭一脸怔忡,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管家离开后,钟旭便想起江湖流传的一个寻人法门,此法有损阴德,但是甚是好用,只需要被寻之人的一根头发或是一片指甲。

钟旭无法,只得连夜赶回见素医馆,潜入了狄姜的闺房。

他在梳妆台上翻找了一番,随即在梳子上拿到了一根头发丝。随即他立刻用这根发丝做引,去探查狄姜的下落。

发丝牵引,道出三界无常,钟旭跟着发丝的指引,只发现她的大致方位仍是在九渡河边,任凭头发丝燃烧殆尽,也没有具体方位。

这更增加了搜索难度,他们的搜寻犹如大海捞针。

问药听到楼上有响动,以为掌柜的回来了,于是连忙上楼,打开门却只见钟旭坐在窗边,一脸懊悔。

“钟道长……您怎么在这?”问药一愣,随即心中“咯噔”一声,急道:“我家掌柜呢?”

“是不是狄掌柜回来了?”楼道里传来瑞安上楼的声音,他边走边道:“早知道狄掌柜不同寻常,想不到回家都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经过,真是顽皮。怎么?你还不愿意原谅本王吗……”他的话语里带着十分的兴奋,可一见到楼上坐着的是钟旭后,立即也是沉下脸,蹙眉道:“钟道长,狄大夫呢?”

“狄大夫,失踪了。”

“什么?!”

瑞安和问药皆是大惊,二人将钟旭围在中间,一左一右逼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钟旭知道,凭他一个人不可能将她找回来,于是只得将这两日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情节描述上,没有过分描述和渲染尸体的可怕,亦没有提起孟老太爷的复活。

他尽量想让这件事情听上去,没有那么的诡异。

瑞安听罢,勃然大怒道:“真是反了天了!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公然行凶,钟旭啊钟旭,你竟然还帮着他们知情不报!”

钟旭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都难逃其责。

瑞安担心不已,而问药却不是那么担心,她道:“或许掌柜的有自己的事情,明天就会回来了。”

“她一个弱女子,大半夜不回家,能有什么事?”瑞安蹙眉,来回的在房中踱步。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商量了大半夜也没有结果,索性都不打算睡了,准备来个夜探阳春府。

三月里的风凉中带寒,尤其到了深夜,配合着雨水一起,倒春寒过一月里,将三人都好一顿折磨。

瑞安行走在桃花林间,雨水沾湿了鞋袜,弄得下半身皆是泥土,这对平日极其讲究外表的他,简直是灭顶之灾。

可是他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些,他只想赶紧的赶到阳春府,看看这传说中的府邸,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一路疾行,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府上。

此时,府里众人皆在酣睡,四周寂静一片。桃花一树连着一树,每一颗都开得十分艳丽,在这幽黑起雾的雨夜里,尤其显得繁盛和高大。瑞安好几次都被飘落的桃花砸到脑袋,凉得他浑身激灵。

三人挨家挨户的搜寻,皆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尤其是问药,她丝毫闻不见任何非人的气息,便稍稍放下心来。

因为她知道,只要是人为,凭掌柜的一身本领,应当就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院子里都找了好几遍了,哪里来的鬼影?连人影都看不到一只……”问药嘟囔着,垂着小腿,似乎已经累极。

钟旭看了眼天色,见天光微亮,再在院子里乱窜,或许会被人当小偷抓起来,于礼不合,于是便道:“我们去后山的佛堂看看。”

“佛堂?”瑞安蹙眉。

钟旭点了点头:“我最后一次见狄大夫,便是在佛堂。”

“你为何不早说!快带我去!”问药道。

“我……”钟旭沉默了,他这样做,其实是不想吓着他们,现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为之。

三人穿过大院,出了后门,便在山脚发现一个小门。

此门已经被一把铜锁从外面锁住,除非有钥匙,否则凭人力是打不开的。

“怎么办?”钟旭道。

武瑞安想了想,便拿下了头上的金冠,抽出金簪对着铜锁的锁口捅去。问药和钟旭在一旁都看呆了,竟不知高高在上的王爷原来还有这般手艺。

瑞安见他们神色惊异,便边捅边干笑道:“你们不要误会,我这一招是跟婧仪学的,她时常出宫玩耍,母后不放人,于是只能寻得一技傍身,我跟在她身边,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钟旭与问药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过了一刻钟,瑞安那边还在孜孜不倦的捅门锁,问药在边上踱步,着急道:“弄好了没?不行还是我来吧!”

问药见他开了半天还开不开,不等瑞安回答,便索性拉过他的后颈,将他拖离了铜锁,然后飞起一脚踢在铜锁之上。铜锁“啪”地一声,便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

武瑞安看呆了,他止不住的赞道:“早知道问药姑娘如此神力,一早就该这么做了,也不必浪费本王一枚金簪。”

“你还心疼一根簪子?”问药反问道。

瑞安想了想,便一拍手,郑重道:“也对,不就是一根簪子?本王有成千上万的簪子!”

三人先后走了进去,由于是暗访,于是没有点燃火把和烛火,他们只能就着佛堂前昏暗的长明灯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空气里透着几分压抑,让几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钟旭左右寻了一圈,便摇了摇头:“这里没有狄姑娘的气息,也没有死灵。”

“没错。”问药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没有死灵?”瑞安大声怪叫道:“这般幽暗的房间里会没有死灵?我怎么觉得浑身发冷呢?”

“那是因为更深露重,且山体不通风,才会觉得不舒服,这是正常的,请王爷放心。”

瑞安松了口气,指着暗房的小门道:“死去的两个人,就在里面?”

“是,”钟旭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劝王爷还是不要看了。”

“为何?”

“里面只有十米见方,藏不了人,棺材里面……也有些骇人,还是回去吧。”

“嗨,不就是死人吗?本王见过的死人多得去了,你别忘了,我也是鬼门关走过来的人!”瑞安一挑眉,率先打开门走了进去,紧接着是问药,钟旭则殿后。

一进小屋,一股腐尸的味道便扑面而来。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天,尸体不易腐烂,但张思瑶已经死去多时,多少会散发些气味。

瑞安捂住口鼻,在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存放张思瑶的棺椁前,用力推开了盖子。

“怎么还有块布?”瑞安一奇,问药也凑了过去。

“这家人装神弄鬼的,真不讨喜。”问药嘟囔了一句,顺手揭开了白布,然后将灯油放在张思瑶的面上。

紧接着,便听“啊——”地两声尖叫,先后在这个小房间里回荡,瑞安和问药皆是满脸惊骇。

问药连忙放下白布,惊魂未定道地对钟旭道:“她怎么会是这般模样?你为何不早提醒我!”

“是啊,她这般模样,也实在太瘆人了些。”

“我本就不想吓着你们。”钟旭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先出去吧,待在这个屋子里,让本王浑身不舒坦。”瑞安王爷埋怨了一句,又率先走了出去。

问药和钟旭虽然不多害怕,但也觉得不怎么好受,便同样跟了出去。

三人出来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天光便大亮了来,他们的暗访接下来也就变成了明探。

三人前脚刚走回客房,老管家后脚便跟了进来。

他端来一人份的早餐,对钟旭道:“钟道长,您一宿没睡?”

“有劳大管家了。”钟旭说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胃口。

“多少也吃一点,否则即便找着了狄姑娘,您的身体也垮了……”

“什么叫即便找着狄姑娘?我们一定会找到我家掌柜的!”问药撸起袖子站起来,作势想与他拼命。

老管家这才看见,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他不知道钟旭半夜回去过一次,也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两个一个是狄姜的丫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辰皇第六子。

他见了二人只是觉得惊讶,惊讶这三人一脸疲惫,眼袋深深深几许。

“这二位是?”老管家道。

“我们是狄姑娘的好友,钟道长连夜将我们寻了来,本……我听闻昨日之事,便风急火燎的赶了来,你瞧,我这衣裤都污了个彻底。”瑞安打马虎眼,尽量将自己扮作了市井平民。

问药起先便对老管家没好印象,此刻更是窝火,只觉得这老管家很是古怪。

明明前日她与狄姜才与他照过面,且相处不睦,此时他竟又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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