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姜带着问药去了关押重犯的天牢,便见阳春府上下被分别关在了四个牢房里。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太老夫人关在一处,孟常乐与孟常忻关在了一处,最后是男家丁和女婢子又分别关在了另两处。

狄姜看着这一屋子老老少少,统共也不超过二十人,只觉得阳春府真是人丁稀少,才人凋零。粗略一看,似乎也只有二夫人的儿子堪堪像个少爷,而孟常乐……哪里是智商有些问题?根本就是个傻子。

狄姜微微长大了嘴,心里头估摸着孟家为了这趟婚事,想是花费了不少的财力,不禁在算着给张家的聘礼上又添上了几十块大金砖。

岂料天不遂人愿,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次不仅没有攀上张侍郎这个高枝,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不说,全家老小都进了大牢,孟老太爷一生的心血,也便如此尽皆付诸东流了。

狄姜走到最里的那间,便见太老夫人面色惨白的昏迷在墙角,她脸上耷拉着皱纹,层层叠叠,随着她的出气儿起伏,但是也多是只闻出气不见吸气,瞧那模样,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大夫人坐在一旁照看她,面色亦是忧心忡忡。

而另一旁的二夫人却似乎与她们不熟,她一人独自坐在对角,将双臂交叠搁在膝头,又将头枕在手上,她双目无神,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语。

狄姜低下身,仔细的听,才分辨出她念叨着:“全部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狄姜听了好一会,可她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似是已经陷入魔怔一般,狄姜听得厌烦了,便对问药点点头,拉着她出去了。

出了牢房,刚一进院子,问药便着急的问道:“掌柜的,究竟他们之中哪一个是仙人?我实在是看不出来……”

“谁是那位作怪的仙人……其实很明显啊……”

狄姜说到这,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狄大夫,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狄姜慌忙回头,便见武瑞安站在衙门口,正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几名穿公服的衙役和仵作,他们的眼里分明写着:“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几名衙役面面相觑,眼神中交换着奇怪。

狄姜面色一僵,显然没想到他们能看见自己,她用眼角的余光撇了眼问药,再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她们的隐身咒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开了去。

狄姜尴尬一笑,索性拉着问药福身行礼道:“民女狄姜,问药,见过瑞安王爷,王爷万福。”

“快快起来,”武瑞安三步并作一步从台阶上飞奔而下,快准狠地落在狄姜身前,拉着她的手将她扶起,道:“你身子还没好透,行此大礼做什么,凭咱们的关系,无需这般见外。”

“多谢王爷。”狄姜说完,面上的表情十分尴尬,她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武瑞安手中抽出来,可对方握得紧,她挣扎了两下对方仍是不为所动。

问药看了看她俩,嘟嘴寻思着瑞安说的“行此大礼”是什么意思……假如说弯弯身子就算行大礼的话,那百官祭天五体投拜之时,那个礼应该叫什么?

狄姜被武瑞安火热的眸子惊道了,连忙咳嗽道:“咳咳——”

武瑞安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放开了狄姜的手,笑道:“狄大夫为何在此处?”

“我们来见凶……”问药抢先道,可还不待她说完,狄姜便打断道:“民女特来感谢王爷救命之恩,听闻王爷最近公务繁忙,于是来看看可有能帮上一二的地方,作为受害者,民女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一些。”

武瑞安闻言,眼中的光亮又盛了几分,明显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只听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案子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凶手不外乎就在那十几人之中,或者他们全都是。最麻烦的事确认死者的身份,他们之中七八成是阳春府中的下人,还有一些因年代太久远,已经查不出来了……”

武瑞安一边说,狄姜一边淡笑地看着他,她这才发现,他的唇边有淡淡的胡渣,双眼布满了血丝,满目疲惫,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既然案子没什么问题,民女便不打扰王爷了,民女告退。”

武瑞安一愣:“这么快就要走吗?”

“王爷早日结案便能早日休息,民女在这里会打扰您,他们可都等急了。”狄姜说着,看了一眼台阶上的几人,而他们看自己的神色,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武瑞安面有难色,他犹豫了一会,便也点了点头:“那好吧,今日天色已晚,狄大夫早些休息,三日后便是公审之日,待此案了解本王再去看你。”

“是,民女多谢王爷关心。”狄姜说完,便领着问药福礼告退了。

“掌柜的,瑞安王爷对您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呐。”问药手肘推了推狄姜,却被狄姜一记冰冷的眸子给剜了一刀。于是只得乖乖的闭上嘴。

二人刚一向外走,便迎面走来两名纱衣罗裙的貌美女子,二人手中一人拎了一只食盒,盒子里香气四溢,连问药都闻出了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掌柜的!是陈家酒铺的喉头烧,还有飘香鸡!”问药说完,一步三回头,便见那两名女子朝着武瑞安走去,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道:“王爷,今天是我们先来的,您可得吃我们的宵夜!”

武瑞安“哈哈”一笑,宠溺道:“谢谢美人儿的关心,本王却之不恭了!”说完,便带着二人进了衙门里,之后的事情,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问药瞠目结舌,怒道:“掌柜的!王,王爷身边的女人怎么又换人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若不这样,他还是武瑞安吗?”狄姜一脸淡笑,道:“怪不得那些衙役见了我们不惊讶,再联想从前遇见武瑞安时的模样,哪次不是美人在怀,环顾左右?想来衙役们这几日也是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问药刚一发问,又一脸恍然地自问自答道:“是了!想是这阵子想是隔三差五便有女子来慰问他,我们的出现就不足为奇了!”

狄姜不无欣慰地点点头,笑了笑:“在这方面,你捕捉真相的敏锐力可算是一针见血,我甚感悲哀。”

“掌柜的您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问药嘟起嘴。

“你猜?”狄姜嫣然一笑,心情大好的回了家。

走这一遭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武瑞安她并不将他放在心上,所以他是怎么样的男人,实在是影响不了她。

又过了两日,书香依旧昏迷着,但是面色较之从前已经红润了许多,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没有危及性命。

这一日,女皇亲颁诏令,着令三堂会审阳春府白骨案于京兆府中,临到午时,几乎太平府一半的人都围在了光德坊中,将路围得水泄不通。

狄姜与问药费尽了心力,才终于挤到了衙门口。

只见高堂之上,京兆尹温礼坐在正中间,大理寺卿慈文以及武王武瑞安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他们的头上,“正大光明”的牌匾被擦拭得铮亮。衙役也比平日里多了四倍,他们执着长剑,整齐的排列在四周,维持现场秩序。

衙门外,群情激愤,一半的人在痛诉阳春府为富不仁,害人性命,冷酷无情。还有一半的人在欣赏武瑞安的美。

比如问药,便一个劲的拉着狄姜,激动道:“掌柜的你看!瑞安王爷穿朝服的模样,真是太俊俏了!简直帅哭我了~!”

“……”此时,就连狄姜也说不出他半个字的不好来。

确实很英俊,无与伦比。

连狄姜都被惊艳,更别提其余的女子,武瑞安只要稍稍抬头,便能晕倒一片。尤其在武瑞安见到狄姜后,向她招了招手,还抛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她的身边,就连男人都呼吸一窒,霎时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咳咳……”刑部侍郎慈文大声咳嗽了一声。

京兆尹这才如梦初醒,朗声道:“肃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武瑞安不得已,只能低下头,左手撑着脸,隔着袖子偷偷的去看狄姜。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看自己,她的目光飘忽,似乎在找什么人……武瑞安心中一沉,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找谁。

“钟旭没有来么?”狄姜找了一圈没找着,问道。

问药摇了摇头:“谁有功夫管他呀?还是多看看王爷吧,他比较养眼。”

狄姜翻了个白眼,扔下两个字:“肤浅。”

狄姜说完,京兆尹便敲响了惊堂木,随即朗声道:“带人犯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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