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安摆脱嫌疑之后,狄姜自然也被放了出来。

当她回到自己的肉身时,五识在一瞬间归来,身上像是被数万只蚂蚁啃噬,撕心裂肺地疼。尤其是自己折断的十指,怎么看怎么瘆人——这在凡人看来,肯定是废了。

“还不快走?”天牢守卫怒喝一声,一剑戳在地上,将狄姜往外赶。

狄姜恢复神识,叹了口气,拖着浑身是血的残破的身子往前行。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在看她,她没办法施展自愈,唯一能做的,只是关闭了痛感,慢慢的往家走。

傍晚,彩霞遮天,大地被映上了一层淡金色,绚丽又朦胧。

武瑞安从赵佑的府邸出来之后,便去了见素医馆。可谁知,他到了医馆之后,不仅没有见到狄姜,问药还告诉他说:“掌柜的为了救你,被关进了天牢,生死未卜。”

“什么?本王这就去救她!”武瑞安面色一变,没来得及细问便立即往刑部赶。他风急火燎的走出门,便见到街头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狄姜。

狄姜的身上满是鞭痕,鲜血四溢,头发乱糟糟的,手指时不时去拨弄头发。

他这才发现她的十指亦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指甲盖上一片模糊。

武瑞安差点晕过去。

他强作镇定,疾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他只能抱住她的手臂,不敢碰她身上其他的部位,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她。

狄姜没有看清来人是谁,面色怔忪,显得有些惊讶和心不在焉。但当她闻到来人身上的墨香和武瑞安独有的香气时,整个人很快便放下心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伏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的狄姜在武瑞安看来,就像是凋零的花瓣,一碰就碎,而后随时会消失一般。

“我绝不会再让你为我犯险,我要娶你过门,带你远走天涯。”武瑞安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得出他的心中有多自责和心疼。

对他来说,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破碎,也不及此时心痛之万一。

狄姜没有痛感,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有冰凉的液体流下,她猛然推开武瑞安,抬起头,便见他满脸泪痕。

“王爷不要哭,我没有事啊……”狄姜想要安慰他,她说着抬起自己的手,想要擦掉他的眼泪。

但是当武瑞安看见她弯曲的手指,更是悲从中来,痛彻心扉。

纤纤玉手,鲜血淋漓。

“我马上去请大夫,为你疗伤!”

“王爷……我就是大夫呀……”狄姜微笑。

武瑞安不顾狄姜的调笑,阴沉着一张脸将她打横抱起,快速又平稳地将她送回了医馆。

“掌柜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他们一进门,书香和问药都是一脸惊讶,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竹柴连忙送来热水,书香和问药则拿来药匣子,合力为狄姜清洗上药。

因男女之别,武瑞安站在屏风外来回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而狄姜则一脸风轻云淡地托着腮帮子坐在床.上,在想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武瑞安若通宵陪伴自己,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施展治愈术?

她要一直维持这样的惨状,直到他离开?

不不不,按照他的脾性,或许.明天,后天,大后天他都不会离开……

狄姜看着自己丑陋又扭曲的双手,索性两眼一番,睡了过去。

……

……

当晚,武瑞安派吕晨飞去调查了一番,才知道狄姜这一日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王爷,狄姑娘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想不到她平日里看上去不温不火,关键时刻,倒是个热血的性子。”

武瑞安听完吕晨飞的汇报,“啪”一掌拍在医馆大门上,眼睛立刻就红了:“什么叫不温不火?她对本王热情的时候你没见过罢了!”

愤怒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产生了无边烈焰,让他整个人怒火中烧。

“殿、殿下,您现在打算怎么做?”吕晨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瑞安,立刻就慌了,接连道:“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帮狄姑娘出口气?”

吕晨飞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不懂律法,他只是不想武瑞安亲自前去……看武瑞安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只怕宋璃见了武瑞安,就是有命睡觉而无头起床了。

“这种事情,本王要亲自前去!”武瑞安恶狠狠地说完,便带着吕晨飞和一众自己曾经的部下,浩浩荡荡地杀去了刑部。

这几日刑部通宵达旦在审问犯人,宋璃一直都歇在刑部,未有归家。

一路上,武瑞安都沉着脸,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种虐杀宋璃的方法,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再见到宋璃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宋璃躺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双目圆瞪,胸口还插着三把匕首。

刀刀直命心窝。

……

……

这次的犯案手法与公孙祺和赵佑的死亡方式不同,本来没有与前两起事件联想到一起。但是他的身边,在桌子的桌角上,却写着一个“叁”字,经过勘查,公孙祺和赵佑的房间里,亦是在桌角的位置,分别写着“壹”和“贰”,这些细节都是今晚才出现,目的似乎是为了将宋璃的死,和前两名受害者联系起来而故意为之。

翌日,辰曌听闻宋璃在刑部遇刺身亡之事后勃然大怒。在朝堂之上将布防官和御林军都督骂了个狗血淋头,扣了二人整年俸禄。下朝之后,又立即在御书房宣召了国师钟旭。

辰曌开门见山,直道:“国师可曾听闻三年前,悟真国师因杀人鸟而死一事?”

钟旭在明镜塔中待了大半月,将古籍记载看了大半,杀人鸟一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钟旭颔首,答道:“回陛下的话,悟真国师被杀人鸟反噬,究其根本,是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此话不假,但近日朝中要员接连遇刺之事玄之又玄,与多年前杀人鸟作祟一事十分相似,不知此次可也与方术有关?”辰曌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这事是人干的还是鬼怪干的,与你有没有干系?”

钟旭显然没有想到那么深层次的东西,直道:“回陛下的话,容臣今夜观星卜卦,一问便知。”

辰曌有些惊讶,但见他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说:“好。”

当晚,夜幕降临,星月齐布。

钟旭站在观星台上,见弦月高垂,星如珍珠落盘,皆熠熠生辉,看似一片大和谐之象,未有蹊跷;他细思一会,再一敛神,便祭起一纸符咒向天空一掷,符咒便离手而出,在空中燃起,然后又迅速的飞散,只留赤色灰烬,一闪而逝。

此时再看星象,便见弦月暗淡无光,月周更隐隐约约透着红光。

血月,乃不吉之兆。

钟旭连夜觐见辰皇,直言道:“微臣没有见到妖邪作祟之景,想来该是人为造成的祸端。但凭星象显示,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还将继续有人遇刺身亡?”辰曌放下奏折,直盯着钟旭。

钟旭躬身作揖,点了点头。

辰曌蹙眉,接道:“国师可有破解之法?”

钟旭摇了摇头:“我不懂歪门邪道,不擅蛊惑人心。我只能驱邪,不能防人。”

“朕明白了。”辰曌闻言,面色有些难看,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让钟旭下去了。

安素云看着钟旭离去的背影,轻言道:“陛下,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他?”

辰曌一眯眼:“从前你也查过,可查出什么了?”

安素云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未曾。”

“那不就行了?钟旭国师两袖清风,不沾党派之争,光凭这一点就已经难能可贵。而他与悟真和显深都有本质的区别,倒是京中近年来难得的干净人,至于俗人之间的争斗,便留给俗人作罢。”辰曌说完,拿起御笔,稍稍细思,便亲自写下诏令——令全京一级戒备;令左相公孙渺统筹三司,刑部侍郎徐恒跃暂代刑部尚书一职;令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联合办案,京兆府从旁协助,务必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并于十日内缉凶。

“陛下,恕奴婢多言,十日……是否太苛刻了些?”安素云迟疑道。

辰曌扬起嘴角,摇了摇头:“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朕就有理由为三司换一次血。此次左相公孙渺损兵折将,无论结果如何,对朕而言都没有坏处。”

“……奴婢明白了。”

辰曌将诏令交给安素云下发之后,便与师文昌去了御花园。

辰曌在御花园中面对仲夏胜景,灿烂星空,不禁兴致又起,命人拿来文房四宝,继续画像。仿佛那一丈宫墙外的腥风血雨,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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