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雨大作, 既然有现成的大夫,就不要舍近求远了。

伙计下楼,对吃面的江湖郎中说道:“我家客人生病了, 请大夫上去看看。”

江湖郎中拿起醋壶,往面碗里头倒醋,谁知这醋壶就像前列腺出了问题的男人,滴了两滴就没有了。

“小二!加点醋!”江湖郎中解决了醋了问题, 对伙计说道:“我坐了好几天船, 晃的头晕,只想吃碗面去客房休息,麻烦另请高明。”

伙计说道:“离这里最近的药铺至少二里地,又下着大雨, 大冬天的, 药铺大夫估计不会出诊, 还望大夫行个方便, 给我家客人看看。”

言谈间, 店小二将醋壶加满,江湖郎中不要钱似的顿顿顿往面碗里倒醋,酸香四溢, “我今天真不舒服,怕诊断有误,你找客栈掌柜的打听打听, 应该有其他的跑江湖的郎中。”

江湖郎中继续吃面,伙计再次被拒绝, 只得去找掌柜打听附近的大夫。

掌柜的说没有,今天只看见这个吃面的江湖郎中入住客栈。

伙计只得厚着脸皮折返,他拿出钱袋子, 往饭桌上一扔,啪的一声,吓得吃面的郎中差点掉了筷子。

“要多少钱?开个价。”伙计说道。

话音刚落,伙计感觉到后脖子一凉,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是请大夫,还是恐吓大夫?”

伙计不敢回头看,“当……当然是请。掌柜的说大夫独此一家,没有其他郎中入住,我家客人病的很重,上船时还生龙活虎,现在都起不了床了。”

掌柜的连忙过来说和,“这都是真的,别误会、别打架,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随着刀剑入鞘之声响起,后脖子的凉气没有了,伙计壮胆回头一瞧,是个颇为俊俏的游侠,刚才就坐在江湖郎中旁边的饭桌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正是陆缨,江湖郎中就是魏采薇,她还是自称“禾大夫”。

他们的目的地是湖北武当山,也是在江西被风雨困在港口了。

伙计连忙向魏采薇一揖赔罪,“对不住,刚才小的一时心急,拿钱砸人,怪不尊重的,小的错了。”

舟车劳顿,魏采薇胃口不好,加了醋,把面调成重口味,也只是勉强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说道:“问诊先给二十钱,开药方针灸推拿另算钱,我今日精神不好,提前说清楚,若诊错了,概不负责。”

魏采薇并不想赚钱,但是听伙计说如此着急,医者父母心,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伙计给了半吊钱,一共五十个钱给她。她只收了二十个钱,跟着伙计上了楼。客栈为了省钱,房间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的灯芯小的像米粒似的一点,真的就是一灯如豆,昏暗之下除了人影,什么都看不清。

魏采薇只看见床上侧躺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身形偏瘦,被子下的身体扁平没有起伏,是个瘦长的男子。

男子面朝着外面,但是散发遮住大半个脸,看不清相貌,听见他的呼吸声很重,夹杂痰音和颤音,果然是病重。

病人很高,客栈的被子都盖不住他了,因发着烧,病人现在处于昏睡状态,求生的本能还是不知觉蜷缩着身体,尽量把身体裹在被子里,只是被子太小了,他露出一只大脚和半截小腿。

小腿还挺白的,比油灯还亮。

魏采薇对伙计说道:“你去找掌柜要两床被子来。被子太小了,没病都要冻出病来。”

伙计赶紧下楼。

魏采薇先给病人把脉,捏着的手腕就像一截火炭,脉象紊乱急促,初次是诊断是得了风寒。

诊脉是第一步,还要看舌头和瞳孔,但客栈的油灯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看不清楚,魏采薇从药袋里取出一截蜡烛点燃,客房立刻亮堂起来了,一看就是有行走江湖的经验。

魏采薇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拨开了病人覆在面上的散发,一看吓一跳!身体一晃,蜡油都滴在病人脸上了!

病人面部轮廓神似汪大夏,虽然他下巴的胡须都有指甲那么长了,短短硬硬的挺立,就像一块刺猬皮,上一世的汪公公,这一世恣意飞扬的少年郎都没有留过胡子,但同眠共枕多年,魏采薇还是能从烛光里辨认轮廓。

可是汪大夏在东南沿海寻找去年袭击汪千户的倭寇,怎么到江西来了。

魏采薇推了推病人,“快醒醒!”

病人昏迷不醒。为了确认他的身份,魏采薇拿出一炳锋利的小刀,给病人刮胡须,刮到一半,陆缨敲门,催促道:“还没看完?你该休息去了。”

魏采薇说道:“快进来,你看看他是谁!”

陆缨推门而入,看到了刮了一半胡须的男子,“这……好像汪大夏。但是他应该在东南沿海,会不会只是长的像?”

魏采薇刷刷几刀,刮完了胡子,越来越像,又掀开被子,伸手去解开病人的衣带。

陆缨:“你干什么?”

魏采薇说道:“我知道汪大夏身上的疤痕形状、他的膻中穴有一颗红痣、尾闾穴有一个巴掌般的青色胎记。是不是汪大夏,脱衣服看看就知道了。”

陆缨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她习武,晓得基本穴位所在,膻中穴位于双胸的正中间,尾闾穴被人背后腰窝和肛/门的中间,这两个私密之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

除非……

陆缨也不敢开口问啊!只得说道:“万一那两处没有红痣和胎记怎么办?”

魏采薇麻利的解开衣结,“反正他晕了又不知道……退诊金,看病不收钱。”

魏采薇扯开了衣服,果然在膻中穴看到了熟悉的红痣!

魏采薇朝着陆缨勾了勾手,“过来帮忙翻个身,我看看他的尾闾穴。”

这个尾闾穴要把裤子脱到臀尖处才能看到。

非礼勿视。陆缨用个布条蒙住了眼睛,两个女人合力给昏迷的男子翻身,魏采薇一扯裤子,青色巴掌胎记清晰可见。

魏采薇经常用孔雀毛骚这个巴掌印,这一招比咬耳垂还管用,轻轻一骚,汪大夏就会变成暖炉旁边打盹的猫,乖顺的趴在原地享受着,脚趾头时而蜷曲,时而放松。

啪的一声,门开了,抱着两床被子回房的伙计看见这一幕,当即大叫:“放开我的客人!你们两个色胚!乘人之危、臭不要脸!”

伙计惊动了跑堂的和左领右舍的客人,纷纷来围观色胚。

魏采薇反应飞快,拿起一根银针,“你们别要想歪了,我是大夫,要给他针灸治疗。”

伙计半信半疑,指着陆缨,“那他呢?一个游侠,跑进我客人的放假做什么?”

魏采薇说道:“是我要她进来的,是为了——”她指着床头的半截蜡烛,“屋里的油灯太暗,看不清楚,我怕扎错了穴位,就找她借了蜡烛照明。”

陆缨叹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伙计知道自己误会了,连忙把被子放在床上,再次作揖道歉。

确认过身体,就是自己的未婚夫。魏采薇在舌底压了一片人参,强打精神,给汪大夏治疗,开了药方。

陆缨冒着冬天的冷风冷雨去了二里外的药铺里抓药。

魏采薇亲手熬药,又和陆缨联手把药汁灌进去,折腾到天亮。

到了中午,汪大夏的烧褪了,终于睁开了眼睛,魏采薇衣不解带,在他身边和衣而卧。

汪大夏以为自己在做梦,赶紧闭上了眼睛,让美梦延续。

可是闭上眼睛,却看不见未婚妻了,他又睁开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艰难的伸出手,粗粝的手掌轻轻划过她的脸。

触手柔软,温热,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鼻息在他手掌上吐纳,好像春天和煦的微风。

这个梦太真实了。汪大夏但愿长睡不愿醒,一旦醒来,就要面对那些糟心事、悲伤事、还有复仇的巨大压力。

他希望这个梦长一些、更长一些。所有的烦恼都暂且抛在现实世界里,这里只有他和魏采薇两个人,两两相对而卧,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而且,在梦里,他还可以做一些现实世界不能做的事情。

他吻了她。

汪大夏高烧过后,嘴唇干枯爆皮,就像砂纸一样,睡梦的魏采薇感觉到脑门硌得慌,蹙了蹙眉头。

这个表情汪大夏很熟悉,就是嫌弃的意思,感觉把嘴巴缩回去。

外面有人说话:

“风雨变小了,可以出发了。”

“这是船钱,你的客人是我们的老熟人,他跟我们一起走。”

这个梦也太真实了,连陆缨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不行,我得进去先问问客人,客人要我把他送到袁州,还没到地呢。”

伙计啪啪拍门:“客官!你醒了没有!你跟我们走还是跟你的朋友走?”

拍门声把魏采薇和汪大夏都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醒来的汪大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噫?怎么我醒了还能看见你?难道这是个梦中梦?”

魏采薇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确定他不烧了,刚才说的不是胡话,只是来的太突然,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汪大夏烧过之后,眼睛亮晶晶的,宛若星辰,魏采薇怎么都看不够,一把紧紧抱住他,“以后不准离我这么久了,不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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