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媳妇全名叫赵秀兰,娘家就在后沟子村,几十里山路走上个大半天也就到了。WwW.XsHuotXT.

“兰啊,你咋回来啦?”她爹娘迎了出来。

“人家给俺公爹送的礼,俺婆婆让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快尝尝,是省城买来的,可高级呢。”

赵秀兰把包袱打开,点心拿出来给爹娘,又问道:“俺兄弟呢?”

“在生产队干活儿哩。”秀兰爹娘拿着点心稀罕的不得了,要说还是自己闺女有本事,嫁到邻村生产队长家,顿顿吃得饱饭不说,有啥好东西都惦记着往娘家拿。

“俺去找他。”赵秀兰交代一声就跑出去,没去生产队找她兄弟,直奔了地头。

冬小麦已经播过种,地里没啥农活儿,这会儿正在拢地沟。

远远地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正拿着锄头刨坑。

红花底儿的棉袄打着几块补丁,黑色老土布的肥裆棉裤,头上包着块姜黄的围巾,刨几下就直起腰来哈口气搓搓手。

“大妮儿……”

“秀兰姐,你咋回了涅?”

赵秀兰拉着那姑娘到一旁麦秸垛坐下,从兜里掏出两块饼干递给她。

大妮儿吸了吸鼻涕,满是冻疮的手举着饼干看了好半天极品铁匠。

“这是饼干,快吃吧。”赵秀兰催促。

大妮儿看了眼赵秀兰,慢吞吞的把饼干放嘴里。

她跟赵家两姐弟从小一起玩大,那时候家里还有地,顿顿有白面馍吃,都是她跟这姐弟俩显摆。

后来几十亩地没收归了公,她家跟赵家一样穷了。赵秀兰运气好,被邻村队长家的小儿子看上嫁了过去,现在轮到她来跟自己显摆。

“大妮儿,傻子呢?不帮你一起干活儿啊?”赵秀兰问。

大妮儿心里又塞了下,这个傻子名义上是她哥,其实是她男人。小时候寡妇婆婆买了她做童养媳,后来不敢明目张胆,只说是收养的闺女。赵家儿子对她有意思,两人悄悄来往了好几年,可赵家爹娘就是不肯答应,寡妇婆婆也不放人,最近总逼着她跟傻子圆房。

“秀兰姐,你这次回来啥事?”大妮儿不想提这些糟心事,避开赵秀兰的话头。

赵秀兰盯着大妮儿脸色问道:“大妮儿,俺问你件事,你还记得你亲生爹娘不?”

大妮儿一愣,怎么不记得?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买来的,后来长大点,村里长舌的娘们儿跟她说她亲爹娘就在前沟子村,她还悄悄去看过。

破院子里邋里邋遢的一个女人带着俩比她还小的丫头,穷的菜团子都吃不饱,她才不想认呢。

后来寡妇婆婆家也穷了,她亲爹却进城当了工人,一家子连同后面生的小弟弟都搬了走。那时候她不是没后悔过,这些赵家姐弟都知道啊,怎么今儿又问起来了?

“记得又咋地?从小就把俺卖了,这么些年了,他们还能认俺?”大妮儿抱怨。

赵秀兰一把抓住大妮儿胳膊,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前阵子有个女的冒充你去认亲,你爹娘认啦!还给她在城里找了工作办了户口,人家现在都吃上商品粮啦!”

“啥!”大妮儿激动地站起来,锄头“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她咋能这样呢!那是俺爹娘!”

赵秀兰恨铁不成刚:“早就让你去认亲你就是不听!原先在村里时候你不去,后来叶叔一家搬到城里你还是不去!你看,让人家抢了先不是?”

“凭啥啊!说到天去那也是俺亲生的爹娘,她说认就认啦?”大妮儿气的牙根子疼,国字脸涨得通红。

“就是!凭啥占着你的工作跟户口啊?要是你这会儿在城里上班吃着商品粮,俺爹娘早就同意你跟虎子的事儿了。”赵秀兰替大妮儿抱不平,虎子是她兄弟。

“不行,俺得去找他们,跟他们说俺才是她们亲闺女。”大妮儿握紧了拳头。

“没错!找他们去,拆穿那个冒认的,虎子跟你一块去,让你爹把户口给你们。”

大妮儿一怔,看了眼赵秀兰,心里琢磨开了。

她爹能给亲闺女办户口安排工作,没成亲的女婿能管么?万一只自己一个在城里上了班,每月领的工钱难道还得养着赵虎子?那可不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让女人养着那不是倒插门?再说自己娘家可是有亲兄弟呢篮球北斗。

“秀兰姐,要俺说虎子哥先不用跟着,两个人去多一份路费不说,这还没成亲呢,一起出去怕人说闲话。”

赵秀兰眼神在大妮儿脸上打了个转,心下不悦:“大妮儿,俺可是早把你当成赵家媳妇了,要不然这么大事俺也不能告诉你,你该不会是想找个城里的男人结婚把虎子甩了吧?”

“那哪能呢!秀兰姐你不是不知道,俺跟虎子哥……俺跟他已经……”大妮儿急的直解释。

赵秀兰了然,松了口气笑道:“那也行,等你在城里安顿好了给俺捎个电报,接到信儿俺爹娘就带着虎子去城里提亲!”

两人嘀嘀咕咕又说了半天话,赵秀兰细细嘱咐大妮儿怎么去省城做火车,到了新南市再怎么去矿上打听人,这些都是她问过三柱子知道的。

临走时赵秀兰把自己存的两块钱私房给了大妮儿,千叮嘱完嘱咐的,告诉她办上户口就立马来信儿。

“对了,俺记着那女的还让俺公爹给出了个什么证明。”

大妮儿冷哼一声:“假的才要开证明哩!俺自己有证明!”说话时一只手紧紧攥住另一只袖口……

新南市,叶青还在为家具发愁。

已经小半个月,叶青屋子里除了床,地上还是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

新买的煤油炉放在地上,调料罐子酱油醋也从空间挪了出来,标签处理干净,满满登登地挤了一墙角!

这阵子,叶青跑遍了新南市所有地方,硬是没买到一件家具。不是没卖的,只是售货员找她要工业券,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票证。

“还要工业券?”

“多新鲜!这些桌椅都是工人同志制造出来的,你以为是你们乡下木匠手打的啊?”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嘲笑叶青没见识。

买吃的要粮票,穿的要布票,现在用的居然又要工业券?

就在叶青发愁时候,街道来小洋楼发粮票了。

叶青挤在一楼空地仔细听着,这可是她头一次领粮票。

两个办事人员一个念名册一个发/票证,花花绿绿的一大张好几摞,有的中间打孔有的是联版印刷,念到谁就把相应的撕下来或剪刀剪开。

头一批发的是有工作的,四十斤以上粮食总量的,林林总总二十多项票证。

其次是三十斤以上这一级别的,田婆婆也在其中,手里的各种票证十好几种。

最后轮到叶青和招娣她们这些家庭妇女,有户口没工作的,票证发下来居然也十几种。

叶青捧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票证不明所以,除了粮票油票,剩下好多她还是头一回见着。

“田婆婆,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我的和你还不一样?”

田婆婆还没说话,宋招娣挤过来面带嘲笑:“你跟扫厕所的比个啥劲儿?“

叶青皱眉:“扫厕所怎么啦?工作不分贵贱,你这是歧视劳动人民萌娘武侠世界!”

“我说了吗?说了吗?你别血口喷人!”宋招娣跳着脚就要撒泼。

叶青立即叉腰大喊:“说啦说啦!你就说啦!喷你怎么啦?”撒泼谁不会?

“都别喊了!谁要吵架下个月粮票就别领!”三楼的贾工一声断喝,两人立即都闭嘴。

宋招娣歇了声,被她男人拉着叽叽歪歪回屋,回头还“呸”了一口。

叶青白眼:“乱吐痰,不讲卫生……”

这楼里,贾工相当于楼长的角色,门口电箱保险丝烧了找他,水管子冻上了找他,街道来发粮票也是先找到贾工安排。

平时贾工脾气好,这楼里的公共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出力。

叶青刚搬来没两天就跟他混熟了,贾工对叶青尤其热心,总是跟她说遇到什么难处就去三楼找他。叶青察觉得到,这是因着田婆婆的缘故,她还记得田婆婆说过贾工以前是她家的账房伙计,那就跟招娣也是前同事了?

“小叶,先上楼,不明白的让小贾讲给你听。”田婆婆笑呵呵地说,好像刚才宋招娣的讥讽全然没听见。

叶青冷汗,这“小贾”其实都快五十岁了。

到了二楼田婆婆房间,叶青和贾工坐下,贾工接过叶青的好几大张票证,带上眼镜认真给她讲解。

“这一张二十一斤都是粮票,十九斤粗粮,可以买高粱面红薯干米糠麦麸;两斤细粮你要看粮站给供应啥,这月应该还是玉米面;下月春节没准儿就供应大米白面,不过不能留,这月阳历年底,不花就作废了。”

“这个是油票,一个月有二两,不买的话当月作废;这个是七寸的布票,一年三尺七,有效期一年;这个是燃料票,你能买一斤平价柴油会或者煤油;这个是煤票,一季度总共二百斤蜂窝煤……”

叶青听得头大:“贾工,怎么只你们有工业券啊?你的还比田婆婆多两张?”

贾工笑道:“这个是按工资比例发的,你现在没工作,不参与劳动创造自然就没有。”

“只要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就都要工业券?”叶青还是不解。

贾工想了下道:“也不全是,比如棉鞋棉袜成衣绒衣绒裤这些还是要用布票,羊绒衫牛皮鞋尼龙袜就得用工业券,猪皮鞋钟表工料电线就不要券,大概是国家紧缺的东西才要吧?我也不太清楚,上个月才开始发。”

这叫一个乱!叶青无语,低头看了眼贾工手里还多出来的四两肉票,眼珠子转了几圈,笑道:“肉票给我,我去找地方买肉,今晚咱们聚餐给我温居。”

也不管贾工同不同意,叶青撕下来肉票就跑,田婆婆一脸兴奋冲叶青挥手:“快去!”

贾工急地大喊:“小叶,猪肉要等副食商店供应了才有的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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