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冈好像没怎么睡觉,显得非常疲惫。一双大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更严重了。

“如果我交代了,是不是可以放我走?”光冈用苦涩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说完他就低头看着桌子,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叹气还是呻吟的声音。

“得看你交代什么。”吉敷冷冷地说。

“和我没关系!”光冈突然歇斯底里起来。他好像有些神志模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叫和你没关系?”小谷也冷冷地说,“在巴士上放火的不就是你吗?”

光冈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嘟囔出一句:“你要这么说的话……”

“你承认吗?承认纵火?目击者有很多呐,我们早就知道是你了。”

“虽然是这样,但……”

“既然你承认了,我们有很多事要问你。你说,为什么做和七年前一样的事情?”吉敷出声了。

“七年前?”光冈抬起头,眼睛充着血。

“昭和五十五年八月十九号的案子。”

“昭和五十五年?八月?”光冈一头雾水。

“对,五十五年八月,同样是新宿,同样是K帝都巴士,同样的车站。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光冈摇了摇头。

“什么?不知道?”小谷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光冈猛的缩起瘦弱的肩膀。

“就是说完全是偶然了?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巴士、一样的手段?你敢说不知道五十五年的那个案子?”

“不知道……”

光冈用细弱的声音回答。这时,小谷踢了一下椅子腿,光冈慢慢的瘫倒在地上,就好像西装从衣架上掉下来一样。小谷抓住他的上臂,把他拉起来。然后用手穿过光冈的右手和腰窝,抓住他脖子后面。光冈什么也不说,任小谷摆弄。

“你这是干吗?”吉敷问道。

“稍微练练逮捕技术。”小谷说。

“停手。”

小谷放开他,光冈咚的一声从椅子摔到地上。

“你真的不知道五十五年的那个案件?”

“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不骗你。”光冈回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谷问道。吉敷也不说话,等着光冈回答。

“所以,我说,和我没关系……”光冈又流露出苦涩的语调。

“怎么没关系了?!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小谷怒喝道,“你最好搞清自己的处境!五天都不说话,把我们害得不轻。我们就要打算放弃你了。到了第五天,你像个大爷似的开口了,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我那天早上并没想杀那车上的人’之类的啊?真是胡扯!”小谷大声训斥道。

光冈听了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叫起来:“所以我说,那个,警官啊,因为那个太恐怖了,所以不敢说。我当时真的没想杀那些乘客……”

“什么?!你还真是……”

“小谷,等一下,让他说。”

“警官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根本没想要杀人。我只是,只是按别人的吩咐办事而已……”

“吩咐?!”吉敷和小谷一起高声反问道。

“怎么回事?受谁的吩咐?”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当时我正在新宿睡觉,他走过来,给了我一千日元,还请我喝了杯酒。之后……”光冈痛苦得说不下去了。

“然后?”

“太难受了……我现在很渴,有没有啤酒什么的……”

“你别做梦了!”

“那么,茶水也行……”

“你说完就让你喝,快说!”

“这不是侵犯人权吗……”

“什么?!你还知道这么先进的词儿呐?你不是想喝茶吗,那就快点交代。”

“然后,他请我喝酒……然后他说,二月十日早上七点十分,到K商场前的K帝都车站去,往开往中野车库的巴士上倒汽油、再放把火。他说做完事给我钱……”

“他说要给你钱?给你多少钱?”

“五十万。”

“哦?五十万啊。那你就照做了?”

“嗯。”

“找你的那家伙什么样?”

“戴着银边眼睛,看起来是个白领……”

虽然有磁带在录音,吉敷还是记下了每个要点。

“嗯,还有呢?”

“那男的挺瘦的……”

“年龄呢?”

“五十左右吧。”

“你对他有印象吗?”

“印象?”

“在那之前见过他吗?”

“完全没见过。”

“要是再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能是能……”光冈欲言又止。

小谷正好插话问道:“他只说让你放火?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不是,他说了。”

“什么要求?”

“他让我一定要把他的手提包烧掉,让我一上车就往他的包上倒汽油……”

“什么?!”吉敷和小谷又一起高声问道。

“那么,吩咐你办事的那个人也在巴士上了?”

“是的,他在。虽然那天他没戴眼睛,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就是说,他让你去烧他自己坐的那辆巴士?”

“嗯。”

“那你说的这个男的,就是被出租车撞死的那个证券师?”

“对。”

吉敷和小谷哑口无言。这样一来,光冈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那你是说,”小谷开始说话了,“那个证券师——佐佐木德郎——找到你、又请你喝酒,然后让你在二月十号早晨去他乘坐的巴士放火烧车,是不是?”

“对。”光冈回答的很干脆。

“他为了什么?”

“这种事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撒谎胡说吧?!”

“我没有撒谎!绝对是实话!”光冈叫起来。

“那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说?”

“那是因为,我怕你们不信……”

“显然啊,这种鬼话谁信啊!怎么可能有人让别人放火烧自己坐的巴士呢!”

“你看!我就说你们不会信。我们这种人说的话,你们一概不信!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你还敢胡说八道!快说实话!”小谷把光冈的头按到桌子上。光冈又一言不发了。

“小谷你等等,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谷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吉敷,眼神里还有几分怒气。

“至少我们要试着想一下,或许佐佐木德郎有什么目的,所以要坐上会被放火的巴士。”

小谷凑向吉敷,为了不让光冈听到,他小声说:“但佐佐木是个刻板的家伙,还是东大毕业的精英证券师啊。”

“啊,我知道了。越是这种人越是贪财。”

“贪财?”

“对,精英人物一般都觉得,自己这么高学历的人,应该更有钱才对。所以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您是说他是为了钱?”

“这个,我只是举个例子。”

“但放火烧巴士车,怎么能弄到钱呢?”

“这个就不明白了。”吉敷仔细思考着,“按光冈的话来说,佐佐木让他先往自己的包上倒汽油,一定要把宝包烧着……”

“但那个包里什么也没有啊。只有他儿子考试用的文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啊。”吉敷又陷入了沉思,“这一点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光冈刚才交代的内容提供了很多信息。之后,他又一股脑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他叫光冈二郎,四十二岁,出生在福岛县。

此外,由于佐佐木德郎意外死亡,光冈只拿到了二十五万预付款。本来他们说好,事成后佐佐木再付给他剩下的二十五万,并约好二月二十一日在东京站银铃那里付款。

案件还有一部分尚未明了。通过光冈的交代,事件的主线已经显露出来,但又有多了一个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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