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已经将近两年没有音讯了。我完全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须藤薰于去年结婚,改随夫姓,目前住在名古屋市郊外,年约三十二三岁,身材相当高,小脸蛋,感觉像是模特儿。

她和公婆住在一起,所以不方便让本间到她家去。但她还在上班,外出较自由,表示可以约在外面相见。

本间问,可否在她以前和新城乔子往来时居住的小幡见面。须藤薰爽快地答应了。

“当时住的公寓旁边,有一家午餐很好吃的咖啡厅。乔子到大阪工作之后,偶尔会来找我玩,住在我那里,我们常去那家店吃饭。”

名叫“柯蒂”的咖啡厅是那种开在巷子里、以熟客为对象的小店。须藤薰一露面,老板便认出了她,叙旧良久后才带她坐下。

“碇先生跟我说了一些,听说乔子现在行踪不明?”

一如以前,本间暂且将乔子有杀人嫌疑的事按下不表,说明其他情况。须藤薰听完,举起咖啡杯慢慢啜饮,表情很平静,但描画漂亮的双眉间却浮现些许皱纹。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低喃着放下咖啡杯。

她认识乔子是在乔子十七岁那年,正值乔子和母亲逃到名古屋打工的时候。

“我知道乔子一家人趁夜逃跑的事,也知道她们家因为欠债而受苦的情形。她都告诉我了。”

须藤薰说的话证实了仓田康司提供的内容,但也说出了全新的事实。

“和仓田先生离婚后,乔子有一段时间被讨债公司的人抓住了。”

本间睁大了眼睛。如果乔子在伊势被发现住址,被抓倒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我和离婚后的乔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她侧着头想了一下说,“大概是第二年的二月左右。离婚后的第二年,那天下雪了。”

乔子离婚是在前一年的九月,即她们有半年音讯不通。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须藤薰用力点头。

“是的,因为乔子是逃到我这里来的。”

乔子半夜搭出租车过来,可是身上只有一千元,是须藤薰帮她付的车钱。

“风衣里面只穿着内衣裤,脸色跟白纸一样,嘴唇也干燥得可以。她被逼着做什么工作,一眼就看得出来。”

对于“之前在哪里”的询问,乔子大多没有回答,只是从她说的话判断,须藤薰认为:“应该不是大阪、东京,当然也不可能在名古屋之类的大都市,说不定是乡下的温泉街。”

本间问:“是不是替债主工作?”

“不是,她说是被人卖了。”

就这样,她在须藤薰那里住了一个月。

“她问能不能借她一些钱,我借给了她五十万。她又说如果继续留在名古屋,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打算到大阪找工作。”

事实上,乔子在那一年的四月进入玫瑰专线工作。

“一开始她住在便宜的公寓里,后来跟公司的人合租房子,安定之后她通知了我。”

“是位于千里中央的公寓。”

“是吗,我没有记那么多……”须藤薰用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我听了也很放心。玫瑰专线的薪水应该还不错。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乔子偶尔会悄悄一个人开车到名古屋找我玩。”

“一定是开车吗?不搭电车?”

须藤薰点头说:“是的。她说不敢搭电车,不只电车,只要是陌生人聚集之处,她都尽可能不去,因为不知道会遇到谁。”

本间能明白她的意思。

“自己开车的话,就算在路上遇到认识的讨债公司的人,也能立刻逃跑。当然她都是租车子。驾照是她在伊势工作的时候,仓田先生要她去考的。她还说幸亏自己有驾照。”

乔子有多么恐惧,从这件事就能窥见一斑。在大阪、名古屋宽阔的大街上,要遇到可怕的讨债公司的人,其几率接近干零。可她还是感到害怕,几乎是接近被害妄想症的心理状态。

从那时往回推算,从在伊势消失行踪到出现在名古屋的须藤薰面前,其间乔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想一想,本间不禁觉得胃部一阵翻腾。

“当时她真的还被讨债公司的人追赶吗?”

须藤薰用力摇头。

“没有了。尽管我跟她说可以安心了,乔子就是不肯点头。还说这一生都会被纠缠,一定要想办法才行。”

音讯不通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论须藤薰怎么问也问不出究竟。好像有一名讨债公司找来的黑道分子盯上了她,不只是她父母的债务,据说在生活上也纠缠着乔子不放。

“关于那个男人,她只说他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须藤薰端正的脸庞就像闻到恶臭一样,有些扭曲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大概也能想象。只是有一点很不可思议,乔子变得一点都不能吃生的东西……连生鱼片也不行。她说腥得难受。以前她并不是这样的,或许那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吧。”

必须想想办法,除非丢掉新城乔子的名字,否则无法指望安宁的生活。或许她坚持这么想。

“就算是欠钱,经过四五年,时效也过了。讨债公司的人应该也会死心了。我一直都跟她这么说,但乔子还是很害怕……”

须藤薰抱起双臂,蜷缩着身体。

“她说跟仓田先生结婚时,也是那么想,以为已经没问题了,但事实并不是那样。她说她再也不要发生同样的情况。她的眼神好像着了魔一样。听她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难道不是吗,谁又能保证不会再度发生她和仓田先生在一起时发生的事呢?”

必须想想办法才行,为了不让青春白白浪费,为了不要再继续东躲西藏地过日子。

“乔子有没有提到具体方法?”

须藤薰摇头说:“没有。”

想正常生活,想从被追赶的不安中解脱,想平凡幸福地结婚过日子——乔子所求的只是这些。她心中应该是这么想的吧。而且她明白,为了保护自己,只有靠自己的奋斗。父亲和母亲已经不能保护她了。法律也是一样。她曾经信赖的、以为能给她庇护的仓田康司和他家的财产,到最后还是舍弃了她。

她的存在对社会而言,就像是从指缝中掉落的一粒沙子,没有人肯将它捡起来。唯有往上爬,才是生存之道。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依靠男人终究是一场空。只有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战斗。乔子暗自决定,今后,不管什么卑鄙的手段她都愿意使用。

“新城小姐有没有让须藤小姐看过房子的照片?”

“房子的照片?”

“是的,就是这个。”

本间拿出那张巧克力色房子的拍立得照片,放在桌子上。须藤薰拿了起来。

“啊,是这个呀……”

“你见过?”

须藤薰稍稍微笑,点头说:“是的,见过。那是乔子去研修时拍的照片吧?”

有一种卡住的东西松开了的感觉,本间不禁叹了一口气。

“是吗?果然是新城小姐拍的照片呀。”

“她说有朋友带拍立得相机去,就借来拍了。乔子很喜欢到处参观样品屋,我还笑她这真是个好玩的兴趣。”

她喜欢到处参观样品屋?

“即便她们家因为购屋贷款而全家离散?”

须藤薰将照片放回桌上,想了一下回答:“是呀,这么一想,还真是奇怪的兴趣,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乔子说过,希望将来能住这种房子,有了家庭,想要在这种房子里生活。就是因为有过去的不幸,她才会有这样的梦想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才如此慎重地带着这张照片到处跑吗?因为这是她的梦想。

“她说这房子是她看过的最满意的房子,来我家玩时让我看了照片。她说:‘薰姐,等我重新开始人生,我一定会住进这样的房子让你瞧瞧!’”

须藤薰说这番活时,仿佛重现了当时乔子的笑容一样,语气变得很明朗。

“她不是说‘将来住这种房子,请你来家里玩’吗?”

本间这么一问,须藤薰突然收起下巴,一脸惊讶地说:“……她倒是没有这么说。”

应该是吧。当时的新城乔子其实知道,将来不管盖什么样的房子,抓住多么幸福的生活,都无法让须藤薰亲眼看到,不能邀请她前去。为了追求幸福,她必须舍弃新城乔子的名字,转变成别人才行。

而且乔子早巳在进行那个计划了。

本间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问:“新城小姐真的最近都没有跟你联络吗?”

须藤薰似乎动怒了。她重新并拢腿坐好,嘴角有些僵硬地说:

“我和乔子之间真的是音讯不通。我没有必要为这种事对你说谎。”

“有没有接过电话,那种拿起来没有声音就挂掉的?”

“这个嘛……就我所知是没有。”

无法成功取代关根彰子,现在的新城乔子应该处于极不安定的心理状态才对。可是她没有投靠老友须藤薰,那个曾经能对其敞开胸怀诉说梦想的须藤薰。

本间不禁思考,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的乔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打算怎么办?

“和乔子很熟的时候,我已经跟我先生交往了,也说好一两年后要结婚。所以乔子可能觉得须藤薰已经结婚了,如今再去找她,应该不能像过去一样轻松自在,所以故意疏远了。”

本间想,会吗?还是她觉得已经不能再倚靠须藤薰了?她只有一条路可走——独自逃亡。

“当时你居住的公寓在哪里?”

须藤薰笑了:“就在那里,你看。”

隔着窗户,她指向斜对面公寓二楼最左边的房间的窗户。如今那扇窗户边排列着颜色亮丽的花盆,空调上面的小型晒衣架则挂着红色的短袜。

突然,本间想到,新城乔子来须藤薰的家玩时,是否也曾从那里探出头眺望窗外呢?是否也曾帮须藤薰洗衣服,将袜子晒在那里呢?

过去她生活过的地方——名古屋的便宜旅社、公寓,伊势市的旅馆,仓田家的豪宅,之后让她在恐惧中工作的不知名小镇,大阪市千里中央的公寓,还有东京方南町那间像积木般小巧的房间。乔子每天打扫房间,洗衣服,买东西,做饭——市木香说她会做省钱的炒饭,下雨天将雨伞撑开放在门外,晚上睡觉前拉上窗帘时抬头看月亮,有时擦鞋子,有时浇浇花,有时读报纸,有时丢些面包屑喂麻雀……这就是她的生活吗?这样的生活,有时很可怕,有时很悲伤,有时很贫苦,有时也会觉得幸福。

但始终不变的是,她是个逃亡者。就连被讨债公司的人抓到,被迫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她还是逃亡者。她想逃离不公平的命运,始终都想逃离。

如果她当时放弃了,之后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但是她不死心,还是继续逃亡。

于是她取代了关根彰子的身份,一时之间以为没有必要再继续逃亡了。但现在她又开始逃亡,必须想想办法。她坚持改变的行动之后,情况却依然没变。

算了,停止吧。本间在心中小声地呼唤。你已经累了吧,我也累了,筋疲力尽了。我不想再追下去了,你也无法永远逃亡下去。

“乔子最后来找我,是在她辞掉玫瑰专线的工作之后。”

本间拿出记事本,一边确认须藤薰说的话,一边点头:“她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底辞的职。”

“没错。她来我这里是来年的正月,大概是……月底吧。我记得在外面请地吃晚饭,好像是领薪水之后。”

这么说来,当时她取代关根彰子的计划已在顺利进行了?

“她说搬离了大阪的公寓。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可能去神户。”

“是吗……”

“可是有点奇怪,聊天的时候,她却提到了京滨东北线什么的。京滨东北线不是在关东吗?我便问:‘你在东京吗?’乔子的表情变得很不自在。我不死心地追问,她才承认,因为有些事情,住在川口市,不过没有租公寓,而是假日饭店,所以没留下联络地址。”

须藤薰或许觉得干吗老调重弹,于是皱起眉头。本间看着她,却听见脑中小小齿轮转动的声音。

一九九零年的一月份,新城乔子在川口。

在金牌工作的宫城富美惠的声音响起了:“彰子变得很神经质,说她的邮件被人打开过。”

乔子去检查过关根彰子的邮件吧?彰子参观墓园的行程,她应该也是这样才获得了信息。当时关根彰子的生活模式应该是睡到中午、晚上上班、深夜回家。从她没有上锁的信箱偷偷拿出邮件、调查之后放回,并非什么难事。

线索虽然模糊,本间过去描画的主轴还是越来越清晰了

。关根彰子和新城乔子牵扯在一起的事应该错不了。

“须藤小姐,”本间重新坐好询问,“请你回想一下,在过去的三四年里,新城来访或打电话过来时,有没有精神错乱或跟平常很不一样的情况?”

须藤薰睁大了眼睛,问:“样子不太对劲?”

“是,有没有紧张不安、哭泣难过的样子?”

问得很笼统,但本间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的事——关根彰子的母亲关根淑子过世的那天。

如果本间推测的“关根淑子之死系新城乔子所为”是正确的,这一天乔子应该在宇都宫。从十八日到二十六日,前后九天,她请假没有去玫瑰专线上班,这已经从片濑那里获得证实。

但现在本间想知道的,是二十五日那天,特别是那天晚上,乔子有没有跟须藤薰联络。

乔子逃离讨债公司的魔掌后,第一个来投靠的就是须藤薰。她是当时乔子最信赖、能够敞开胸怀的朋友。当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乔子便会去投靠须藤薰,所以,当以某种形式动手杀人时,她也应该以某种形式向须藤薰求救,当然不可能是和盘托出,只是打个电话想聊一聊,听听对方的声音——她会不会有这样的心理呢?

看着轻轻握拳抵在嘴边、陷入沉思的须藤薰,本间知道这样的询问像是赌博。毕竟,乔子一个人或许无法承担杀人之后的压力。在第二年三月,关根彰子被杀了。没错,她被杀害了。当时乔子没有跟须藤薰联络。须藤薰跟她在一月底的见面,是两人最后一次联络。

但本间还是觉得应该会发生什么。杀人之前也好,之后也好,也许从乔子说过的话中能够嗅出一丝犯案的迹象。

“如果要说不对劲的话,前年一月底,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就很奇怪。”须藤薰慢慢地挑选适当的言辞,“乔子来我家玩,每次回去的时候,我说再见,她会举起手说下次再来玩。但是那一次却不是,她竟然是说再见。她规规矩矩地低头鞠躬,说了再见才回去的。”

本间沉默地点头。乔子大概认为这是跟须藤薰的永别吧。新城乔子将从此消失。只要变成了关根彰子,乔子就无法再跟须藤薰碰面了,所以她说的是再见。

“对了……这么说起来,那一天她老是提到过世的母亲。”须藤薰接着说,“好像专程来谈死亡的话题。我还记得她问我:‘薰姐死了以后想葬在哪里?’乔子说她绝对不要回郡山,死了也不想埋在故乡。”

因为话题太过沉重,须藤薰还问她,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乔子只是沉默地笑。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感觉胸口一阵不安。她又说再见不是吗?之后她不再跟我联络,我们断了音讯,我想果然不太对劲。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须藤薰依然低着头,最后用到“太迟”的字眼,表示了她内心的不安。本间猛然想起第一次跟仓田康司见面时,他说过的话——“乔子说不定已经死了”。

不管如何掩饰,新城乔子的周边弥漫着不安定的空气,至少须藤薰感受到了。

“还有什么吗?”

似乎感觉累了,须藤薰低垂着肩膀叹了一口气说:“一些小事,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那如果就特定一天请教你,怎么样?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有没有让你留下记忆的事?”

“你特定的日期还很明确嘛!”须藤薰有些怀疑地眯着眼睛,“那一天有什么事吗?”

本间露出微笑。

“没有。只是调查过玫瑰专线的出勤表,新城小姐在那一天前后休了九天假。不知道有没有来拜访你?”

须藤薰目光向上,探索着记忆,很自然地拿起咖啡杯凑近嘴边,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放下杯子问:“乔子在玫瑰专线上班时,除了那段时间外有没有请过长假?”

本间翻阅记事簿,看着请片濑调查的部分。

“没有。”上面写得一目了然。

“三天之内的休假倒是有过。九天的只有这次,从十一月十八日起到二十六日。”

须藤薰的表情变得轻松了,看起来有些得意。

“那我知道了。我的记忆力虽然不好,但如果乔子没有请过其他长假,就应该不会错。”

本间探出身子问:“当时乔子跟你联络了?”

“是的,她来找我了。应该是休假的第二天吧,十九号的晚上。当时她很奇怪,受了伤。”

“受了什么伤?”

“烧伤,还好不是很严重。”须藤薰说,“不过住院了,因为发高烧。”

一时之间,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住院了!“你说什么?”

“我们去了医院,搭救护车去的。”须藤薰的眼神天真无邪,“就在附近的综合医院,她一直住到二十六日中午才出院。九天的休假就是因为这关系,错不了的。是我带她去的,也一直在她身边照顾。”

这消息简直就像炸弹一样。在关根彰子的母亲淑子过世之时,新城乔子在名古屋市内的医院里。

“是肺炎。”

须藤薰或许对本间不发一语的样子感到惊讶,因此稍微探身向前对他说:“她说是从十八号起在外面住了一天,跟朋友一起开车旅行,回程上出了车祸,所以来到我家已经是十九号的半夜以后。不管怎么问她跟谁一起旅行,她就是不说。她右手上有一个很浅但范围很大的烧伤。而在那种季节,她身上只穿着衬衫和一件薄外套,说是发生车祸时,毛衣烧掉了,就这样搭新干线过来……整个人不停地颤抖,果然就发烧了。”

但是一开始,她还是打算先睡在须藤薰的房间,看看情况。

“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处理。她很痛苦地呻吟,我以为她是去上厕所,却看见她拿头去撞浴室的墙壁……简直就像是精神出了问题。她情绪亢奋,连我在她身边都没有察觉。我只好叫救护车来。就这样她直接住院了,连烧伤的部分也一起治疗。没办法对玫瑰专线如实说明情况,就编了个理由,说她因为感冒,在亲戚家静养。公司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她在医院住了七天,恢复精神后也始终没有说是搭谁的车出的车祸。看来对方是不得不当作秘密的人吧。我是不写日记的,但对于钱财进出则有记录。当时是我代垫了住院的押金,所以翻阅旧的家计簿应该可以确认。需要我回去查吗?”

本间拜托须藤薰查阅后,两人分了手。当晚,她打电话到本间住宿的饭店房间,确定白天提到的住院日期没有错,称如果饭店有传真机,可以将医院的收据传过来。奉间请她这么做。

看着本间一把扯下传真纸,饭店的前台职员有些吃惊。

小幡综合医院。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十九日至二十六日,新城乔子于本院,接受治疗。出示过社会保险证。六人病房,押金七万元。

新城乔子在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并没有杀害关根彰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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