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周密起见,中村吉造特地去了一趟由纪子举办订婚仪式的后乐园第一宾馆。宾馆方面负责此事的,是一名姓小泉的男性职员,说起神乐坂“布袋屋”老板的订婚仪式,小泉还记得非常清楚。这也很自然,毕竞事情过去还不到一个星期。中村问到他对典礼的印象时,小泉回答说:“非常隆重。”

“这一带的人订婚,通常都会举办这么隆重的仪式吗?”

“不,通常可并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如此隆重的订婚仪式,我想还是第一次。”从这一点似乎也能看出,这位老板,对由纪子有多么钟情。

中村吉造通过调査得知,最初由纪子是看到“布袋屋”的招聘广告,而前来应聘的,居然从此平步青云,成了订婚仪式上的主角。订婚仪式都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等到正式结婚典礼,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不管怎么看,渡边由纪子都正处于一生中,最得意的时期。

“那天的宴会,是采取自助餐的形式吗?”

“是的。”

“有什么知名人士来参加吗?”

“姓名我倒没有记得住,但是,确实有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来了,还请到了一个电视女明星。”

“哇……连演员都来了?”中村吉造很是吃惊。

“听说她演出时穿的和服,都是在‘布袋屋’做的。”

“哦,是因为这种关系,因此才请来的啊,那她当天一定是穿着和服出席了?”

“是的。”

“仪式主角由纪子呢?”

“他们俩当天都穿着和服。”

“仪式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

“我不清楚那算不算警方眼中的‘特别事件’,但确实有件事,发生得很突然。”

“什么事?……”中村急问。

“这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实在不方便说……”小泉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可能是后悔自己多嘴了。

“我会尽量替你保密的,即使调査需要迫不得已,也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请你简单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中村吉造在此之前,已经走访调査了当天出席过仪式的人,但没打听出什么特别的事件。他还猜测,是不是仪式以后,发生过什么冲突?然而,事实似乎并不是那样。

“其实,这件事真不该由我来说,如果您去问当事人,可能会知道得更准确一些……那天出事时,我正好有事到门口去了……”小泉还是顾虑重重。

“当天参加典礼的有那么多人,只要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我是从谁口中打听出来的,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吧,那我就说了,那天宴会开得正热闹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个歹徒……”

“歹徒?……”中村紧张起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留着长头发,年纪很轻,乍看像个学生。”

“他闯进来干什么?”

“他一闯进来就被我们的人按住了,然后直接把他拖出了宾馆。”

“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不太清楚,他嘴里不知嚷嚷着什么,直接冲向订婚的两个人,样子很凶狠。”

“他身上带着凶器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发现,好像是空手来的。”

“穿着打扮是怎样的?”

“上身穿一件最近在年轻人中,很是流行的羽绒服,就是有点像夹克的那种式样。”

“什么颜色?”

“蓝色的,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

“鞋呢?”

“鞋不记得了。”

“还有什么特点吗?”

“头发挺长的。”

“身材呢,胖还是瘦?”

“很瘦,我觉得他瘦得有些病态。”

“他戴没有戴眼镜?”

“眼镜?……哦……对,戴了副眼镜,像是玳瑁框的,镜框很大的那种。”

“把他拉出去时,你也在场吧?”

“嗯,我还扭住他一只手臂呢。”

“你离他那么近,觉得他大概多大岁数?”

“大概……二十五、六岁吧……”

“他的脸上有什么突出的特征吗?比如痣或者疤痕,这类明显特征。”

“这些倒没有,我只记得他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就记住了这些。”

“脸上有胡子吗?”

“有吧,不过不是那种很浓密的。”

“你们把他拖出去后怎么处理掉了?”

“我们把他带到保安部,去简单审问了几句。本来想是不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去,但没想到中途被他挣脱,趁机从后门跑了。我们也没有去追,因为当时大家的重点,都在前厅的订婚仪式上。”

“唉……就放走了啊。”中村感到非常遗憾,他觉得此人,就是杀害井比敦子的凶手。

“那家伙……是很重要的嫌疑人吗?”

“现在还没法完全肯定,但我估计,他很可能就是在新东京大饭店,纵火的罪犯。”

“真的吗?”

“大概是吧。”

应该不会有错,这名二十五、六岁、瘦瘦的男子,就是这一连串恶性事件的凶手。他先在四谷的楼房里,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土屋昌利,又在赤坂的新东京大饭店纵火,接下来虎门的那次,虽然没有能够烧起来,但应该也是他放的火。然后,他又掐死了井比敦子。

“畜生,这个歹徒终于现身了!”中村吉造在心里暗暗骂着。

“那个人个子高不高?”

“身高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吧。”

“哦!……”中村警官一边听着,一边温柔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他看起来很凶,起先我们以为是个流氓,后来又觉得,像是早搞学生运动的。”

“看上去像传生?”

“有点像是读书人的样子。”

“他弄坏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闹得太大,顶多就是摔碎了两、三个酒杯。”

“他说了些什么吗?”

“记不清楚了,而且,他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大概是‘你还想干什么’这类的,然后还说了一句‘看老子宰了你’。”

“他是冲着谁说出这句话的?”

“我想应该是冲‘布袋屋’的老板说的吧。”

“不是冲着老板夫人?”

“也有这个可能,这我就分不清楚了。”

“那两位当时有什么反应?”

“当然非常吃惊了。”

“嗯,这很自然了……”中村吉造慌忙点头说,但接着他又问道,“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没有……我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接着,中村又把那天在场,参与控制骚乱的所有宾馆员工都召集起来,询问那名男子的长相和穿戴,了解到的情况,和小泉说得差不多。

“你们有人认识那个家伙吗?”

大家纷纷摇头,这也是预料之中的。如果自己的推断正确,渡边由纪子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然而,她应该不会那么痛快就说出来。

“就这样吧。马上会有画像专员,来为嫌疑犯画模拟像,麻烦各位再等一会儿,不会耽误大家太多工夫的,请大家协助。另外,以后谁要是想起来什么,请直接给我打电话。谢谢大家。”

几位宾馆员工,全都听话地点了点头,中村向他们行了个礼,便让他们走了。

中村吉造打算明天起,就去找渡边由纪子一趟,最好是拿着那张模拟画像去。这对中村来说,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凶手自动现身,还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让那么多双眼睛记住了他,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个致命的失误。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但是,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也许这个人与土屋和井比被杀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一个对永井富美郎心怀恨意的人,目前一切都还只是中村的推测,还要下点工夫,进一步拿到更可靠的证据才行。

然而,公平地说,中村觉得,这名男子很可能,是被渡边由纪子利用,以达到她除掉土屋昌利,这个障碍的目的。

至此,渡边由纪子已和多位男子,有过暧昧关系,这名男子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有没有可能,这名男子是想独占渡边由纪子,才帮她杀了土屋昌利呢?……没想到事情办成以后,由纪子不但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反而成了“布袋屋”老板的人,知道自己的女人和别人订了婚,男子肯定气得发疯,他打听到两人举办订婚仪式的地点,闯到现场捣乱撒气……

如果这名男子,是与男方“布袋屋”家有什么纠葛,那么,为避免进一步刺激他,闹出更大的事,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地,组织如此隆重的订婚仪式。

但如果问题出在由纪子身上,事件就完全不同了。她即使担心会发生这种事,也只能闷在肚子里,不敢讲出来。因为她在那个大家族里,几乎没有说话的份儿,也无权决定任何事情。她只能遵照男方家族的安排行事,叫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总之,男子来订婚现场捣乱,是因由纪子而起的理由,似乎更为充分一些。

可是,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条街的邻居,竟然谁也不提,也的确是件令人纳闷的事件。大家可能觉得,这件事有损“布袋屋”的声誉,说出来不大好,为了维护他们的面子,才不往外说的吧。

中村由此想到,发生这件事以后,“布袋屋”家的人会作何感想?尤其是这位年轻老板的母亲和姐姐,会有什么感受?……也许她们马上就想到,娶这样一个不明底细的女子,是否不太明智?渡边由纪子要在那么一个传统大家族里生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也会对这场风波,议论纷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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