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回到中队后,准备换身衣服接待领导。可刚进大楼,就被曲扬波叫住了。

“来来来。”曲扬波招呼他,“跟我来趟车库。”

任燚看着曲扬波正在摆弄手里的单反,“拍什么呢?”

“激情动作片儿。”曲扬波随口答道。

任燚嘿嘿一笑:“这种事儿找我就对了。”

一到车库,任燚看到消防云梯伸出了一截,李飒正倒挂在云梯上,下面的战士们都在鼓掌起哄。

“这干什么呢?”任燚看着有点胆战心惊,“谁让她上去的。”

“指导员说要剪一个短片放咱们微博上。”孙定义努了努嘴,“每个人都分配了几秒钟,这是她自己要做的。”

李飒笑着给任燚招招手:“哈啰啊任队。”

“哈你个头啊,疯丫头。”任燚看了曲扬波一眼,“拍什么?拍完赶紧让她下来。”

曲扬波道:“李飒,我数三二一开始,这回结束了不要笑场啊。”

“OK。”

“三、二、一。”曲扬波将镜头对准了李飒。

李飒开始倒挂着做起了仰卧起坐,动作又利落又快,一口气做了二十来个,在最后起来的那一下双手抓住云梯,两条长腿甩了下来,全身绷得笔直几乎没有晃动,手一松,人稳稳落地,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帅气极了。

“好。”众人鼓掌吆喝。

曲扬波也叫道:“好好好,过了过了。”

任燚嗤笑一声:“这么折腾干什么啊。”

“咱们飒姐现在人气可高了,有不少粉丝想看她呢。”丁擎道,“任队,你也露个脸嘛,你露个脸,微博关注度绝对蹭蹭往上涨。”

“不露。”任燚撇撇嘴,“当年给天启消防拍那个宣传片儿,我被笑话好几年,我几个哥们儿一见面就学我。”他指指曲扬波,“就你非要让我上的。”

一个今年刚进来的小战士笑兮兮地说:“任队,我从小看你的片儿长大的。”

孙定义突然立正站直,挺胸收腹,一脸端庄正经,眼神炯炯地看着远方,装腔作势地念道:“消防安全系万家,防患要靠你我他。”

众人哄笑不止,任燚抬起长腿就要踹他们。

曲扬波无辜地耸耸肩:“我响应上级命令而已,现在也是,你个甩手掌柜知道我宣传任务多重吗。你不露脸也行,好歹露个肉吧。”

任燚故作严肃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没把你当人。”曲扬波看了看表,“领导快来了,你赶紧脱吧。”

任燚抱怨了一声“怪冷的……”,但还是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健硕无一丝赘肉的上身,一阵风从车库的通风口吹了进来,他略一哆嗦。

“哇,这胸,这腰,咱们要火。”刘辉啪啪鼓掌。

曲扬波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满意地说:“不错,有素材了。”

任燚凑过去看了看屏幕,也挺满意的:“发我手机上。”

曲扬波斜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我自己的照片怎么用还得跟你汇报啊。”

曲扬波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坏笑,压低声音说:“四火呀,想拿去撩谁啊。”

“你别管,发我。”任燚的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如何不经意间让宫应弦看到这些照片了。

“知道了。”

“对了,让你帮我查的事你查怎么样了?”

“我打听了一下,支队的档案室比较完整,但是现在找不到理由调出来,我找朋友帮忙呢。”

“谢了。”这些事他其实可以找支队陈晓飞帮忙,但正因为陈晓飞和他爸是老战友、老交情,他才更加要避嫌,本身以他的年纪当特勤中队的队长就显得资历不够,他知道自己合格,但别人未必这样认为。

下午,凤凰中队接受了领导的视察。自从消防改制、成立应急管理部以来,各个中队都在适应与改革,尤其在人力配置和宣传上下了不少功夫,他们是鸿武区唯一的特勤中队,所以什么事都需要做表率,曲扬波的工作量最近确实是很大。

陈晓飞是陪着总队领导来的,在领导面前对任燚和曲扬波的工作不吝夸赞,但临走的时候,陈晓飞还是悄悄提醒了任燚,说凤凰中队近几个月有两个干部进了医院,让任燚注意。

任燚心里也很不好受,虽然孙定义和高格的伤都不重,而且几乎属于不可抗力,但任何意外的发生,指挥员都不可能无责,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担责任,而是不能将兄弟平安带出去,再平安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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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领导送走之后,任燚感觉比出警还累,腮帮子都笑僵了。曲扬波对于这样的场合就如鱼得水,他就如坐针毡,所以别人笑他们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也是事实。

晚饭任燚也懒得吃,回宿舍窝着去了,毕竟他心里还惦记着宫应弦的电话。

他盯着手机看了良久,去把淼淼抓过来拍了几张照,发给了宫应弦,并写道:我们的猫长大了一点。

过了许久,宫应弦发过来一张水蓝色的大蟒蛇的照片:可以和Sachiel一起玩儿吗?

任燚咧嘴一笑,回道:不可以。

宫应弦又没有回复了,任燚猜他现在应该很忙,就反复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心想着下次一定要找机会拍个合照。

任燚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决定回趟家,跟他爸聊聊宝升化工厂的案子。

到家的时候,任向荣刚吃完晚饭。

任燚让保姆回避了:“老任,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想起什么没有?”

任向荣的表情有几分严肃:“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问那么多年前的案子?其实上次我跟你聊这个案子的时候,看你表情就不大对劲儿。”

任燚看了一眼任向荣旁边的茶几,上面堆着一大叠资料,正是跟这起案子相关的。他走过去,从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那张印有他爸将宫应弦救出火场的照片的旧报纸,他指了指照片上的小男孩儿,声音有些沉重:“这个小孩儿,叫宫应弦,现在是鸿武分局的一名刑警,这段时间我协助警方调查纵火案,对接人就是他。”

任向荣惊讶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上次咱们聊起这件事,我听过宫应弦的一些传闻,又觉得这个姓比较少见,上网一查才确定的。”任燚轻道,“爸,宫应弦一家四口,只有他从那场火灾里活了下来,他坚称他爸不是自杀,是做了替罪羊被灭口。”

任向荣怔怔地看着任燚,表情似乎是一时难以消化,他喃喃道:“灭口……因为宝升化工厂案?”

“必然的,宝升化工厂案最后判定的最大责任方就是他爸爸,死人也没法为自己辩护。”

任向荣皱起眉,沉默良久,道:“当年这个孩子这么小,根本还不懂事,你怎么确定这一切不是他无法接受现实而产生的幻想?”

“我相信他。”任燚脱口而出。

任向荣瞪着任燚。

任燚自知这句话毫无说服力,他又道:“我知道对一个人的信任不能做判定真相的依据,但是这个案子确实有可疑的地方。”他把那个戴鸟面具的嫌疑人的事说了出来,“如果说宫应弦孩童时的记忆不够靠谱,那么现在抓到的这个犯人说的话,完全可以佐证当年在现场确实有过这么一个人。”

任向荣倒吸一口气,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复杂的神色,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谋杀……”

“爸,宫应弦和邱队长十八年来都在追寻真相,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你可能是当年唯一同时参与过宝升化工厂案和宫家灭门案的消防员,帮帮我们。”

任向荣凝重地看着任燚:“我可能是现在唯一一个还活着的。”

任燚皱眉道:“你还能想起还有谁吗,我打算再去找其他前辈聊聊。”

任向荣思索道:“宝升化工厂案出动了十二个中队,当时参与过一线救援,并且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而宫家当年就在鸿武区内,参与救援的有两个中队,同时参与过这两起救援的……”他想了一会儿,“我得看看当年的名单,我现在只能记得我和老陈。”

陈晓飞当年是他爸的副队长,这个答案任燚有所预料:“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前,陈叔那边我不想惊动。”

任向荣点点头:“我正想提醒你,晓飞现在是支队长了,有些事不要莽莽撞撞去打扰他,既然你觉得当年的案子确实可疑,我也相信自己的儿子,现在我把我能记得的,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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