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姮话说得洒脱,卫澧心头一颤。这天下里,还有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江山旁落的人吗?如果有,怕也只赵羲姮一个人了。他现如今愈发好奇,他那个老丈人,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了。

不过,赵羲姮既然想要赵家的江山,他这些日子练兵做什么?好像没什么用了,真头痛。

卫澧脸上笑容僵住,赵羲姮看着甚至觉得有点儿惊恐。

他不会真打算帮赵明瑾和赵明晨兄弟两个吧?这么想不开?

原本以为卫澧等死的想法就已经足够可怕了,结果年轻人脑袋瓜子不好使,一出比一出离谱,帮她俩堂哥匡扶社稷,驴踢过的脑袋也不能产生这种想法啊。五十万人,就是留着种地都比这有用。

她去摸摸卫澧的额头,被他躲开了,凶巴巴吼道,“你干什么?”

“没事儿。”她真诚看着卫澧的眼睛,“答应我,千万别有这种想法了好吗?”

卫澧觉得赵羲姮看他现在像看个傻子。

但他要解释他行为的动机,似乎就坐实了他是个傻子的事实。

这事儿压根儿没法解释。

他干脆不解释了,凶巴巴凑过去,捏住赵羲姮的下巴,低头就要吻她。没有什么是亲一口不能解决的。

赵羲姮干脆没躲,卫澧执拗,不亲到他是不肯罢休的,除非有狗蛋儿在一旁看着。

躲来躲去还不如给他啃一口痛快。

他自打亲一次就上瘾了,动不动就摁着她头嘬一口,跟吃饭似的,一天三顿。

赵羲姮才刚抬起头,打算敷衍敷衍,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副将隔着水晶帘子道,“主公,天子派使臣来了。”

能称得上正经天子的,也只有南周的皇帝赵明瑾了。

赵羲姮眉头快能夹死只苍蝇了,赵明瑾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数,现在不想着经营那一亩三分地,派使臣可哪跑?

别不是来求援兵的。

那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了。

赵羲姮想起卫澧那不要命的狠劲儿,箭矢射在肩头,他都能狠心拔下来,然后继续面不改的挥刀,甚至当做若无其事。

他若真替赵明瑾去打仗,估摸着得是个大杀器,说不定南周是能力挽一挽狂澜的。

但这都没什么意义,打下来你有能耐守才算啊。

她抓了卫澧一把衣角,摇摇头,意思是让他千万别听赵明瑾派来的使臣说的屁话。

卫澧顺势弯下腰,本想亲亲她的嘴角,但又怕外人看见,赵羲姮不高兴,于是转而亲亲她的额角。

“哦,你管不着老子。”说完便走了。

赵羲姮对着他枣红色的背影,皱皱脸小声呸了一声,也不知道谁给你裁的新衣裳,转头就说管不着你了。

赵明瑾不仅仅是来求援兵的,赵羲姮对他的厚脸皮程度还是略有低估。

他的使臣,穿着一身白色的长直裰,外笼着层云雾般的青纱,下颚与唇上蓄着胡须,仪态飘然,看起来颇有几分优雅高贵之感,现在这位仙人一样的男子,大抵是因长途跋涉的缘故,眼窝凹陷,脸色灰败,但面对着卫澧,依旧不堕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还是卫澧第一次见着来自晋阳的士大夫,他多看了几眼,除却动作举止好看些也就没什么了,身板子跟小鸡崽子似的,关键傲的鼻孔朝天。

所以赵羲姮故乡的男人,现在都是这幅模样的?

他犹记当年临走时候,还是崇尚硬朗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行下效,从天子的性格与行事风格,便可窥见他臣民的一二了,顺和帝与他儿子赵明瑾都是优柔寡断、舞文弄墨的文人,喜好重用的也是如他们一般的人,朝野上下根据天子喜好,风气成流。

卫澧将目光从这位使臣身上收回来的时候,这位使臣还在打量卫澧,目光中带着轻蔑。

这就是敬城公主那个什么夫婿?还是抢婚的?

当真粗俗不堪,一股乡下的人流里流气。

还敢说自己是什么大周的女婿?

要他看,敬城公主就不如她父亲惠武帝那样贞烈了,被这样的人玷污,都不如一头撞死保全名节,好在还没生下小杂种玷污了皇室血脉。

从晋阳皇都来的天子使臣,听起来多风光,同王都相比较,天下可不哪儿都是穷乡僻壤,怨不得他自视甚高。

卫澧手指忍不住碰了碰放在桌面上的月刃,有些想剜人眼睛。

两边儿互相看不上,这话茬就不好开。

但即便晋阳来的使臣再拽的二五八万,到底还是有求于人的,虽态度不太恭敬,但还是开了话头,“皇都危机四伏,驸马既承认是大周的驸马,又手握重兵,自然也该尽守卫大周的义务,收复失地,匡扶正统。”

合着不仅仅是借兵的,还得把卫澧搭进去,让卫澧一路替他开疆扩土呗。

卫澧听这话就觉得刺耳,什么叫义务不义务。

这世上只有他乐意做和不乐意做的,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做的。

“谁跟你们说我巴巴儿给你们大周做驸马的?”卫澧弹了弹桌上的月刃,有点儿控制不住了。

“隔墙有人,既然敢炫耀,自然就有人听见!”

好家伙,这使臣还当做大周驸马现在是什么很光荣值得炫耀的事情。

卫澧歪头想了想,“我只说过,我是惠武皇帝的女婿,敬城公主的夫婿,可没说是你们什么大周的驸马。”这话他只同刘涣派来的使者说过,也必定是刘涣那个挑弄是非的小人传到赵明瑾耳朵里,鼓动着赵明瑾派人来占他便宜。

这对他没什么损失,倒是顶顶恶心。刘涣恐也是想试探,他到底同不同赵明瑾站在一处。

“这话我不爱听,你换别的说。”他已经很将脾气收住了,打断了使臣将要说的话。

使臣脸色胀成猪肝色,揣着手,卫澧至今还没给他安排座位,这令他脸上很是挂不住,“没了。”

不过一个乡野小儿,粗鄙无礼,都不晓得出身何处,不过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夺了平州,霸占了公主,如此低下卑贱的出身,也敢同他这样说话?

他的父亲官至右谏议大夫,他的兄长也是大夫,在晋阳,谁人不是……

“没了?”卫澧转眸,“你们皇帝就没让你来慰问慰问公主什么的?问问公主在平州过得好不好?”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

他话没说完,卫澧就把桌上的热茶泼在他脸上了,使臣捂着烫伤的脸,疼的嗷嗷直叫。

卫澧终于将桌上的那一双月刃拾起,刀尖稳稳的落在他的眼睛上,将一双眼球完好无缺的抠了出来,心里的恶气才算出了一丁点儿。

“拖出去吧。”卫澧漫不经心的将刀尖儿上的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命令道。

人被拽着脚踝拖走了,留下一地鲜血,卫澧追说道,“吊城门上,吊个十天半个月。”

吊给那狗皇帝和刘涣看看,谁给他添堵,他就要谁狗命。

狗皇帝想的挺美,一边瞧不起他,拿他当打秋风的穷亲戚埋汰着,好像他多巴不得跟那破破烂烂的大周贴上似的,一边儿又巴着他,要他出兵。

高高在上使唤人,谁惯的臭毛病,脸皮割下来都能修城墙了。

顺和皇帝生的儿子女儿,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很高贵,别人巴不得捧臭脚吗?

他老丈人只生了赵羲姮一个女儿,委实是生少了,赵家的优良品格没有发扬出去,以至于让世人觉得赵家是一群脑袋瓜子上有包,脚底流脓的蠢货。

赵羲姮给参苗定时浇水,浇水期间,她的思绪在卫澧有可能脑子不好使,和卫澧脑子不可能不好使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觉得卫澧这个疯子喜怒不定,脑子好使和不好使各占一半可能比较大。

“使臣呢?”卫澧回来后,赵羲姮问他。

他要当真听了赵明瑾使臣的游说,她就打算今晚不睡觉了,跟他墨迹一个晚上。

甚至都想好说辞了:你拖着五十万的大军,吃力不讨好,给赵明瑾打什么江山,等他回头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卫澧挑眉看她,“天子使臣,当然是恭恭敬敬请他下榻了。”

赵羲姮一拍额头,反复询问确定,“真的?”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卫澧给自己倒杯水,把嘴角的笑压下去。

“那他提什么要求了?你答应了?”他若是不答应的话,恐也不会将人恭恭敬敬请去下榻了。

“你堂哥要我帮他收复失地,许我金银财宝,爵位美人。”

赵羲姮抓抓头发,“你不挺有钱的吗?爵位你要想要,自己封个啥不行?学学王之遥,花里胡哨给自己起了个承天大圣人我也不说你土。那美人,美人这不现成的嘛?难道有人还会比我漂亮?”

她指指自己。

卫澧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儿,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赵羲姮心里默默祈祷,卫澧呛死卫澧呛死。

卫澧擦了把嘴角的水,勾起她的下巴,“可是这个小美人儿一点儿都不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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