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口沸腾的锅,黑云翻滚,轰雷闪电喑呜叱咤,初试锋芒,地面却安静得出奇,虫不叫鸟不鸣,风也敛迹了。罕见的闷热把大地变成蒸笼,随手抓一把空气都能拧出几滴水来,在这湿热的环境下平日积聚在乱葬岗土壤下的腐气蒸熏而出,到处弥漫恶臭的瘴气,若不是商荣分给每人一粒永清丸,叫尸气入肺,定会中毒。

四人忍住恶臭,用镇上买来的锄头铁锹挖掘丁阳的墓穴,这会儿已见着棺材盖,赵霁看到附近被野狗抛出的尸骨、骷髅,担心道:“丁阳已下葬八天了,天气这么热,尸体可能早就烂掉了,还能看清肚皮上的胎记吗?”

商荣提醒他:“你忘了那晚我不是给过你一颗永清丸,你又亲手把它放进棺材里去了吗?这丹药防腐功效极强,有它在尸体就坏不了。”

苗素笑道:“这可真是天意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比这话更有道理的了。”

唐辛夷听她的口气已单方面给丁阳定罪,到底没忍住火气,厉声嗔斥:“你少自鸣得意,待会儿开棺后情况若与你说的相反,我定不与你甘休!”

苗素十拿九稳地立誓:“若我判断有误,自会当场向这位丁前辈磕头谢罪,然后立刻同我爹离开唐门,从此再不踏足蜀地半步。”

吵闹中棺材上的坟土已清除干净,苗素拔出匕首撬掉棺板上的钉子,在商荣协助下揭开棺盖。

棺材里涌出一股药材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比腐臭更难闻,赵霁不像其余三人有内功防护,捏住鼻子剧烈干呕,幸亏来时匆忙没顾上吃午饭,否则定会狂吐不止。

唐辛夷的视线首先投向尸体头部,那里盖着一张白麻布,已被血浸成黑褐色,紧紧贴合在尸体面部,形成的轮廓分明已不是人脸应有的,酷似开裂的西瓜,牙齿、碎骨的形状清晰可辨,确实如唐家人所描述的,死时已不成人形。

“丁叔叔……”

他忍不住伤痛盈泪,却听苗素大声讽讪:“省点眼泪吧,这不是你的丁叔叔。”

她已割破尸体衣襟,露出尸身,在永清丸防护下,尸体保存完好,肚皮上赫然有一个椭圆形的黑色胎记,像一块晒干了的泥巴粘在灰白的皮肤上。

苗素当着三人的面用匕首削刮两下,让他们仔细确认。

“看好了,这胎记是天生的,不是油墨染出来的,说明这个人不是丁阳,而是他一早选好的替身。”

闪电挑破虚幕,照见真实,而这真实带来无限恐惧,潜伏的狂风终于发起暴动,树木俯仰挣扎,枝叶如筛,一时哀鸣遍野,^啼鬼啸。

然而自然界的灾难也不能牵动少年们的心神,更大的阴影威胁他们的精神,连一向遇事沉着的商荣也感到阵阵恶寒袭上脊背,自言自语道:“丁阳找了个替身代自己去死,好让卢氏撒那个谎,他是一早就打算杀害唐堡主么?”

苗素点头:“他这个阴谋显然筹备了很久,从卢氏养蛊的时间看,可能她嫁入唐门,就是丁阳实施复仇的第一步,他和唐堡主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仅要杀人,还想颠覆整个唐门。计划制定得十分周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我们识破了唐堡主的死因,没能达成最终目的。”

唐辛夷无法接受事实,丢魂失魄地跌坐在坟堆上,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嘶嚎。赵霁知他受不了这份刺激,急忙上前扶抱,并打断二人的议论。

“你们先别说了,糖心会被逼疯的!”

商荣见唐辛夷两眼发直,呼吸急促,确实像失心疯的征兆,心想真出了事不好向唐门交代,对苗素说:“快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顺便让唐小公子缓缓神。”

附近唯一能避雨的所在就是东边土丘下的夫子庙,商荣和赵霁架起唐辛夷,由苗素领路前往。那座庙香火冷清,来往人疏,没有庙祝看守,庙内昏暗潮湿,充斥阴森之气,只怕早被孤魂野鬼占据。

四人被风暴追赶着来到这里,刚跨入庙门,身后暴雨如注,雨水化作无数狂鞭抽打大地,恣意施展酷刑,雷电如同一群正在狩猎的野兽于屋顶上奔踹呼啸,在它们胁迫下砖木修建的庙宇形同纸糊的盒子,岌岌可危。

少年们在神龛下落座,苗素见供桌上还杵着一截三寸长的蜡烛,便掏出火折子点燃,暖黄的微光撑起纱帐,俨然神o温柔的馈赠。

赵霁见唐辛夷仍旧木然呆滞,再也想不出话来安慰,风声、雨声、雷声塞满听觉,遮蔽一切声响,因此商荣和苗素也都不讲话,各自养精蓄锐,凝神沉思,等待暴雨过去。

唐辛夷此刻的心境正如室外的雨景,混乱、动荡、冰冷,而苗素的话也像雨水渗透他的思维,他不能抵御,更不能将它们驱除,任由它们冲刷出真相。

这个真相比谎言还荒谬,他怎么能接受一直疼爱他的人变成杀父仇人?

如果一个人能十几年如一日的演戏,他的定力该多么高深?

如果一个阴谋筹备了十几年,其中该包含了多少恶毒的算计?

如果这旷日持久的阴谋目的旨在报复,隐藏在背后的又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

一切都在他想象之外,一切都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可偏偏实实在在降临到他身上,他清晰感受到意志正在迅速崩溃,无法面对过去,不敢想象将来。

人生似乎已到了最糟糕的时段。

然而水深火热还赶不上祸不单行。

庙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振聋发聩的雷声一起侵入。

来人浑身是水,神情狠戾,犹如来自三途恶海的厉鬼,每逼近一步就散发出猛烈的杀气。

“丁阳!”

赵霁的惊叫打破室内沉寂,见他和唐辛夷都惨无人色,商荣明白大祸临头,拔剑奋起,以厉喝声阻止对方的脚步。

“你就是丁阳!?”

丁阳的红眼珠在暗处赤光耀动,好似一只饥饿的蜘蛛扫视陷入粘网的蚊虫,最后在唐辛夷身上注目。

唐辛夷抖衣而颤,摇落两行惊恐的泪水。

“丁叔叔,您真的没死?”

丁阳一声长叹,似在遗憾。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出来?做个糊涂鬼不是更好么?”

一言诛心,唐辛夷刚刚直立的双腿瞬间坍塌,瘫倒后泣不成声。

商荣虽不能切身体会他的感受,但义愤已足以调动他手里的剑,一抹寒光如清泉跃动,直指那双邪恶的赤瞳。

“你为何杀死唐堡主?”

丁阳正欲让他们死个明白,便开启封锁十余年的心闸,将已经囤积发霉,长满绿锈的仇恨和盘托出。

“你们把我当成凶手,不知道唐震害过的人比我杀过的多多了,其中就包括我的义兄。江湖上都知道唐震练得一手绝妙的辟毒功夫,他对外宣称那是他的独门绝技,只有我知道那功夫其实是我义兄所创。

当年我义兄是名扬江南的神医,一生悬壶济世,不知救了多少人,他为了钻研药理,经常亲尝毒虫毒、药,为此苦心钻研出这套辟毒的内功,修炼后即可百毒不侵。

后来唐震得知此事,专门到金陵拜访我义兄,想以千金求教这一绝学,我义兄看出他起心不良,估计不会将这功夫用做正途,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谁知唐震贼心不死,竟伙同帮凶绑架了我义兄的妻女,以此胁迫我义兄。义兄为救妻女,被迫交出秘籍,换来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原来唐震这畜生在挟持人质的当天就痛下杀手,拿到秘籍后立刻逃之夭夭了。

我义兄痛失亲人,悔恨下悬梁自尽,死前留书与我,托我为他一家三口报仇。义兄曾数次救我性命,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不能放过杀害他的仇人,当日便发誓,不但要唐震血债血偿,更要杀得他唐门鸡犬不留。为实现这个目的,我假意投奔到唐门,又假意在唐震麾下效劳十八年,前日终于结果了他的狗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局外人不难理解丁阳的心情,苗素却有一点不解:“你在唐门呆了那么久,应该早就有机会下手,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丁阳又下意识瞟了唐辛夷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早该动手了,可是辛夷的母亲也曾经救过我,她是个好人,我不能恩将仇报,又见她生有弱症,寿元不长,就耐心等到她去世才实施报复。”

“卢氏一开始就是你的手下,她嫁进唐门也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哼哼,没错,她还是小姑娘时我便相中她,暗中收买了她的养父母,让她拜我为师,教她养蛊。等到唐夫人去世,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她引见给唐震,见面当晚卢氏就对唐震下了情蛊,所以唐震才会死心塌地任她摆布。”

“那卢氏又是为什么心甘情愿听命于你?难道她有要命的把柄在你手里?”

“她和卢家的儿子自小相爱,未出阁前便私定终身,我答应她事成之后帮她撮合此事,否则就杀了那男人。她为了跟情郎双宿双栖,自然事事遵从我,她死前怀的孩子也是在我授意下与那奸夫私通得来的。

我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物色了一个跟我体形相似,身体上又有明显标记的人,放在隐秘处圈养十几年,照着他的样子给自己画了一块胎记,以便日后偷梁换柱。

然后又选择用葵水蛊杀人,卢氏按我吩咐养蛊八年,那日我先用迷药迷晕替身,偷偷运到她房里,藏于床下。等她用蛊毒杀死唐震,我再打碎替身的脑袋,让人们以为我和唐震打斗时同归于尽,事后就能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夺取堡主之位,再慢慢摧毁唐门,苦心经营的计划却被你这小丫头和诸天教的娘们搅黄了。”

苗素明白他一席话过后就将举起屠刀,心念如算珠窜动,思索逃生之计。

唐辛夷突然抢上前哀声质问:“丁叔叔,我一直把您当做自己的亲叔叔尊敬,您以前对我和大哥那么好,这些也全是假的吗?”

他此时仍在逃避现实,以为丁阳不会绝情到底,丁阳看待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叹息又在仇恨的铜墙铁壁里回荡,惋惜道:

“我本来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想饶你们兄弟一命,可谁让你是你爹最宠爱的儿子呢?我可以放过你已经出家的大哥,却不能放过你,杀了你才算对唐震以牙还牙。”

唐辛夷泪落如雨:“所以,是您指示卢氏诬告我弑父,想借唐门的手除掉我?”

“没错。”

“您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没错。”

“……现在还想亲手杀了我?”

面对唐辛夷哀哀询问,丁阳的耐心土崩瓦解,可能怕自己产生动摇,他断然暴喝:“我义兄的女儿当年惨死时也像你这般年纪,你爹能对无辜幼女下毒手,我为什么不能杀他的儿子?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有怨言就去地府找你爹说去,别怪我心狠无情!”

他奋爪扑来,想先取了唐辛夷性命,之后便可毫无顾及地大开杀戒。耳边骤然炸响,浓烟扑面,鼻孔里瞬间灌满硝石的辛辣气味,整座庙堂已是乌漆墨黑。

这是天枢门专门用以逃生的烟、雾、弹“风声鹤唳”,投掷后方圆十丈目不能视。但丁阳耳力过人,已经听到孩子们逃向庙门的脚步声,旋即飞跃追赶。

室外风雨交加,烟雾无法扩散,丁阳料想出门就能抓住他们,冲破黑烟的一霎,剑光同急雨一道迎面袭来,伏击者正是商荣。

他知道己方三人轻功比丁阳差得多,再带上个不会武功的赵立,势必脱逃无望,不如躲在门边,也许能靠偷袭得手。

但丁阳实战经验远比他多,早提防这一招,折腰旋身就让他一剑落空。商荣趁着气势奋勇进击,三招之后看出此人的武功路数与昨晚的刺客雷同,大声质问:“你就是昨晚的刺客?!”

“哼,眼力不错,可惜太短命!”

丁阳徒手格开剑锋,伸爪探他的心窝,想一举结果这小子。

商荣应变奇快,后跃同时在身旁檐柱上借力旋绕,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丁阳一招未成,后招已至,力能开山的铁爪又攻向他的面堂,商荣双手按剑架住他的右爪,丁阳再起左爪,这次势在必得,侧面突然寒星奔窜,两枚银针直刺双目,出手的定是唐辛夷。

丁阳多日不见唐辛夷施展暗器,这次看他功夫精进许多,纵然铁了心要杀他,也忍不住叫声好,仰头避开银针,一串金钱镖又紧随其后。

他内力浑厚,凭唐辛夷的功力,这暗器就是直接打在身上也伤不了他。所以他索性不躲,专一击杀眼前的目标,可商荣已趁他躲避银针时机警回撤,倏忽身在一丈以外。

丁阳倾身,如饿虎前扑,脖颈突然一凉,一条锁链缠住脖子,将他捆定在檐柱上,这锁链只有成人小指粗细,长约三丈,坚不可摧,绑住敌人后余下的部分绷成直线,苗素紧紧拽住锁链尾端,大声急呼:“你们快来帮我拉住他!”

原来她趁商荣应敌时知会唐辛夷以暗器牵制丁阳注意,自己悄悄用“流云锁”套住他的脖子,若她再多个十年修为,或可一举制服对手,目前功力尚浅,遇上的又是力能拔山的丁阳,即便有商荣和唐辛夷助阵也孰难与其抗衡,赵霁那点力气更可忽略不计。

四个孩子拖住锁链,与那凶汉角力,丁阳运功挣扎,一围粗的檐柱竟受压不过,沿着锁链边缘噼啪爆裂,苗素低声对同伴说:“我们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分头逃命,他不能同时追赶所有人,定有人能逃脱,但也必然有人会死。”

赵霁明白这个必死之人八成是自己,吓得哆嗦难语,商荣忙问:“那第二条路能保我们全活吗?”

苗素说:“第二条路非常凶险,不能全活就是全灭,你们要选哪条?”

唐辛夷坚声低吼:“我与小霁同生共死,绝不丢下他独自逃命!”

商荣也斩钉截铁道:“苗小姐,我们选第二条路!”

赵霁见他二人如此仗义,感动得热泪盈眶,也义字当头,勇敢地说:“我不会武功,你们带着我都逃不掉,还是别管我了。”

商荣喝令他闭嘴,问苗素接下来如何行事。

苗素欣赏他们的勇义,笑道:“还请荣哥哥暂时拖住这厮,其余人跟我往土丘上跑。荣哥哥,我们布置好了就回来接应你,你千万挺住。”

丘顶光秃,无险可守,众人不知她为何选这条死路,但想到她历来能谋善断,这次想必也有奇计,便决意跟随她来一次破釜沉舟。

苗素发出号令,四人一齐撒手,商荣挥剑进攻,为另外三人断后。

丁阳暴怒下绷断檐柱,神庙前檐坍塌,瓦片纷落如雨,商荣在他利爪下绝地求生,剑走星飞,毫不停顿地击刺要害,却缕缕受挫。第一股气势已泻,急忙后跃数丈,双手紧握剑柄,把守门户。

丁阳见这少年应战比自身强大数十倍的敌人,生死关头犹无慌乱,任瓢泼大雨浇注,仍纹丝不动,静若春山,宛如神庙内那枚正与黑暗不屈抗争的烛火。

不禁赞叹:“玄真派门下果然人才辈出。”

回想十多年前,他也曾与玄真派弟子狭路相逢,当时他在仙霞岭占山为王,与十二个汪洋大盗并称“江南十三鹰”,纵横绿林,无往不利,那年却齐刷刷栽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中。

这血雨腥风的一战也成为他刻骨铭心的噩梦,至今历历在目。有时午夜梦回便看见那少女提剑立于身前,榴红的长裙猎猎翻飞,笑容冷艳,宛若玉面罗刹,

“玄真派商怡敏,久闻‘江南十三鹰’见面无活口,今日看看你们谁能在我剑下活命。”

结果十二个同伙呜呼哀哉,只剩他侥幸逃生,却也洞穿肺腑性命垂危,幸亏在山下遇到前来采药的义兄,才得以起死回生。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他却只看清那少女一记招数。

十多年过去,那名叫商怡敏的少女再未现身江湖,传闻她祖父乃后汉隐帝驾下宠臣,后遭叛军夷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来她也湮没在了那场改朝换代的巨变当中。

人才易得,天才少见,似那般的少年高手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眼前这小少年英勇顽强,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商荣见丁阳狼奔虎跳地扑来,迎着割面的罡气,埋头对冲,游鱼穿隙似的钻向他的腿间,在贴近地面的距离翻身举剑,丁阳若不收势必然被他划破肚皮,急忙向高处跃起,翻个跟头落向前方。

商荣不等他着地,右手撑地反方向杀到,以“云海飞虹剑法”与他缠斗。

敌我悬殊,求生不求胜,玄真派剑法乃历代先人所创,有的侧重攻杀,有的偏向防守,以供门人因时制宜,这套“云海飞虹剑法”以守为主,剑招似峨眉峰顶的广袤云海,绵密多变,使敌人如同困入白云深处,难于快进。

丁阳十招内不能成事,倒怀疑自己小觑了他,出招越来越凶狠,爪风如刀,切碎雨幕,将商荣的衣摆撕成褴褛。

商荣知他内力深厚,能赤手下白刃,不敢让剑身接触他的双爪,难免束手束脚,眼看四十九路“云海飞虹剑法”已然使尽,重复使用必会被看出破绽,正苦于不能久守,一串暗器飞来解围。

“商荣!快来!”

唐辛夷在神庙屋顶高声招呼,一面连续投掷暗器助他脱身。

丁阳算准商荣的去路,先出爪封住他的行动,商荣将计就计,行险贴住他的臂膀,反转剑柄刺他胸口,丁阳觉得这招式极为眼熟,正是当年那商姓少女重创他的剑招。

这时商荣恰好与他照面,容颜在他瞳仁里定格,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刹那间与记忆深处的那张脸重合,迸发出惊心荡魄的火花。

商荣这剑未能突破他的护体罡气,但却趁他闪神之际成功脱逃,跳上屋顶与唐辛夷一齐朝土丘飞奔。

丁阳发狠追赶,心中又惊又怒,商荣与当年的少女师承一脉,容貌酷肖,并且都姓商,定与那女人有亲缘,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自己今日能够连报两仇,用这小子的血终结困扰自己十数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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