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用两个时辰将行礼细软都收拾好, 带着一羊一狗和刘嬷嬷,动身去了溧湖的庄子。

刘嬷嬷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 宝宁本不想带她的,但想了想, 路途远,她一人走也危险, 多个人多分保障。

宝宁没叫将军府里的马车, 天蒙蒙亮时,他们从后门出去。刘嬷嬷找了一个相熟的车夫, 一行人走得悄无声息,没人知道。

……

裴原这一夜睡在魏濛那里。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小床上, 根本睡不开。裴原本就心里有事, 难以入睡,魏濛又打呼噜, 他更睡不着,辗转反侧半宿, 一脚将魏濛踹到了地上。

“有敌人!”魏濛立刻惊醒,抽出枕底的剑, 警惕地望向周围。

裴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过好半晌魏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 想抱怨两句, 但看着裴原那副燥郁样子,不敢说话,闷闷地抱着被子铺到地上:“赶紧睡吧, 一会儿天就亮了。”

裴原道:“我睡不着。”

魏濛困着,随口敷衍道:“那你就再喝点酒,那玩意助眠。”

裴原的面色不很好看。

魏濛忽的想起来,裴原就是喝了酒回了家一趟,然后被人赶出来,才和他睡到一起的。

“……”魏濛叹气坐起来,“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裴原也坐起来,手掌攥拳放在膝上:“我说不出口。”

这让他怎么说?说他看见自己妻子与别人幽会,他去质问,反被甩了一巴掌?简直奇耻大辱!

裴原越想心里越冒火,他忽的跳起来,抓起魏濛的剑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他!”

“小将军,这大半夜的,你杀谁去!”魏濛大惊失色,赶紧拦腰抱住裴原,“你冷静一点!”

裴原眼里凶光毕露:“我冷静个屁,没法冷静,我他娘的今晚一定要宰了那个畜生!”

“得了得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魏濛哀叹一声,知道今晚这觉肯定是睡不成了,他拉着裴原坐在地上,去开了两坛子酒,“你说句话行吗,兄弟开导开导你。”

裴原脸色青黑,咬牙坐着,仍旧是一句话没有。

魏濛小声嘀咕:“瘦驴拉硬屎,真他娘的费劲。不知你媳妇怎么忍的你,要老子早一巴掌甩过去了。”

裴原听清楚,刷的甩头看向他,眸色森然。

魏濛打了个哆嗦,他觉得他只要再多说一句话,裴原能冲过来撕了他。

魏濛叹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忽的瞧见裴原的脸,话生生憋了回去。

借着月光,他这才看清裴原脸上的伤,被宝宁扇的,红肿了,还带着指甲刮擦过的血痕。看出来下了狠手的,他那半边脸肿得挺高。

魏濛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媳妇真的打你了?”

他回忆着宝宁娇弱的样子,瞧着就弱不禁风一姑娘,脾气还挺好的,下手这么重?

裴原再忍不住了,他一拳捶上床柱,整个床都晃了几下,大喝一声:“奇耻大辱!”

他豁出去了,脸也不要了,简短几句跟魏濛复述了今日发生的事,略过了宝宁打他的部分。

“……我摔门出去了,我立誓,除非她来求我,否则我是不会再踏进她的门半步的!”

“我想不通,我待她那样好。出了这事,也就是她,若是换成别人,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但她根本不念着我的好。她就算是跟我掉两滴泪,讨饶两句,我也不至于如此。她在我心里分量那样重,明知道的,无论她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她偏就那么硬气……”

裴原酒意仍在,絮絮叨叨的,话匣子打开收不住,一晚上说的话比平时一个月和魏濛说的话都多。

魏濛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小将军,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就认定了小夫人一定做了那事的。”

裴原愣住。

魏濛道:“我活了快三十年,阅人也算是无数,依我对小夫人的观察,她不会做。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问过她吗?”

裴原抿紧了唇。

他没问过,他没敢问过。他害怕从宝宁口中听到不想听的东西。其实,从事情发生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去问问宝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像是在刻意的逃避,或者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又或者,他是不自信的,不是对宝宁的不自信,是对自己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宝宁凭什么就认定了他呢?宝宁是那样好的,他又有什么配得上她的地方,她当初嫁他其实名不正言不顺,是被逼的。所以,如果有哪天她不愿意这样了,她想走了,该怎么办?

孟凡的出现,只是恰巧击中了裴原心中的这方弱点,只一个画面,就足够他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直到魏濛说起,裴原才福至心灵般的,他忽然想到,若宝宁真的没做过,一直是他冤枉了她,该怎么办?

裴原觉得自己要疯了。

魏濛喝了口酒,拍拍裴原的肩道:“我觉得小夫人说的挺对的,夫妻间要坦诚,有话直说就成了。小将军,你一直都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啊,怎么一到这事上,婆妈成这样。说白了,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你看你……没出息,还到人家面前去耍泼。”

裴原的视线落在魏濛的酒碗上,魏濛被他看得发毛,把碗往他嘴边递了递:“想来口?”

裴原呆滞半晌,忽的道:“我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那天晚上,见到那柄簪子的时候,我就该直接问她的。”裴原喃喃自语,“是我疑神疑鬼,宝宁说的没错,我心眼小,心思重,几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魏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小夫人说你打不出屁?”

他咂咂嘴:“不可能吧,小夫人看起来读过书的,哪能说这么粗俗的话。”

裴原夺过他身边酒坛子,仰着脖子往嘴里灌。

喝完了,他抹抹嘴,眼神越发清亮了,重复道:“我就该直接问她的!不对,我就不该不信她,宝宁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有什么可怀疑的,简简单单一件破事儿,不堪入目的小技俩,把我们折腾成这个样子!关心则乱,我早就该想明白的!”

“这不就对了!”魏濛拍一下大腿,“你想明白了就好。”

他看了看外头天色,蒙蒙亮,太阳快出来了。

魏濛困得眼皮黏在一起,就想着快点将裴原赶走,他好睡一个回笼觉,指着门口道:“小将军,你快回家去,和小夫人好好把话说明白了。你道个歉,小夫人脾性好,你哄哄,她一高兴,立马就原谅你了。”

裴原把空坛子甩到一边去,兴奋地站起身,刚要迈开步子,蓦的想起他与宝宁说的那些浑话。

他说什么来着?说他们狗男女,野男人,后来他喝多了,又跑到宝宁面前腆着脸说他要纳妾。

裴原顿觉想死。

魏濛看着他在那站了会,没往门口走,反而到床边去又躺下了。

魏濛大惊:“你怎么还不走?”

“喝多了,脑子发木,你让我睡一觉缓缓。”裴原仰躺在床上,阖着眼。

他不会告诉魏濛他是不敢回去的,太丢人了。宝宁平时脾气好,但生起气来连裴原都害怕,一想起那会被甩的那巴掌,裴原觉得心肝脾肺拧在一起疼。他说了那些屁话,他可怎么圆回来啊?

他会再被打吗?

他是不是还说自己若回去找她,他就是狗来着?

裴原又退缩了。他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在宝宁面前稍微扳回一成。

他现在相信那是个误会了,但宝宁证明不了不是?他可以稍微拿捏一下,摆一个姿态,到宝宁面前去,说一些宽容大度的话,再表下忠心。大概是什么意思呢?就算你无法证明你没做过这件事,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你的。

宝宁会感动吧?她那么心软的。

裴原脑袋里胡思乱想,自我安慰。

他不知道,就在他踌躇的这段时间里,宝宁早就带着家当离开了将军府,到别的地方去了。

……

两人喝了半宿的酒,宿醉,第二天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唤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一道细弱的女声在外头唤:“四皇子,四皇子,您在里面吗?”

裴原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踹魏濛一脚去开门。

魏濛低咒一声,摇摇晃晃往门口去,握着门把手往回一拉。邱灵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剽悍身影,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七姑娘?”魏濛诧异看着她,“您跑这来做什么?”

邱灵雁无心与他解释,她踮着脚往屋里张望,看见背身睡着的裴原,心一横,推开魏濛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

“四皇子,我知错了,您快去找找姐姐吧!”

裴原被她凄厉声音喊的一哆嗦,猛地坐起来,不解看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你什么意思?”

邱灵雁哭着将昨天的事与裴原说了遍,最后捂着脸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做那样错事,害你们变成这样。我昨个想了一夜,我害怕了,若你们真的因为这事出了嫌隙,我该怎么办呀,我对不起宝宁姐姐……”

裴原昨夜和衣而睡,现在只是衣衫褶皱而已,他耐着性子听邱灵雁把话说完,越听越觉得自己昨日简直疯魔,奇蠢无比,罪无可赦。他怎么能被两个女人一些连计谋都称不上的小技俩骗成这样呢?还对着宝宁说了那么多伤她心的话!

邱灵雁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裴原站起身绕开她,疾步往外走:“我现在回去找她。”

“姐姐已经走了呀!”邱灵雁回身去拽他裤脚,“屋子空了,阿黄走了,阿绵也走了,什么都没了,连窗户底下的花都没了……她全都带走了。”

裴原大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昨天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误会解开,是单方面解开,宝宁不会那么快原谅他的qaq,

两章内可以搞定,我透了底儿,你们明天不会就不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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