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懵了。

季向真又问她:“宝宁, 你怎么会认为青罗坊是成衣铺子的,谁与你说的?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之一, 里头扬州瘦马数都数不清,出入均为达官显贵。你大姐夫看中的那个薛芙是青罗坊现在的头牌!我可真是恨, 世上为何要有这样的地界,诱惑男人去消遣, 拆散多少恩爱家庭……”

宝宁有些不敢看季向真, 她觉得愧得慌。

青罗坊是裴原开的,拆散人家家庭, 裴原也有一份功劳。季向真说到痛处,捂帕痛哭, 宝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了。

而且, 裴原竟然欺骗她!撒这种小孩子都不屑的谎!

宝宁想,裴原若是直说, 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也就罢了。但他掩饰什么?肯定有鬼呀!

女人的小心思被勾起来, 宝宁现在想到裴原,用的都是审视的态度。他怎么在床笫上花样那么多, 还弄了那么多小人书?都是哪里学来的呢?再瞧瞧总是和他处在一起的好兄弟魏濛, 一看就不是顾家的男人, 裴原总和他在一起, 能学到什么好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宝宁又想到,裴原能在这事上骗她, 别的地方就不能吗?

季向真与宝宁相对而坐,均是沉默,各有心思。

呷一口茶,宝宁把心底那些狐疑都压下去,她现在有正事的,等送走大姐,再和裴原算账!

宝宁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凑到季向真身边一点,兢兢业业地劝说:“大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真要将那个薛芙迎进门吗?说起来残忍了些,但那个孩子是一定不能留的,世子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妓|子的,遭人耻笑不说,大姐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况且,世子成婚这么多年了,那么多姨娘妾室都没孩子,怎么那个薛芙就有了呢?她在那样地方过日子,每日接触的人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不是世子的……”

宝宁说这话,一半是为了离间他们夫妻关系,另一半是出于真心。

她是真的替季向真觉得不值,凭她的家室容貌,贾龄不是她最好的选择。

“宝宁,大姐不瞒你说,这些事,我都想过。”季向真叹气,“但又有什么法子呢?我总不能与他和离吧。我嫁他那么多年了,年华已去,就算狠了心再嫁,说不准嫁的男人还不如世子,又要受人的闲话。到那时,我该如何自处呢?”

宝宁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大姐这话就说错了,一婚更比一婚高!你看蜀汉时候刘备的吴皇后,曹丕的甄皇后,还有汉景帝的王皇后,不都是二嫁的!大姐既然已经预见以后是个火坑,不急着跳出去,难道还想着怎么被烤死才不会更疼吗?”

季向真被她“一婚更比一婚高”的奇怪言论震撼住了。

她紧拽着帕子,讷讷无言,宝宁握着她手腕,目光灼灼,思忖片刻,继续道:“大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着,世子的世子之位或许难保!”

季向真的心弦被她勾住了,轻声问:“这话怎么说呢?”

“世子他不能生呀!”宝宁顾不得谈论这样话题的羞涩了,她欺身挨近季向真,与她分析,“大姐,你与世子成婚已经四五年了,世子的姨娘通房还是那样多,世子正值壮年,他夜夜笙歌,但是一个孩子都没有。难道说,这些女人都有问题吗?”

季向真怔住:“但是,但是……”她不知如何辩驳,宝宁说的是对的,甚至大家都这么说。她暗地里也想过,但被宝宁这样赤|裸裸摆在明面上,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宝宁道:“大姐你看,世子他许是有隐疾,但他又不去治,他很难有孩子了。不,他有孩子,那个薛芙有孕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以后却要进门,她的孩子顶着崇远侯世子长子长女的名号,由你来养。你养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得捧着一个出身烟花地的女人,以后那孩子和女人得势了,还有你什么好果子呢!”

季向真更加无言了,她从前安静沉默的妹妹怎么现在这么能说,一句句都戳她心坎里。

宝宁继续道:“如果那个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更惨了,世子一辈子都没孩子,那他还能承爵吗?崇远侯肯定不会同意的!到不久之后,他的世子位或许就要被剥,那时候大姐就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世子若爱你,你们琴瑟和鸣过着粗茶淡饭日子,倒也快活,但他又是那样风流性子!大姐,我真是替你觉得不值呀!”

宝宁紧张地盯着季向真的神情,见她从愁苦到震惊,再到愁苦,最后慢慢变得坚定。

宝宁松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做这样哄骗人的活儿,表现得很激动娴熟,但手心里已经紧张地浸满了汗。

季向真道:“宝宁,我知道,我不能继续这样没出路的婚姻。拖得越久,我最后一点优势都会被时间抹平,等我容貌都不再了,岂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但是……我没办法向爹爹和母亲交待呀!母亲已经很责怪我了,说我没有为世子诞下一儿半女,我若回国公府,也是没有好日子的……况且,谁又愿意再娶我呢?”

宝宁心头一跳,暗道,机会来了!

宝宁动作一顿,面色变得犹豫,好像有难言之隐似的:“大姐,听说世子前段时间刚接到任命,做了奉车都尉?”

季向真点头:“小官而已,没有几个俸禄。”

“但这官职重要得很呀!我还听说……”宝宁说了一半,摇头叹气,“罢了,还是不说出来让你烦心了。”

季向真着急了:“宝宁,你这话说一半,不是用猫爪子挠大姐的心吗?快说吧!”

“我听说,世子与太子走的很近……”宝宁压低声音,将裴原曾和她讲过的张良刺秦的故事,又和季向真讲了遍。

看着她愈发惊讶不安的神情,宝宁道:“大姐,这些事,我本不想多嘴的,但我们是姐妹,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你的荣辱也是我的荣辱。若世子真的失足酿成大错,大姐面对的就不是婚姻幸与不幸的问题了,而是生死之关!”

季向真回想着贾龄种种举止,越想越觉得心惊。

其实季向真隐隐有感觉,宝宁今日的话都是意有所指,想要勾着她往某个方向走,但她就是抗拒不了,她觉得宝宁说的都很对。

慌乱之下,宝宁成了她唯一的主心骨,季向真焦急看着宝宁问:“那,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呢?”

宝宁摇头道:“我也只是女眷而已,这样朝廷大事,我没有办法。”宝宁不敢再继续抛诱饵了,季向真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只是暂时心乱了,才会顺着她的意思走。宝宁知道,她若再穷追不舍,季向真立刻就会反应过来,前功尽弃。

季向真目光落在茶盏上,像是在出神。

宝宁道:“大姐,你不要着急,这些都是些不靠谱的猜测而已,我相信世子不会这样愚蠢的。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大姐还是早早离开他的好,这并不是背叛,是忠君,是对的。”

说完,宝宁忽的笑了下。

季向真问:“在笑什么?”

宝宁道:“我刚才想起离奇的事情,如果这事真的是真的,大姐若在清君侧的时候出一份力,圣上怎么会亏待你?我甚至还想,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时圣上会给你诰命,给你赏赐,还要什么丈夫呢。顺心顺意,无人敢惹,生活美哉。”

季向真也微微笑了:“如此说来,倒也是对的。”

宝宁不再和她说这个了。吃些茶点,再看眼窗外天色,已经过午了。季向真起身告辞,宝宁送她。

临别时候,宝宁牵着她的手,依依惜别道:“大姐,从小你便对我好,即便出嫁了,我也惦念你。我知道你身边没什么贴心人,若有话,便告诉我,有事,也来寻我。四皇子待我好,你是我的亲姐姐,有什么麻烦,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季向真感动道:“我记着了。”

她上了马车,与宝宁招招手,启程向西回家了。

宝宁顿时像是脱力一样。她觉得裴原真是不容易,打仗时候攻城很难,交友时攻心更难,每天都要心力交瘁。

宝宁回想着季向真的神情,是在她意料之中的,那她今天,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

刘嬷嬷扶着她胳膊,往楼上走。转过楼梯拐角,便对上裴原笑意满盈的眼。

刚才屋里的后半程对话,裴原听了个大概,他本没对宝宁报什么希望的。当初宝宁和他解开心结,裴原高兴的也是她愿意接纳他所做的事,从没对宝宁对他事业有所助益抱有幻想。但今天,裴原实在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们家宁宁可真是长脸!”裴原拉着宝宁的手进屋子,反手带上门。

他从袖子里往外抓糖,一颗杏仁糖,剥了糖纸送进宝宁嘴里。

裴原满心欢喜,根本没注意到宝宁变化的眼神,他岔开腿坐在椅子里,搂着宝宁放到大腿上,他们面对面坐着。

宝宁又想起来青罗坊的事了,她生气,但没那么狠心,还想给裴原一个机会。

“晚上想吃什么?”裴原掐她脸颊,亲一口宝宁被掐的嘟起的嘴,“我带你下馆子去?咱们还没下过馆子呢。”

宝宁道:“我想买衣裳了。”

“嗯?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裴原顿了下,他没多想,道,“好啊。”

裴原逗着宝宁玩。他看宝宁现在严肃的样子可爱极了,把手指伸到她的嘴里,搅和着她的舌尖,还有舌上圆圆的糖。

“怎么回事儿啊宝儿。”裴原用指肚摸她的小尖牙。

他像是逗猫儿一样,玩得兴起,对将要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语气调笑地问宝宁:“怎么看着不高兴了?”

宝宁道:“我们去青罗坊买衣裳吧。”

裴原愣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随即又变得漫不经心:“那家衣裳不太好,不去那,换一家,随你挑。”

宝宁问:“青罗坊真的是衣裳铺子吗?”

“当然。”裴原肯定地道。

他问:“你怎么还记得这家店?它生意不好,我准备让它倒闭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听了他回答,宝宁眼中怒火熊熊,牙关猛地闭合。

裴原手指还留她嘴里,被咬的痛叫出声:“属狗的吗,还咬我?”

宝宁摇头甩开他的手,紧接着一口将嘴里的糖吐他脸上,掐着腰道:“好啊裴原,你果真是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裴原:天凉王破

宝宁:晚了!

注:“天凉王破”,是网络流行词语,即“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的缩略形式。(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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